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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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到琳儿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
绯枝迈入囚牢，隔着铁杆看向里面的人。
白色囚服透出血迹，面色惨白，显然是狱卒在奕戈的吩咐下用刑具好好关照了一番。
若非临近大婚，皇帝坚持不能见血，琳儿这会儿怕是已经在奈何桥前面等待投胎了。
“是我咳咳......看走眼了......”
蜷缩角落的琳儿缓缓抬头，凌乱发丝下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眸，声音沙哑。
许是知道自己绝无活路，她面上褪下了一直以来的温婉笑意，显出怨毒与冷漠。
“但你们也不会有好下场，修仙者来皇宫，定会遭到仙罚。”
奕戈不知是怎么想的，没有直接动手，而是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堂而皇之要到了婚宴的参加资格，顺便提了句不喜琳儿。
为了讨好这样一位大能，皇帝不顾钟宏舫反对，当即将琳儿下狱。
自始至终没有把绯枝牵扯进来。
可琳儿是个聪明人，在见到绯枝的一瞬间立刻就猜出了缘由。
虽然不知道这些人的来意，总之绝对不可能是为了观摩什么大婚，定是有所图谋。
绯枝对琳儿的诅咒充耳不闻，恨他的人那么多，要是诅咒有用，他这种畜生早就下十八层地狱了。
其实他根本没必要来这一躺，但有个好奇了好久的问题，忍不住想问问。
“是你一直在替钟宏舫处理政务吧。”
琳儿眸光微闪，“......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对方否认，绯枝也不逼着人承认，自顾自说下去。
“你有才有貌，哪怕女儿身也有足够能力闯下一番功绩，何必把一辈子赔在那个肯定没好下场的废物太子身上？”
他这个受害者都替对方觉得亏本。
殊不知这话一出，琳儿激动起来。
“殿下才不是废物，你有什么资格评说殿下！”
“你们这些愚昧的人懂什么，殿下是这世上最好的人，殿下值得一切！”
她剧烈挣扎，带动四肢上的镣铐晃荡作响，身上的伤口崩裂开，血线溅了一地。
绯枝被对方好似触发了什么机关的激烈反应惊了一下。
这就是“爱”吗？
能让一个本该有光明未来的聪明人为之搭上一辈子，跟失了智似的。
好一会儿，琳儿冷静下来。
她咳出一口血，气息更微弱了。
“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做的，放过殿下，求你......”
这个为了自己的殿下害了不知道多少人一生的大宫女低下了头，卑微乞求。
到了这一步，琳儿在意的也只是钟宏舫的安危。
仿佛她的命只是为了钟宏舫而存在的。
绯枝不解，“钟宏舫甚至都没有来看过你一次，你还要这么替他求饶？”
琳儿却只是重复着替钟宏舫辩解的话，“殿下不知情的，那些事都是我做的咳咳......要杀就杀我一个人.......”
看眼前人狼狈凄惨的样子，绯枝突兀想起苏煜跟他唠叨那个求真心却不得善终的戏子八卦的时候说过的话。
爱是常觉亏欠，不爱是常觉亏本。
这些日子，他的几个债主除了师尊，嘴里或多或少都出现过伴侣心上人一类的字眼，叫他也不由得多在意了几分。
难不成是春天到了，要求偶了？
从自己离谱的联想中回过神来，绯枝垂眼看向地上的人，淡淡道：
“所有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他语调缓缓，有那么瞬间感觉这话同样是在说无恶不作的自己。
琳儿生得好相貌，求得又可怜，若是换个人或许就心软了。
但他不过是一株没有心肝的桃花，见没什么好问的了，便转身离开牢房。
“还是搞不懂啊，什么情情爱爱的，莫名其妙。”
都怪那只腹黑狐狸，突然说什么爱而不得的，弄得他都好奇起来了。
说是说笑，但奕戈可不是风花雪月的性子，突然提到心上人，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一想到奕戈变成琳儿那副痴情种的样子，绯枝猛地打了个寒颤。
天机阁主为爱付出一切，不如让他相信明天修仙界爆炸。
飞快将这过于惊悚的想象抛出脑海。
奕戈跟落玉衡又不知道上哪儿打架去了，被疯狗盯上的腹黑狐狸只能说是惨。
不过嘛，他正好乐得清闲。
膳房，厨子已经习惯有一个出手阔绰的优伶顿顿买大餐了，绯枝一到，他就立刻将饭菜端上来。
还没吃上几口，一个人十分没有分寸感地挨着他坐下。
“季兄你吃得也太好了吧！”
绯枝：“......”
幽幽抬眼，苏煜已经抓起了一只烤鸡，吃得满嘴流油。
不仅是个话痨，还是个厚脸皮。
“有事？”
话一问出口，绯枝当即后悔，他这不是上赶着递话头吗！
果不其然，苏煜忙不迭点头，“对对对，是有话说！”
他随意用袖子一抹嘴，手上还抓着截鸡脖子晃，“我跟你说啊季兄，我听我朋友的朋友的朋友说，修仙界发生大事了！”
“不过你这么多修仙者朋友，说不定已经知道了。”
居然不是“我有一个断袖的朋友”。
嗯，等等，修仙界？
绯枝一愣，心头突然涌上一阵不好的预感。
前些天师尊离去前说要替他解决他犯下的事，却没说要怎么解决。
这会儿修仙界就出了大事，实在很难让他不产生联想。
面上神情不显，绯枝就好像真的只是单纯好奇，给苏煜夹了筷子菜，不经意问道：“还没听说，什么大事？”
接下来就不用他再多说什么了，分享欲极强的苏煜滔滔不绝讲述起来。
“封祭月封仙君你知道吧，之前见过那个，第一大仙门无埃宗的仙君。前天仙君回到修仙界，直接宣布了一件大事。”
不得不说，苏煜很会吊人胃口，讲故事的时候语调抑扬顿挫，听得绯枝心脏跟着一上一下的。
果然是跟师尊有关！
“封仙君说——”苏煜拖长语调，面上挂着欠欠的笑，“说什么呢？”
“咔——”绯枝握断了手里的实木筷子，强忍住暴打这玩意儿的冲动。
笑眯眯递过去一大锭银子，又喂了块排骨到人嘴边，端得是贤惠体贴。
“说下去。”
苏煜捧着银子受宠若惊，被美人这样服侍，人都有些飘飘然了，咽下排骨立刻接着说：
“仙君说，他的弟子绯枝此前之所以会去到登灵阁犯下杀孽，实则是被魔族给控制了。”
“魔族看绯枝与修仙界各位大能的关系密切，于是专门设下针对绯枝的陷阱，然后操控绯枝犯下一件件恶事。他如今已经将背后那些魔族大将尽数斩杀，枭首悬挂魔渊。”
“他身为绯枝的师尊，没能照看好弟子，才叫魔族趁机下手，罪在他。”
听到这里，绯枝心口一滞，心跳在一瞬间骤停。
不好的预感越来越重，他几乎想要捂耳逃走，但理智将他牢牢钉在凳子上，逼迫他将剩下的话听完。
苏煜嘴一张一合，就道出了事情的后半部分。
绯枝一时间眼前发黑，耳边嗡鸣。
对方还说了些什么感慨他已经听不见了，一片空白的脑海中只余下——
“仙君自罚十九剑谢罪，断经脉堕修为，以慰登灵阁亡魂。”
很快就会没事的。
阿枝不用怕，师尊会为你遮风挡雨，你只要往前走就好。
不管你要做什么，记住师尊永远在你身后。
......
温柔而坚定的话语好似还回响在耳边。
他毫不怀疑谎言的可行性，师尊多年的善举，让两界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去质疑真假。
所以，他不用再到处躲藏了。
可是若有一天，谎言被揭穿，师尊必将千夫所指。
做了一万件恶事的人只要做一件善事，就能让人觉得他已经变成好人。
做了一万件善事的人只要做一件恶事，等待他的就是万劫不复。
绯枝失神，身子轻晃，断作两截的筷子摔落桌面，滚了两圈。
为了自己这种人，值得吗？
......
深夜，绯枝翻来覆去睡不着。
一半是被旁边那个自己房间不睡，说要跟他秉烛夜谈，结果说到一半睡死过去，睡相还极差的话痨闹得。
一半是还没从师尊所做的事中走出来。
再怎么没心肝，师尊也是师尊，是养了他十多年的师长，是他唯一的亲人。
不知道师尊现在怎么样。
原本剜灵骨的伤就不一定痊愈，现在还受下十九剑，经脉断裂，修为肯定大幅度跌落。
月光透过窗棂落在床头，上面静静摆着一支桃花玉簪。
每一道花纹都是封祭月亲手雕刻。
心绪纷繁，绯枝就这么一直望着玉簪，最后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不知过去多久，有微弱的光亮自玉簪凝聚，一点点汇集成一个缥缈的身形轮廓。
“唔......”苏煜似乎被惊动了，眼皮轻颤，就要醒过来。
那道身影指尖一点，苏煜立刻昏睡，还被打落滚地上。
白衣晃动，身影弯下身，温柔抚平绯枝蹙起的眉心。
吻流连于眉睫。
“阿枝，晚安。”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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