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番外 童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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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日耳曼与波西米亚公国相交的边境上，有一片富饶的土地。这片名为洛恩格林的领地由于处于日耳曼与波西米亚公国的交通要道上，因频繁的商贸而日渐繁容。不知情的人如果一不小心踏上这片领土，一定会将之错认为日耳曼的王都。
这片土地之所以如此繁华，除了因它位于两国的交通要道之外，一个英明的好领主也是必不可少的。正如古老的洛恩格林家历代的领主一样，现任领主亚历克·冯·洛恩格林虽无特别的才能，却也将这片地土治理得很好。洛恩格林家是初代日耳曼王开疆辟土时追随国王陛下的功臣之一。当天下初定时，洛恩格林家的先祖便主动请求守护边界，日耳曼王便将这片土地册封为洛恩格林的领地。从此以后，洛恩格林家的人再也没有返回王都，而是世代在这片本应荒芜的土地上居住下来，并将它治理得日渐繁容。
洛恩格林的世代家主都顺从地遵循着先祖传承下来的韬光养晦的家训而默默无闻地生活着。每当别人说起洛恩格林家的人时，都会评价道：平凡无奇，庸碌无为，不成气候。
这些并非是表面现象，而是洛恩格林家的真实写照。因为平凡的人是世间最容易生存下来的品种，即不会像聪明人一样被枪打出头鸟，也不会像愚蠢者一样自寻烦恼。平凡的人只要一切平平淡淡，生活波澜不惊，便会感谢上苍，安安份份地生活下去。
洛恩格林家就是这样子，在平淡中延续了几百年。他们每一个人都是虔诚的教徒，如同清修的僧侣一般小心翼翼。
也许上帝真的被他们的虔诚所感动，于是便送了他们一份意外的厚礼。
狄特里希·冯·洛恩格林。
小生命刚刚诞生时，便受到了领地上所有人的祝福。温暖的家庭，和蔼的双亲，富裕的环境，良好的教育……所有人都珍惜这个在领主婚后十年才来之不易的未来的新主人，狄特里希就像带来幸福和希望的天使一样，被无数的光环包围着。
时间在平和的小世界中缓缓流淌，将初生时的欣喜一点点地带向远方，又将阴郁的恶梦一点点地带进平静的城堡。
在狄特里希四岁时，就已经呈现出与父母完全不同的气质。并不是因为世代的贵族血统与良好的家教，这些只是他身上闪着刺眼光茫的点缀之一。白皙水嫩的肌肤，完美的脸部轮廓，灵动的大眼睛……除了头发和眼睛的颜色世袭了洛恩格林家的咖啡色以外，全身上下跟本就找不出任何一点与他的双亲有丝毫的相似。女仆们惊叹于小主人的美貌，并每天都乐此不疲地将他打扮成可爱的人偶。身着华服的狄特里希却意外地没有受到领主的喜爱，反而增添了他的忧郁。
“他不是我的孩子……”心底的声音将亚历克惊出了冷汗。妻子的人品他比谁都更加清楚，即使婚后十年都一直无法生育，她却比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深爱着自己。妻子绝对不生背叛自己，这一点亚历克无用致疑地相信着，然而看到孩子的脸孔时，他却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疑惑而冷漠。
在领主的疑惑中，狄特里希依然无忧无虑地慢慢长大。于是又过了一年，狄特里希五岁了。
“老爷，史蒂芬先生求见。”
史蒂芬先生是狄特里希的家庭教师，也是这片土地上最为博学的人。他曾经在罗马大学担任理科教授，后来由于在一次意外中双腿受伤，便请辞回到了故乡安享晚年。本已不愿再收授学生的史蒂芬先生，却在见到狄特里希后答应了成为他的家庭教师的请求。
坐在轮椅上教授轻轻地向领主点了点头，算是见面的礼节。亚历克回礼后便问起了对方的来意。当听到对方是来请辞的时候，亚历克并不是非常吃惊。
“是不是狄特里希不听先生的话？还是他实在不够聪明，先生不愿教下去了？”不安地询问着高傲的教授，心里却隐约觉得自己提供的答案并不成立。
“不，领主大人不必担心，”慢慢地品了一口上好的红茶，教授缓缓地说出了惊人的消息，“狄特里希非常聪明，哦不，应该说他是世间难得一遇的天才才对。”
“这……”
“才两年时间，他便已经将我平生所学尽数吸收甚至已经超越了我。今天来请辞是因为我实在没有什么能够教他了。”
“——！！”惊异的亚历克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先生……说笑的吧……狄特里希哪能超越这里最为博学的史蒂芬先生呢？他……才五岁……”
“以前，我一直以为这个世界上的天才都是因努力而得来的名号。然而现在，我也终于相信了天赋异柄这样的事。狄特里希很努力，但就算再怎么努力，一般人也不可能在短短两时间内，从一无所知达到超越博士的水平，况且他还只是个五岁大的孩子。除了天才之外，我实在没有办法用其他的原因来解释这样的事……”
直到教授走后很久，亚历克依然没有从这匪夷所思的状况中回过神来。天才？可能吗？洛恩格林家从来不会发生这种事，这是从先祖来到这片土地上时便已经注定好的，为什么……为什么会有什么天才？洛恩格林家的天才？别开玩笑了……一定是教授不想再教了，所以找了这么一个好笑的借口……啊，对。洛恩格林家不可能有什么天才的，洛恩格林家的人都不可能是什么天才……除非……
来到家中最大的房间，亚历克停在了门外。这里是洛恩格林家的书房，也是这片土地上藏书最丰富的地方。洛恩格林家族虽然没有特别喜欢看书的人，但收藏书籍却是历代家主的特殊癖好。在几百年中，这里的书已经达到世界上藏书最丰富的罗马大学的一半的数量，甚至还有一部分是古早时代的失落文明的遗物。但由于洛恩格林家不喜张扬的个性，已经没有人知道这个书房里竟有如此伟大的著作，只把它们当作是领主的特殊癖好而存在下来。
打开房门后，亚历克便被书房里奇异的景像震惊了。各式各样的从未见过的机械正以它们自己的方式运转着，在闪烁的明暗光线中放射出奇异的火花和电流。书房的一角里，巨大的试验台上放置着各种动物及可能是内脏之类的东西。小小的人儿正穿戴着白大褂专心地做着什么，胸前一片鲜红。
逃也似地离开书房，亚历克用自己颤抖不已的双手掏出手绢擦拭着不断滴下的冷汗。那是什么……那是什么？！他在干什么！！不……那不是我的孩子……不是我的孩子！！！
“爸爸……”
“——！！”惊恐地回过头，看到的是已经脱下血衣的孩子。狄特里希正对着自己微笑，就像随处可见的孩子一样，笑得天真浪漫。
“刚才你到书房来了吧？怎么就走了呢？”
“……没什么……就是过去看一下……”力气全都用来扼制声音的颤抖，全身却像被寒冬的冰雪包裹一般。
“哦。对了爸爸，明天我想去图书馆。”
“去图书馆干什么？”
“书房里的书都看完了，想找点别的书来看。”
“不行！！”立刻拒绝的亚历克已经顾不得发出了恐慌的声音。
“为什么？”歪着头的孩子大大的眼睛里正饱含着疑问。
“哪也不准去！给我乖乖呆在房里！”打铃叫来仆人的亚历克脸色苍白地说，“把少爷带回房间看好，哪也不准让他去！”
从没见主人发那么大火的仆人们只好将受到不公平对待的小主人带走。然而在房门正要关上的前一刻，亚历克抬起头来，却看到那张美丽的脸蛋，正朝自己露出灿烂的笑容。
想要将这噩梦般的景象忘掉的亚历克再也没有到书房去。为了分散注意力，他将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处理领地里的事务里。一些本不必他亲力所为的事他也一件件地亲自去做好。正好这时，领地里也发生了需要他全力以赴的事件。
失踪。
领地上的人们以不让人察觉的速度逐渐失踪。刚开始是一些游手好闲的地痞流氓之类的人。人们也不会太在意。一段时间不见他们还暗自庆幸，再过久一点就认为是他们自己打架斗殴惹是生非，让人教训了或者在不知道的地方被人杀死了。可是过了一段时间以后，领地上的一些有头有脸的人也开始莫名失踪。人们便认为这是些绑架犯干的勾当，将这些有钱有权的人绑架了要赎金，然而他们的家人却并没有接到要求赎金的恐吓。再过了一段时间，是一些本本份份的老实人。平凡无奇碌碌无为，就像他们的领主一样安份。于是人们开始着急了起来，微妙的骚动在平静了几百年的土地上滋长。然后，是小孩。先是十岁左右的小孩，认为是走失的人们几乎把整个领地翻了过来，但是却一无所获。然后失踪的孩子的年龄越来越小，直至刚出生的婴儿。惊疑在人群中曼延开来，整个领地布上了一片厚重的阴云，压得每个人都喘不过气。再后来，孕妇开始失踪了。从快要临盆的孕妇，到怀胎四五月的孕妇，两三月的孕妇，到一些并不知道自己怀孕的女人。接着是妓女，然后是处女。整个领地已经处于混乱的状态，甚至已经有人离开这里，迁居到了其它的地方。
最后，是尸体。
当医院和教堂里的尸体或人们家里已经死去还未来得及处理的尸体不翼而飞时，大恐慌来临了。
亚历克焦头烂额地看着送上来的报告，却丝毫理不出头绪。所有的警察和军队都已经出动，却连这些活人和死人是以什么样的方式不见的都察不出来。就这样人间蒸发似的消失无踪。
洛恩格林的领地上几百的来平淡无事，却在这短短一年里失踪了近一万人。流言已经从边界的土地散播到了王都维也纳。领民开始四处逃窜，日耳曼和波西米亚公国的商人也不再从这里经过。昔日的繁华正在逐渐淡去。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亚历克决定让军队采取强制手段。可是现在，就连军队也开始动摇。
“为什么会这样……”仿佛苍老了几十岁的亚历克一步步地走在地宫暗道的阶梯上。城堡下面的地宫是先祖为神修建的神圣场所，每当有大事件时，家主才会来到这里，跪在密室的门外祈求神灵的帮助。
自从历亚克接管这个家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到这里来。无事的时候不能打扰到神的宁静，这是历代传承下来的规矩。而当他当上家主以后，领地上一派平和，从此他便没有再来。然而现在，他不知道除了向神祈求以外的任何办法。
来到古早修建的地宫门口，恐慌便布满了他的全身。这……到底……
地宫的门打开了。
微弱而诡异的火光从里面传来，扭曲的阴影随着光线摇曳着，仿佛恶魔正在发出嘲弄般的笑容。亚历克抽出从未用过的配剑，努力使自己不再颤抖以后，轻缓地走进了从未进入过的地宫。
地狱的走廊。
看到的这副情景差点使得他大声呼叫出来
两边的墙壁上，相隔几米便有一个火把，将深遂的通道映照得无比诡异。然而使人惊骇的，却是被钉在墙壁上的各异的尸体！
一路走去，就像在看一部连续的人体解剖图。
骨骼、肌肉、血管、内脏、黏膜、淋巴、表皮……
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当亚历克终于穿过那道幽长的地狱走廊后，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得透湿。
意识到眼前的门后面可能，不，是一定有着比这里更加恐怖的画面后，亚历克激烈地颤抖着的手已经握不住平时并不沉重的配剑。他大口地喘气，希望能借此镇定下来。然而在他还未来得及反应之时，面前沉重的门却自动打开了。强光从里面倾泻而出，眼睛过了好久才看清了这个人间地狱。
“爸爸……”童稚的声音传来，没有欣喜，没有冷漠，没有愤怒……这声本是用来呼唤至亲的称呼却如此平淡，不包含任何情素。
艰难地站起身的亚历克简直不敢相信现在自己看到的景象。宽敞明亮的圣堂里，站立着一排排的人，如果不是因为他们都没有穿任何衣服，而且插着各式各样的管子、器械和不知名的东西，这还真像是虔诚的信徒们在集体祷告。
“你……你……”已经无法说出完整句子的亚历克用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举起剑，“是你…干的……”
用肯定的语气说出口的字词，换来狄特里希的一声轻笑。亚历克顿时只觉毛骨悚然，不自主地发出颤抖的声音：
“怪……怪物……怪物——！！！！！！！！！！”
高举着的剑毫不留情地向下劈去，却在中途像被什么抓住似的停了下来，僵硬的身体一动不动。亚历克惊惶地尖叫道：“你对我做了什么！你这个魔鬼！魔鬼！！！我要杀了你！！！！！！”
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狄特里希歪着脑袋瞪大眼睛仔细地瞧着比自己高大数倍的男子，用轻飘飘的声音说：“是吗？”
无机质的音色使亚历克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寒冷。狄特里希踮起脚尖拿下亚历克手中的剑，却在拿到的瞬间苦着一张脸说：“真重。”
把剑丢到地上以后，狄特里希微微勾了勾手指，亚历克的身体便自己捡起了被像垃圾一样丢掉的剑。
“什么——！！我的身体……”
可是，他已经永远无法将这句话说完了。在这时候，他便已经用剑将自己送到了永远的黑暗中。
“真无聊……”看着变成尸体的男人，狄特里希又一次勾了勾手指，“你也来做我的试验品吧。”
然后，已经死去的男人又一次站了起了，面无表情地走进了在神的祭坛前祈祷的人群中。
洛恩格林的领地上，发生了一件悲惨的事。
一夜之间，洛恩格林家族三百余口人全部死于非命，连远在国外的远亲也没能逃脱。古老的洛恩格林家族便从此画上了句号。
凶手就是年仅六岁的洛恩格林家小主人。可是日耳曼王却对此不闻不问，听之任之。甚至承认他为这里的新领主。
然后，从那一天起，领民们的噩梦便正式开始了。
——第一部完——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番外 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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