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魔之血]背叛的骑士》文礼

14、故地

　　第十三章 故地

　　“啊，到这里就可以了。”

　　对护送自己的神父微微含首，狄特里希像一个标准的大家闺秀一样对这个野兽般的男人行了一个礼。

　　“呃……可是，”里昂疑惑地往四周看了看，“真的是这里吗？”

　　在这个狭窄的街区上，到处都是已然破败的房屋。像被抛弃在记忆的角落里的碎片一样暴露在阴冷的空气中。虽然天还大亮，这里却像集聚了地狱的阴云似的笼罩在一片黑暗里，压得人喘不过气。

　　“你一个人在这种地方……”里昂不禁皱起了眉头。像是嗅到了危险气息的野兽，不好的预感在神父心里弥漫。

　　“没关系的，这里是我以前住过的地方，所以很熟悉。请不用担心。真是太麻烦你了。”完全不在意刚才自己还说“不敢一个人去”，此时的狄特里希只想快点甩掉这个麻烦。

　　“哦……”若有所思地看了对方一眼，里昂转而笑道，“那你就自己小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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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别了本起捉弄的“狮牙”，狄特里希顺着记忆的路来到了一间废弃的小房子。推开早已破损的门，屋里只剩几样简单的家具还留在原来的地方。阳光从窗棂的缝隙中射进来，能看见尘埃在空气中漂动。走过积了厚厚的灰尘的地板，原本鲜亮的皮鞋已黯淡下来。小心地提着裙摆走上楼，木梯发出轻微的嘎吱声，顺着脚步小弧度地摇摆。原来的房间里还放着木匠的工具，一堆零碎的木块还堆在墙角，似乎经过了十年的岁月，它们依然在等候着主人的归来。

　　“十年了呢……”

　　眼角扫到床边的小凳子，狄特里希想起以前自己总是坐在那张凳子上听着关于神的故事。如果现在再坐上去，恐怕凳子会被压坏吧？静静地听着楼梯传来的嘎吱声，狄特里希的嘴角渐渐展开。还是那么是令人安心呢……无论经过多少岁月，无论经历什么事……

　　“你是……？”背后传来沉稳的声线，仍旧一如既往地和谒与慈悲。
　　转过身来看到的，是一个穿看神父装的高大男子。与里昂的高大粗壮不同，眼前的人全身都折射出威严与神圣的光茫。而经岁月洗礼的脸更显锐利，却也无可挽回地鳎发苍老。留了浅浅的胡须，身体也被改造，然而这个人仍像初见时一样，洋溢着让人无法拒绝的温暖。

　　“瓦茨拉夫。”

　　轻轻喊出这个久违了的名字，狄特里希展开了纯洁无暇的笑颜。

　　疑惑、惊异、喜悦、哀愁……各种情素在神父眼里一一闪过，陈年的记忆又一次在心头泛起。明亮的光线从半开的窗户照进来，将穿着鲜到刺眼的红色洋装的美人包裹在光线里。十年的时间已经足够让他越长越高，越长越美，但那宛如世间最纯洁的天使的无邪笑容却是经久
　　不变也无人能够取代的。

　　“狄……特……？”不可置信地吐出叹息般的语言，瓦茨拉夫艰难地往前移动着缓慢的步子。每晚都会在梦里重温的面孔如今在眼前慢慢放大，稚嫩的小脸已变得成熟，然而那份琉璃似的天真依然印刻在他的眼里，永不褪色。

　　伸出手想要触碰那份如梦似幻的美丽，却又像触电似地缩回来。只因光线在他头顶聚起的光环——那个恶梦似的傍晚和眼前的美色重叠，瓦茨拉夫又一次想起了那句话：

　　“所以，伪装为光之御使的恶魔并非罕见。”

　　“瓦茨拉夫……”露出仿佛因对方的动作而受到伤害的表情，狄特里希无辜地瞪大了眼睛。难过地半扭过头，脖子的线条优美地扭曲，随着哽咽而轻微起伏。瓦茨拉夫心头一紧，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将忧愁的美丽拥在怀里。

　　“每晚我都会做一个梦，”喃喃地开口，瓦茨拉夫收紧了圈着丽人的手臂，柔柔地抚着咖啡色的发丝，“可是无论结我做什么样的梦，梦中都会出现一个全世界最可爱的小孩。他笑的时候我会觉得很幸福，他哭的时候我会觉得很伤心。最后他总是会离我而去，不管我怎么追怎么喊，他离我越来越远。十年了，我每天都在失去他的痛苦中醒来，却又期待黑夜的来临能让我在梦中与他重逢。我加入异端审问局、加入AX，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找到他，能够用我自己的力量去振救他。而当我再次见到他时，却发现被救赎的其实是我自己。他说，神是不存在的。我却每天都在向神祈祷与他的重逢。我已经犯下了不可原谅的罪恶，连神都无法振救的罪。这些，却在我与他重逢时才发现……我其实早已……”

　　仿佛要将对方揉进自己身体的力道几乎要将骨头捏碎，狄特里希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呤，终于把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瓦茨拉夫唤回现实。抬起头，才发现神父早已满脸泪水。伸出双手捧着神父的脸，狄特里希吧息着说，“还是一点都没变呢，瓦茨拉夫。”

　　“狄特……”握住白皙的小手，瓦茨拉夫说，“我不会再放手了，我不想再失去你了……”

　　“不可以哦，”狄特里希笑着说，“瓦茨拉夫还有自己想要做的事
　　吧？”

　　“我……”

　　“想要保护布尔诺，就必须要让新教庭胜出哦~”

　　“狄特？”皱了皱眉，瓦茨拉夫疑惑地问，“狄特……支持新教庭吗？”

　　“说不上支持，只是做生意而已。艾方索那个老混蛋是我们的客户。”天真地说出玩世不恭的语言，狄特里希一点也不在乎话的内容是多么的不得了。

　　“狄特……难道你是……”

　　“我是什么样的人瓦茨拉夫应该很清楚吧？”软软地倚在神父怀里，狄特里希在瓦茨拉夫耳边吐气如兰，“不过话说回来，这事可不是我做得了主的——”忽然换上一本正经的口气，狄特里希严肃地说，“那枚喷射推进式炸弹——教庭要将它发射到帝国去。”

　　“什么——？”

　　过于震惊的消息使神父僵在原地，此时狄特里希的声音在他听来仿佛是从天外飘来的神喻：

　　“你要怎么选择呢？——是一个人留下来振救你所爱的城市和人民？还是和我一起离开，坐看这个乱世变得玩加混乱直至毁灭？如果是你，会怎么选择呢，瓦茨拉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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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笑着看着故人的离去，狄特里希先前燥动的心恢复了平静。见到之后终于明白，自己想要证明的东西——那样善良的永不变更的信仰，即使不再相信神，他也依然相信着自己的信念。

　　舒心地叹了口气，狄特里希提着裙子小心地走下楼。

　　“偷听可不是个好习惯哦~迦西亚神父。”

　　大咧咧地坐在桌子上的神父回过头来对狄特里希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罗马的绅士可不会把美丽的女士一个人留在废屋里哦！不过还真是意外呢，没想到这么美丽的小姐约会的对象居然是我以前的同事，这可真是伤心啊！难道我还没那个大叔好吗？像我这样的好男人在这世上可没剩几个了哦~”

　　“呵呵~俗话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嘛~”

　　“也是呢~看来我是没希望了啊，蒂娜小姐。哦不，还是说……”神父的眼中闪现出野兽的光茫，“狄特小姐？”

　　“如果我是你呀，”从手提包中拿出黑色的羽扇闲闲地扇着，狄特里希笑道，“我就先对‘小姐’这一称呼发出疑问呢~”

　　“咦咦？”

　　“我又没垫胸，又没说自己不是男的，你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我是女人的啊？笨、蛋！”

　　“你、你明明穿的是裙子！”

　　“有法律说男人不能穿裙子吗？”

　　“我叫你‘小姐’你又没反对！”

　　“我以为那是你的喜好呢~”

　　“谁会有那种变态的喜好啊！！”

　　“难说，这世界上变态多着呢~”

　　“变态的是你吧？你这个女装癖！”

　　“彼此彼此，你这个披着神父皮的丑男色狼欧吉桑！”

　　“——！！”

　　气结的神父张大了嘴愣在原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跟前的狄特里希在里昂耳边撒娇着说：“讨厌啦~先前还对人家那么温柔的说~”说完还小小地向里昂耳朵里吹了口气。僵在原地的里昂只觉下腹泛起一股热流，情不自禁地脸红了起来。

　　看着红得像煮熟了的虾子的神父，狄特里希毫无形象地弯腰大笑了起来。里昂这才回过神来，羞愤地取也银环攻击，却被羽扇轻轻地扇飞。里昂惊讶地看着邪邪地笑着的美人，想要发起第二轮进攻，全身却丝毫动弹不得。

　　“怎、怎么回事？你到底是什么人？”

　　“哎呀哎呀~”收起羽扇，狄特里希像是看到了上课不听讲的学生的老师一样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仿佛在说“真拿你没办法啊上课不专心现在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吧”似的，“你们AX的人连敌人的资料都没有的吗？真可怜~嗯，那我就给你个好东西吧~”

　　从提包里摸出个粉盒一样的盒子塞到里昂敞开的衣服里，狄特里希在对方耳边神秘地说：“它可以帮你们在艾方索的地盘上制造混乱哦~”

　　“你骗鬼啊！不过话说回来，这是什么东西？”

　　“定时炸弹——一个只能炸一间小房子，不过呢~我告诉你啊，这可是连瓦茨拉夫都不知道的事哦~在这幢房子的地下室还有一大堆呢~虽然是十年前的库存，不过现在也可以用哦~你把它们从下水道冲到修皮尔贝克城堡的地下，就可以把艾方索炸成蜂窝啰~”

　　“傻瓜才会信你！你不是才说艾方索是你的客户吗？”

　　“哎呀哎呀~此一时彼一时嘛~你就当作被骗然后试试嘛~反正又不会有什么损失对不对？”

　　“不要你多管闲事！！”

　　“是吗？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拜拜啰~”

　　“咦咦？？”看着说完就很干脆地扭头走掉的狄特里希，里昂焦急地在对方背后大吼：

　　“喂——！你、你先把我放开！喂！臭小子！你给我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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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场已经聚集了黑压压的人群，狄特里希却等不到好戏开场便转身离开了曾经满喜欢的城市。再过一会儿，十年前布尔诺的“粉盒”计划便要重演，然后在教皇厅和新教庭的合作下，将这个留下了自己记忆的城市毁灭。那个神一般慈悲的男人也将随着他所爱的故乡一起毁灭吧？坚持着自己的信念直到最后都没有改变并始终为之努力，活得这样有目标的人在狄特里希心里其实是被悄悄地羡慕着的。像个傻瓜一样跑去见他，仅仅就是为了证明他的信仰吗？还是……

　　远方传来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已经坐上开往维也纳的豪华列车的狄特里希轻轻地闭上了眼睛。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泛上心头。他知道，是那个男人的话一定能够保护他所爱的故乡，所爱的人。可是……他很快就会不在了。那自己呢？又该……怎么办……

　　心里空荡荡的，似乎被什么掏空了，就像荒野里吹着冷冷的凉风。快点……快一点回去……回到有那个浑身散发着夜的气息的男子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