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8、Chapter 128(完) ...
-
日本东京。
某心理咨询室。
结束每周一次的心理咨询,兰向自己的主治医师鞠躬。
“那么,今天也辛苦您了。”
“小兰。”
身着白大褂的女咨询师川崎唤住她。
“你最近还有看见他吗?”
兰目光移向她身后,缓缓摇头。
“没有。”
“小兰,我是你的治疗师,你完全可以相信我。希望你不要隐瞒自己病情。”
“我明白。”
兰态度温驯谦和,“感谢您愿意听我诉说,和您每次沟通完都令我身心愉悦。老实说,因为最近高考压力有些大,所以导致我没有多余精力再去想其它事情。但我知道这只是因为有别的事转移了我的注意力,并不代表我的病情好转。”
“你明白就好。”
川崎点点头,“药还剩多少?”
“大概还有一周的量。”
“那你下周来的时候我再重新给你开吧。”
“好的川崎医生。”
兰朝她告别,回去路上见天色还早,想起今天妈妈也会回家,便打算去菜市场再买点菜。
自那起事件结束后,夫妻俩虽还是出于分居状态,但妃英理却隔三差五便会回来和他们一起用饭。无论当初两人分开的原因有多不得已,毛利小五郎这些年形成的恶习都已是事实,在多年的分居生活中妃英理有些许怨言也实属正常。
时间有时不仅是味良药,也是味毒药。
“我们的好女孩也终于学会骗人了吗?”
耳边传来男人调侃的声音。
兰头也没回,若无其事地挑选着蔬菜,砍价,和老板说笑,然后继续换下一家。
“你的生活还真是一成不变。”
男人冷冽讥讽的嗓音再次传来,兰依然没有搭理,在对方“聒噪”的声音中买完今天做饭所需的材料。
绿灯亮起。
少女的身影顺着人流被淹没在人群中,不管曾经在舞台上有多耀眼,谢幕后最终也只会沦为普罗众生中的一员。
耳边已许久未再听到男人的声音,兰疑惑回头。却见那道黑色身影还停留在马路对面,幽深的绿眸穿过汹涌人群,牢牢锁在她脸上。
两人就这样隔着人群,隔着斑马线,无声对望。
绿灯闪烁,红灯骤起。
兰看见男人脸上又扬起了那抹熟悉的恶劣笑容,她看到他抬起了脚,看到那辆银色丰田极速起步。
霎那间瞳孔骤缩,不顾大脑劝阻,身体的第一反应再次出卖了她。
耳边顿时响起一阵尖锐的汽笛声。
“找死啊!闯什么红灯?!”
险些剐蹭到女孩的丰田司机车主探头怒骂:“会不会看信号灯?!”
人群不过侧目一瞬便各自散开,路□□通再次恢复。
兰脸色煞白地站在斑马线中央,浑身都止不住开始颤抖,感觉到有温热液体从眼眶喷涌而出,她却拼命咬着唇不肯哭出声。
见她如此,站在她身前的男人非但没有安慰,反而不耐烦啧了一声:“怎么又哭了。”
她抹了把脸,脚步虚浮地回到事务所,临进门之际猛深吸口气,再度恢复众人熟知模样。
“我回来咯。”
不出意外无人回应。
兰熟练地收拾桌子上的空啤酒罐,熟练地关掉电视,熟练地打扫卫生,熟练地叫着已经喝得烂醉的父亲。
见对方已然不省人事,兰叹了口气,抱着买来的食材回到三楼,开始做今日的晚饭。
刀刃在菜板上发出“笃笃”声响,灶台上翻滚的味增汤将锅盖顶起一小块,兰将事先准备好的材料放进去,继续准备下一道菜。
一直跟在她身后的男人就这么倚在门边看她忙碌,丝毫没有要上去帮忙的意思。
落日余晖即将彻底消失在天边之际,兰终于关掉了灶台上的火。四菜一汤,色香味俱全,原本稍显冷清的屋内逐渐染上烟火气。
“我跟你住在一起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做这么丰盛?”
倚靠在厨房门边的男人望了眼客厅里还在拌嘴的毛利夫妇,又看了看厨房里踮脚取出上方柜中碗筷的毛利兰,嘲讽道。
“也不知道到底你们谁是父母,谁是子女。”
兰没有理他,端着做好的饭菜出去。
电视内播报着晚间新闻,兰照旧跟父母说了自己一天的行程和病情,中间毛利夫妇虽有拌嘴,一家人却也算其乐融融地吃完了一顿饭。
收拾碗筷之际,妃英理叫住她,将一杯温水递过去。
“小兰,你今天的药还没吃。”
兰望着她手中的水杯,没接。
“我回房间就吃。”
“你最近一直在忙,园子都说你好几次只顾着学习忘记吃药了。”
不愿辜负父母的一片好意,兰当着两人的面到底将药吞了下去。
“我去洗碗了。”
她将碗筷先浸泡在洗碗池,随后进了洗手间,将水龙头开到最大。伏在马桶边抠着嗓子眼,直将自己吐到胃部痉挛,再无一丝残留,才按下抽水键。
“不是说要忘了我吗?为什么不肯吃药。”
男人讥诮的声音再次传来。
兰透过洗手台上的镜面,望着那个“阴魂不散”的男人,终于跟他说出了今天第一句话。
“这些药令我反应迟钝。高考在即,我不想让它影响我的思维。”
“只是因为这样?”
“当然。”
她转头,带着坚决又肯定的语气道:“我说过,我会忘了你的。”
他低笑一声,带着对她一贯的嗤笑与嘲讽。
“你的反应迟钝跟药可没关系。”
“是啊。”
她轻声呢喃。
“不管有没有药,对你来说我总是迟钝的。”
屋内灯光依然明亮,毛利小五郎透过门缝,看着那道伏在桌前“奋笔疾书”的身影,悠悠叹了口气。
毛利兰思绪放空,手下动作却不停,待回过神来时,作业本上已写满了琴酒和黑泽阵的名字,中间还夹了几个萨拉姆的英文。
面无表情撕掉这一页,毫不犹豫地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兰继续盯着虚空发呆。
男人就在一旁看着她每晚重复的动作,勾了勾唇。
“你这样别说考上大学,恐怕连高中都毕不了业。”
将又写满一页名字的纸团朝男人方向丢过去,纸团却穿过他的身体准确无误地进了塞满纸团的垃圾桶。
…
次日。
兰顶着两只硕大的熊猫眼睁开眼。
今日不用去学校,家里也没有人,也不知道爸爸一大早去了哪里。
昨晚吃的饭和这段日子学的知识一起,全被抽水马桶一股脑儿抽了个干净,肚子还在咕咕叫,她却根本不想起来,只想瘫在床上做条不问世事的咸鱼。
距离高考的日子越来越近,就连新一那家伙都把自己关在家里补之前落下的功课。兰也很想刷课题,可她脑子一片空白,她觉得自己明明什么也没想,却又好似什么都在想。她的大脑被那个该死的男人填得满满当当,连一丝缝隙的空间都没留。
三楼传来敲门声。
兰拖着沉重的身躯想看看这种时候还会有谁来找她。
“安室先生?”
门外站着的正是好久不见已然恢复公安身份的降谷零。
“抱歉。我忘了现在应该叫你降谷先生。”
“名字只是代号,称呼什么的都不重要。”
安室笑了笑,“我今天是来找你的,有兴趣聊聊吗?”
……
楼下咖啡厅。
安室给两人点了杯咖啡,见对方出来后一直不说话,只一个劲儿地盯着某处发呆。轻轻咳了声,将一个装在透明袋中的物品放在桌上。
“怕影响到你高考,本来打算等你考完后才给你的。但听毛利老师说你最近的状态不是很好,所以我想了想还是提前把它交给你。”
兰眼珠转了转,将目光投向桌面。
被装在透明袋中密封的赫然是颗子弹。
“FBI在琴酒内侧的大衣口袋里找到的,他们检测过上面的血迹,是属于你的。”
“它是你的。”
男人冷冽的声音再次传来。
她呆滞的目光似有片刻回神,视线不自觉挪向安室身旁。
安室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发现自己身侧空无一人,他不由咳了一声,继续道。
“FBI没有找到他的尸体,但根据当时的情况以及看到的画面,认为他不会再有生还的可能,所以通报了他的死讯。至于对金的判决以及船上其他人的审判,目前还在走流程,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兰没有回答,颤抖着指尖摸上透明密封袋。
“我能把它拿出来吗?”
“可以。”
安室顿了顿,又补充道:“它是属于你的。”
子弹表面血迹斑斑,虽已经呈现部分生锈状态,但仍看得出曾经被人维护得很好。
兰摩挲着子弹顶端,想到自己曾在男人抽屉里也看到过一颗一模一样的子弹,眼中又觉一阵温热。
他说得果然没错,她就是很迟钝。
“谢谢你们把它给我。我没什么想问的了。”
她起身,鞠躬,告辞。
“学业繁重,抱歉我想先走了。”
“小兰。”
安室叫住她。
“但我有问题想问你。”
兰没有回头,安室却试图从她停驻的背影中看出端倪。
“你当时开枪,真的打中他了吗?”
“你们不是都看到了吗?”
她轻声道:“那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
“但FBI并没有找到他的尸体。”
她沉默。
“你当时开枪,究竟是为了船上的人,还是为了让他能在众目睽睽下逃脱?”
她依然沉默。
“小兰。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计划?”
“安室先生。”
她略微侧眸,神态淡然又平静。
“我不是侦探,也没有你们那么好的头脑,更没办法未卜先知。”
“但你了解他。”
“了解他就一定知道他全部的想法吗?”
安室无言。
一直冷眼旁观的男人却在此时轻笑出声:“伶牙俐齿。”
直到兰离开,赤井才从另一边走出。
“问出什么了吗?”
“你也看到了,毫无破绽。”
安室抱臂挑了挑眉,“如果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就是学会伪装了。”
“她成长得很快。”
赤井盯着她离开的背影眸光微暗,“让她知道琴酒没死不是件好事。”
“那又如何。”安室耸了耸肩。
“你觉得琴酒当时为什么要让毛利兰对他开枪。如果不是那一枪,小兰恐怕没那么容易回到日本。查尔斯早就想给她安上罪名了,毕竟他的父亲就是因为黑泽雪当年无意闯入军区的实验基地,才被推出去做了挡箭牌。”
“这不像是琴酒的作风。”
“人都死了你还想去问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吗?”
“你真的相信他死了?”
安室喝了口咖啡,指腹摩挲着杯壁,没有正面回答。
“我只是日本的公安,日本民众的生命安全在我这里高于一切。只要他别再回到日本,我可以当他死了。”
“在你眼里,人命比真相重要?”
“真相在资本权利的争斗中也只是牺牲品。”
安室面上闪过嘲讽。
“我考虑不了那么远,只想维护好当下。倒是那个A药主力研究员雪莉,你们找到她了吗?”
赤井摇头,“波尔多和朗姆都死了,我们没在船上找到她踪迹。但根据现场痕迹来看,她中了枪,只是不知道去了哪儿,又或者……”
他没说下去,安室却明白他的意思。
“不管是死了还是躲起来了,恐怕她以后都不会再出现。各国都对A药系列虎视眈眈,她这个主力研究员很难能置身事外。”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
赤井推门而出,“也都需要为自己曾经做出的选择负责。”
…
高考成绩出来那天。
毛利一家人紧张地围坐在电脑前,直到看到成绩后才松了口气。
不出彩也不落后。
毛利兰中规中矩地考上了东大,在这年正式成为了东大的一员。
开学前半月,兰去了川崎医生的心理咨询室。
“你的状态好了很多。”
川崎赞许地朝她点点头,“身体里另一个人也很久没出来了吧?”
“是的。感谢您这半年来的治疗。”
“心理治疗最重要的还是自身,药物能发挥的空间有限。”
川崎将她引到床边坐下,准备为她开启新一段的治疗阶段。
“你的意志力很强,活得也通透,我其实并没有帮上你什么忙。我想接下来应该不需要按照原先制定的方案为你催眠记忆了吧?”
“是的。不需要了。”
兰扫了眼空寂的诊疗室,勾唇笑道。
“我已经能正面面对那段记忆了,也能坦然接受现在的生活。就像我之前说的,我会慢慢忘记他的。”
东大开学前一周。
服部和和叶来了东京。
毛利事务所楼下,服部小声和恢复身份的工藤新一嘀咕。
“喂工藤,你真打算在今天重新表白吗?会不会太着急了?事务所的小姐才失恋没多久呢。”
工藤新一没回答,将目光投向正从楼梯下来的身影,京极和服部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我期待已久的大学生活终于要开始了!”
人未到声先至。
园子围在兰身旁难掩兴奋,“我一定要多认识几个男大学生,把他们一个一个介绍给小兰你认识。现在就你一个人是单身了,你千万不能落后!”
“这样不太好吧。”和叶犹豫道:“小兰她毕竟……”
“没关系呀。”
兰笑得一脸明媚,“我也很想体验下校园恋爱呢。”
“就是就是!”
园子一把将她搂住,“男人嘛,走了一个还有一大群呢。就凭小兰的身材和脸蛋,何必要为了一颗树放弃一整片森林,不多谈几段恋爱也太可惜了。小兰你放心,我这次一定会使出十八般武艺,到时候找个全天下最好的男大学生给你!”
工藤新一朝服部丢去个眼神,意思是看见了吧,这就是他一定要赶在兰进大学前先表白的原因。
成不成功先另当别说,绝不能让那群不知道从哪儿冒出的野小子跟他抢人!
“喂工藤,这次说好了今天去游乐园的费用都由你承担。”
“拜托你们别太过分了,我还只是高中生哪儿有那么多钱?”
“马上就大学生了。”
园子坏笑着凑近,“谁让你瞒了我们那么长时间,今天就当谢罪了。”
“那这样说平次也应该承担一部分费用吧。”和叶道:“你也帮着工藤隐瞒了。”
服部险些跳脚,“拜托我又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
“你当然不是故意,你就是有意而已!”
京极挠了挠头,笑着打圆场。
“我和园子的部分我来承担就好了。”
“阿真你别管他们。”
园子哼哼两声:“这是他们应该的。要不是他们一直瞒着我们,小兰怎么会在毫无防备下在异国遭那么大罪,只请一顿都便宜他们了。”
服部和工藤对视一眼,这对难兄难弟在此刻默契地没有反驳,转而试图跟园子与和叶两人讨价还价。
人间骄阳正好,几个少年人赶在青春落幕前,抓着夏日的尾巴,朝属于他们的未来前进,毛利兰也终于回到了她的人生正轨。
望着前方仍在打闹的五人,兰心中微暖,视线不经意滑向一侧,许久未曾出现的黑色身影不知何时正站在被阴影笼罩的巷口。
她脚步微凝,浑身血液开始倒流,指尖不受控地轻颤。
日光将街道一分为二,她站在阳光下,他却伫立在黑暗里。她只要一抬脚,便能重新将自己融入黑暗中。
“小兰!你在那干嘛?快过来啊!”
前方传来好友的呼唤,少年人在阳光下洋溢的笑容晃得她险些睁不开眼。
她复一回神,这才发觉巷口处哪儿有什么人影?
兰将伸出的脚收回,朝黑影出现方向释怀一笑,转而奔向了属于她的璀璨人生。
“来了!”
后方。
巷口处。
黑色身影拢了拢大衣衣领,视线瞧向一旁的墙角。
那里早已被清洗干净,丝毫看不出半年多前有个濒死的男人曾躺在那里。
他压了压帽檐,银色碎发下的绿色眸子如同锁定猎物的猛兽,凝视着少女远去的背影,勾了勾唇,利落转身。
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到这座城市的。
也没人知道他会在这座城市待多久。
或许某一天他会卷土重来,再次开启一场新的红黑大战。
只是故事的主角,或许不再局限于某一人。
少女终将长成,恶鬼落入人间。
欲望不止,战乱不休。
谁又能真的困住心中那头野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