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王ZEXAL］薄荷糖》刃凌

1、1

　　【1】
　　在一个寻常的夜里，克里斯整理好了明天要用到的材料。
　　他徐徐呼出一口气，关上了电子设备。这几天连续的加班令他本就不太健康的身体雪上加霜，不仅肠胃犯了老毛病，他本人也因实验室过凉的温度染上了风寒。再度喝了一口提神用的咖啡，克里斯轻轻吸了吸鼻子，现在已经很晚了，他再不去洗漱的话，晚睡只会导致他的身体变得更差。
　　不过，在起身去洗漱前，他看向了书桌上的相框。这个位置前几年原本是摆着他和家人的合影，不过再次与你取得联系后，他将这个相框里的照片换成了两人的合照。你的笑容即使透过玻璃也充满元气，而一旁的他则是像往常拍照一样露出温和的微笑。
　　他还记得当时拍这张照片是你们一起去天文馆，不在本地居住的你头一次来心城，不管其他人怎么建议都硬要拽着他一起去。天文相关也是他的兴趣所在，所以克里斯本人是没有意见的，想起当时的你兴致满满的神情，克里斯柔和了目光，他抬起手轻轻抚摸了相框，手指抚过木质外框的纹路，他轻轻地笑了笑，随后收回手起身去洗漱。
　　花洒头淋出热水，浴室内热气缭绕。在水流声中，莫名的思念萦绕在他的心头。克里斯不得不承认，他有些想你了。水还在继续流着，但他执拗地将原因归咎在自己身体上病痛的折磨。
　　绝不能让你知道自己现在这副没出息的样子，他如此地坚定着。

　　【2】
　　钟摆的指针走向了“三”，一场阵雨悄无声息地来临。本该晴朗的天空此时布满阴云，在人们即将受不了雨前的沉闷时划开了一道口子，将蓄满的雨水倾泻而下。
　　克里斯托弗·阿克雷德看向窗外的大雨，若有所思。今天是休息日，家人们都各自有行程安排，他本打算也出去逛逛，在看到天气预报后便毫不犹豫地留在家里，反正他本来就有一些想看的书——它们被放在克里斯托弗·阿克雷德的书桌上，工作日基本是没空看，只有周末休息才有空拿起来。
　　一阵又一阵的大风将雨水刮得像是浪潮，但克里斯知道它很快就会停歇。淋在落地窗上的雨只多不少，而这样猛烈而毫不留情的阵雨模糊了心城的景色，透过玻璃，克里斯只能看到心城被一片水雾笼罩。不管再怎么看，这场雨都暂时没有变小的趋势，于是克里斯托弗·阿克雷德收回视线，喝了一口自己泡的红茶。温热的茶在入口后带着茶香味的回甘，他不得不承认，在泡茶方面还是自家最小的弟弟有水平，而他自己冲泡的，只能说是刚好能入口的及格分。
　　视线在茶杯上停留片刻后，克里斯重新将注意力放在手边的书上。这是一位外国作者写的推理小说，虽然对于大众而言她的名字稍显晦涩，但她的作品在文学爱好者中获得一众好评。手指翻到上次阅读到的页数，再翻翻后几页确认这个章节的篇幅，克里斯再次沉浸在对文艺作品的欣赏与阅读中。
　　时间随着书页的翻阅而过，阵雨逐渐转晴，家人也陆续地回来了。克里斯微微合上书，他的弟弟和稍小的弟弟吵了起来，所幸他一直在沙发上看书，在走神的间隙听到了两人争吵的原因：卡套应该用透明的传统款还是带背面自印图案的创新款。老实说，克里斯觉得这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但他不希望两个弟弟在父亲回来时还在吵，只好给书页夹上书签起身调解。
　　画有神似克里斯的白色团子的书签静静地躺在书中，等待它的主人归来。在一小段兄弟间的交流与沟通后，克里斯坐回沙发。翻开书后书页展示的正是先前的阅读进度，克里斯伸手拿出书签，将其好好地放在一边，稍后还要给家人准备晚饭，在他进厨房之前他还需要它。
　　D视镜传来了你的最新简讯，克里斯打开了它，在怔愣片刻后露出了微笑。
　　From You：书签好用吗？感觉我上次给你画的那个有点潦草了，所以这次我画了新的！已经拜托快递小哥寄出啦，记得签收——

　　【3】
　　克里斯托弗·阿克雷德曾认真地考虑过自己是否需要佩戴眼镜。
　　在进行异世界相关的科研时，他需要根据多个数据得出合理推测，而在这期间，他需要经常面对电子屏；研究告一段落后，他偶尔会帮家人在网上搜些资料，这并不费时，但克里斯偶尔会在这时感受到眼部的酸涩，这是用眼疲劳的表现，他很熟悉这一点。久而久之，克里斯在不经意间望向远处时，发现自己看到的建筑物出现了重影。这并不影响他的日常生活，再加上那段时间心之塔对于巴利安世界的研究正处于紧要关头，于是克里斯也就没空去仔细思考自己的视力问题。
　　再次让他思考这件事的，是在某次你与他的聊天。
　　“最近一直盯着电脑屏幕，我的视力降了好多……”透过视频通话界面，他看向有些垂头丧气的你，而你继续开口：“一直想配副新眼镜来着，但是下班后就大脑空空，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恶，我原本的那副眼镜找不到了，那个红色金属框真的很好看……”
　　他想了想，刚好这个周末没有安排：“那，这周末我们一起去？其实我也一直想配一副眼镜，但之前工作太忙。”
　　克里斯需要配眼镜这件事在你的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事情就这样敲定下来。在车站接到拿着行李箱的你之后，周末在克里斯眼中变得短暂。配眼镜只占用了克里斯和你的一小部分时间，除去验光以外，你们剩下的时间里都在挑镜框，所幸你们去的是心城最大的眼镜店，你们很快就找到了自己喜欢的款式。和你相处的周末总是那么令人愉快，克里斯看向手边的银色金属方框眼镜，眼神变得柔和。他伸手戴上了它，随后投入到工作中去。

　　【4】
　　克里斯打开了琴盖。
　　乐谱早已被他准备好，黑白分明的琴键随着他的手抚上来而发出清脆的鸣响，克里斯托弗·阿克雷德一边回忆着过去，一边用稍显生疏的指法弹奏。他已经很久没有练过琴了，现在整首曲子保证不弹错音已经是他的极限。一曲终了，克里斯叹了口气，他还需要更多的练习才能回忆起以前学习钢琴时的知识与技巧，好在现在时间充裕。
　　再度将手中的曲谱分别弹了几次后，克里斯合上了琴盖，今天的练习到此为止。近段时间里他搜索了许多钢琴相关的教学视频，在其中找到了讲解水平适合现在的自己的讲师，克里斯离开琴房，顺手拿起一边的平板继续看对方录制的视频。
　　这里原来要这样弹才行……她会喜欢这些曲子吗？
　　思绪与知识交织在一起，沉浸在思考中的克里斯没注意到家人的归来。一边告诉家用机器人今晚的餐点安排，米海尔·阿克雷德一边留意着克里斯的动向，他正坐在沙发上，似乎在研究着什么。这么想着，米海尔便问了出口，而他得到的回答却不是关于研究。
　　“只是在准备礼物。”克里斯对他说。
　　“用钢琴演奏吗？真是个好主意。”
　　米海尔点点头，然后告诉克里斯，他该去完成学校的作业了。望着米海尔进入房间的背影，克里斯重新将注意力投到钢琴讲师的视频中，距离你的生日还有一段时间，他还有充足的时间去准备。

　　【5】
　　克里斯睁开双眼。他撑起身子看向电子钟，现在是凌晨三点半。克里斯依稀记得，自己好像是做了个噩梦，而随着他的回忆，梦中的景象逐渐变得清晰——
　　深夜的人行道上只有克里斯托弗·阿克雷德一个人，他撑着伞，但顺着风的雨仍然落在他的风衣上。行车道上不时有车高速驶过，毫不在意飞溅到自己身上的水，他机械性地迈着脚步往自己的住处走去。车辆驶过的声音像是嘲笑落魄的自己，又像是嘲讽这可悲的命运，也许他该庆幸没了工作的自己还有住所可归？克里斯托弗·阿克雷德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他轻轻摇头，继续向自己的目的地走去。
　　那是很长的一条路，克里斯走了很久也望不到头。
　　至于梦之后的内容，克里斯完全记不清了。他站起身，前去给自己倒杯水。而在喝水的间隙里，他打开自己的平板，意外地看到了来自你的未读消息。
　　From You：[附图]散步时看到了超大的云！
　　克里斯的讶异只持续了一瞬间，看着你拍的照片，他皱着的眉头逐渐舒缓开来。可惜现在并不是回消息的好时间，克里斯退出聊天界面并标注了未读，他打算到了早上再回复。至于那个梦？他不会再沉溺在过去的痛苦中了，比起那些事，他更喜欢你拍下的晚霞和巨大的云。
　　轻轻呼出一口气后，克里斯闭上了眼，再度沉入睡眠中。

　　【6】
　　“溺水的人会闻到未干的油漆味吗？”
　　跟你进行视频通话时，克里斯听到你这么问。他思考了一阵，然后开口：“我觉得不会。”
　　“那也许这个溺水的人还有救，”你开玩笑似的合上手，“在他这样的人生回马灯结束前。”
　　虽然你这么说，但克里斯知道，你是认真的。不过就在克里斯想说些什么时，你转移了话题，而接下去的话题也让克里斯难以再次提起先前的话，结果直到视频通话结束，克里斯也没能把他的话说出口。
　　“那，下次见。”
　　眼看着你挂断通讯，克里斯拿着平板的手在空中停滞片刻，再次点击了视频通话申请按钮。果然有些想法必须传达给你，克里斯想。通话申请没过多久就被你接受了，看着和刚才一样没有变化的你，克里斯开了口：“你觉得空气是什么味道？”
　　“诶？我想想……也许就像鱼和水一样，我们生活在这里只会觉得空气是无味的。”
　　看到你只讶异了一瞬便藏好了这样的情绪，克里斯叹气：“但溺水的人有可能会觉得他渴求的空气是油漆味。”
　　“不过他的鼻腔里只有水，”你露出一个有些落寞的笑容，“会觉得水像油漆，这个人可能快没救了。”
　　“只有在没溺水时才能闻到未干的油漆在空气中的气味，而原本无味的空气被油漆的味道污染，才会有那样刺鼻的气息，”看着这样的你，克里斯对你微笑，“所以，把这个溺水的人救上来时，他呼吸到的第一口空气绝不会是油漆味。”
　　“……是这样吗？”
　　面对你的动摇，克里斯只笑了笑，继续说：“嗯。我想想……应该是带着水汽的清新气息吧，就像清晨时的一样。”
　　屏幕里的你狠狠揉了揉自己的脸，当你的手放开时，克里斯看到你的眼角有点红。
　　“谢谢你，我会想办法把那种掉在水里的家伙捞上来的。”
　　在你说出这句夹杂着哽咽的话后，克里斯柔下语气，回答：“我也一样。”
　　“考试加油。”
　　“……嗯，知道了。”
　　视频通话结束，克里斯托弗·阿克雷德知道，他想说的话传达到了。

　　【7】
　　在那次视频通话后，克里斯注意到你的精神状态比之前好了很多。虽然会继续在视频通话里谈论复习进度，但克里斯看见了，自你的眼底里迸发出对未来的期待。果然还是思维模式的局限性吗？克里斯不会满足于此，他仍然打算之后找个时间跟你深入地谈谈。
　　蓝空下划过一条航迹云，几近把天空与城市分割开。克里斯收回了看向远处的视线，今天手头要处理和分析的报告已经处理完毕，他难得地在下班时间准点下班。
　　坦白地说，克里斯托弗·阿克雷德没有考虑过自己的未来——尽管在他手上有以前发表在学术期刊上的论文，他的研究成果中也有数个能运用于实际，但他从未考虑过自己以后要做什么。继续对异世界进行学术研究是个好方向，毕竟他从小就受到父亲的影响而学习和探索这方面的知识，在有其他打算之前，克里斯托弗·阿克雷德觉得自己会一直这样下去。但你和他不同，你将自己的人生规划从理想的高度完全更改为面对现实的低沉，这样的不同既让克里斯思考了很久，也让他难以向你提起这样的话题——你的心思比他更加缜密，也更加敏感，让他开口就像让一个坐在王座上的人向街边的乞丐询问对于晚餐的设想，而这个乞丐连午饭都无法解决。
　　路过商业街时，克里斯买了一杯冰拿铁。微苦的咖啡中带着冰块的凉意，克里斯吸了一口，拿着它走向停车库。他逐渐习惯了开车上下班，虽然是父亲赞助给他的通勤工具，但他仍然选了比较经济和实惠的车型。黑色的小车停放在车位上，克里斯拉开门，坐进去给它打火。
　　该怎么跟你开口呢？
　　驶离车库后，车窗外是繁华的街景，克里斯托弗·阿克雷德似乎有了头绪。

　　【8】
　　“克里斯是想跟我谈谈以后的事吗？”
　　与你并排坐着的白发男人张了张口，然后含糊地应了一声：“没想到被你先提起了。”
　　“说中了啊，”坐在他身边的你两手撑在椅子上，双腿有一搭没一搭地晃悠，“那就聊聊吧？”
　　“我的话，搬来心城没问题，本来选择现在的职业就是为了方便找工作……”
　　“……不是这方面，这件事我还没考虑好，”在话题走歪和脸上的热度上来之前，克里斯忍不住出声打断了你，“事实上，正因为你在工作上的选择，我才想跟你聊聊。”
　　“……”
　　夜晚的灯火中，你的目光由远处的街景流转到身边人上，然后，你看向了地面：“没什么可聊的，只是顺从现实，选择了相对轻松的行业罢了。”
　　“但我感觉你很累，”克里斯叹了口气，稍稍贴近了与你之间的距离，“尤其是这个月，你在提升考试上太疲惫了。”
　　“可我觉得自己还不够努力，想到大一点的城市生活的话必须加把劲才行。”
　　克里斯托弗·阿克雷德没说什么，而是抬手轻轻覆在你撑着椅子的手上，感受到了他的动作后，你轻轻勾住他的小指。夜空下的城市灯火通明，街道宛如白昼，而夜空下的你与他双手交握，两人望着商业街与更远的心之塔，一言不发。就在克里斯以为你不会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你开口了：“原谅我，我想用另一种方式追逐你的脚步。”
　　“……你已经追上我了。”
　　你垂下了眼，但保持沉默。克里斯注视着你，抬起了原本覆在你的手之上的手与你十指相扣。原本准备好的话在此刻却无法说出口，克里斯托弗·阿克雷德知道自己没办法说服你，只好保证自己在你莽撞地前进时会在你身边。

　　【9】
　　切开柠檬时，自它表面而来的清新气息会夹杂一丝果肉的酸涩。柠檬是一种很好的水果，大多数人会将它作为餐点的佐料，虽然也可以单独食用，但克里斯托弗·阿克雷德更喜欢将它泡入红茶中。新沏好的红茶还在壶中冒着热气，在此时加入几片新鲜柠檬与适量砂糖，搅拌均匀后方可饮用。
　　将柠檬红茶倒入杯中，克里斯端起它抿了一口。他不是甜食派，所以加的砂糖不多，柠檬少许的酸涩中带着红茶微苦之后的回甘，这是克里斯目前最喜欢的饮品。尽管几年前他还是冷饮派，但这些年在肠胃上的小毛病使他不得不注意起来，连以前最喜欢的冰镇柠檬红茶都硬生生转为常温，再到现在的热饮。
　　再次浅浅地抿上一口，克里斯放下了茶杯，继续调整自己卡组的构筑。在Astral带走所有的编号卡后，他又用回了以前的卡组。虽然还是天文主题，但卡组重点从9阶超量调回了惯用的阶级。在WDC用的卡组成了克里斯的黑历史，即使在现在回想起当时的构筑他也会背地里流一身冷汗，能顺利在到达宇宙场地前发挥卡组一半的效用实属万幸，在到场地之后能顺利召唤出戴森球则是更加幸运——一想起这件事，克里斯扶着额头叹了口气，然后更加专注于对构筑的思考，他绝不会再让那样糟糕的构筑出现在自己的手里。
　　亮黄的柠檬片浮在红茶的表面，随着热腾的茶香将酸涩的汁液溶解在茶叶中。

　　【10】
　　难得的休息日却阴云密布，看起来随时都会下雨。雨前的闷与热似乎也传到了室内，克里斯抬手将自己的长发撩到耳后，他手中的书已经许久没有翻动至下一页。繁杂的思绪萦绕在他的脑海中，在视线再次落到五分钟前看的那行文字后，克里斯托弗·阿克雷德合上了书——实在是无法集中精神时，不如出门散散心。虽然户外的天空布满阴翳，再加上下雨前的低气压，此时出门并不是一个好选择，所以克里斯选择了折中的选项——只在家附近逛逛，不会走得太远。
　　临出门前，克里斯带上了伞。虽然只是一把平平无奇的长柄伞，但在它尾端的白色小鸭挂坠却十分可爱。手指轻抚上这个小挂坠，克里斯露出一丝怀念的微笑，他还记得你在买这个挂坠时的兴奋，也记得自己被你赠予它时的惊讶。带着心中泛起的温暖，克里斯关上了门。
　　随着电梯到达1层，克里斯走了出去。与室内不一样，室外在闷热的同时居然还有一阵又一阵的风。阴云随着风被刮走，但天空却并没有因此出现缝隙，新的云随后便填补了这份空缺。绵长的云不断涌动，但克里斯只望了一眼便看向周边的街道和绿植，手中有伞的他不需要揣测什么时候下雨。
　　或许是由于天气，尽管是休息日，但街上来往的行人不多。街道两边没有新的变化，但绿植倒是由于每天的修剪而泛着生机。风吹乱了他的长发，克里斯有些苦恼，他应该在出门前把头发扎起来。而随着他的走动，白色的小鸭在伞上晃悠，就像与他同行的伙伴。他和它在附近走了两圈，在即将到达更远处时及时调转方向。在这场没有目的的散步中，克里斯突然感受到脸上落了一滴水。指尖的触感让他确认了这一小块湿润，他停住脚步看向天空，而阴沉沉的天也像是给了回答般逐渐落下更多。
　　下雨了。
　　周围的行人匆匆走到附近的商铺避雨，而克里斯在怔愣片刻后，打起了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