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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11章 ...

  •   巳时,夜不算太深,台上的烛火燃了半指不到,左右两盏也足以将一进的堂室照亮。

      高台上供奉的是傩面敬神,凶神恶煞的圣容即使是神也让人望而生惧。

      堂室没有多余的布置,却有一人跪地坐之,伏于低矮的案上低眉执笔。

      空中是烛油的腥糜,层叠的犹如小山高似的经文至于身旁,不细看,还以为依偎着碧人。

      他执笔落墨,一笔一画与拓印一般无二,细水流长而又心外无物。

      他这般写了多久祝余就看了多久,还没等到他受不住她就要先疯了。

      怎么会有人写三个时辰字不带累的?她眼睛都要看瞎了!

      她猛地闭上眼照顾干涩的眼睛,已经寅时,别说天有多晚,这下都快天亮了……

      瞄了眼已经熟睡过去的看守,祝余又挪开几片土瓦,纵身一跳轻盈地落在了案桌上。

      “你还真要写一夜啊。”

      赫然笼下的的身影带着夜的微凉一并扑面而来,悬在半空的笔尖落下浓墨沾染宣纸,慢慢晕开如他眼里的欢愉。

      “祝——”

      “嘘!小心被外面人听到动静。”

      她下了案桌,吹去宣纸上被自己踩了一角的灰土,看着那一沓经文有些幸灾乐祸。

      “现在知道贞祭娘是干嘛了的吧?后悔嘛?”

      自她出现那刻,雨师妾的目光便停留在她身上,见她笑也不自觉笑了起来,手上放下了笔将砚台拿远了些。

      “不后悔,这抄抄经文还算容易,可要跪五日祝姑娘你的腿定会是受伤的。”

      他袒护的理所当然,瞬间让祝余有些说不出话来,她左右瞟着眼,清了清嗓子想着换个话题。

      “对了,傩面敬神,你可知他的故事?”

      她指的便是那尊神像,雨师妾摇摇头。

      “相传禅西山是傩面敬神死后化身,夯氏族人也都由他身体每个部位所化,他们世代守护禅西山从未踏出过这里一步。”

      因为生活的过于隐秘,世上人几乎甚少知道关于禅西山的事,就算是无意路过,因之是僻壤之地也只会当是个小村小寨罢了。

      但傩戏并不算少见,祭神跳鬼、驱瘟避疫,贞祭娘更是傩戏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斋戒五日拜请天宫,洗涤魂魄护法昌在。

      看似和民间驱邪求福的祭祀差不多,但不同的是,禅西山的傩戏可不仅是驱邪这么简单。

      “这禅西山可没有看起来这么简单,你少与其他人接触。”

      她的话说一半藏一半,本只想给他提个醒,结果正眼看去,只见他眉眼弯弯仿佛能看见身后疯狂摇晃的小狗尾巴,瞬间让她额角挂出三条黑线。

      这家伙根本就没在听吧!

      但扼腕片刻,她目光微转看着他若有所思。

      雨师妾听着她讲话,从灵动的眉眼到一翕一合的薄唇……

      和她分开的这半天,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她。

      恍神之际,眼中人影猛然跳离视线,凉意猝不及防地漫上心脏,下颌被掐的有些发疼。

      他顺从地偏仰着头,垂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有些楚楚可怜之意。

      祝余盯着他脸上那道伤,虽是好了些但结出的西痂还是肉眼可见的。

      “不要看……”

      “不要看我的脸。”

      他慌乱避开的视线满是难堪之意,即便是这样他依然没有拍开她的手。

      “我看了又如何?”

      她轻佻地戏弄让雨师妾把脸转得更偏了,甚至挪动了身子恨不得把头转过去不让她看见。

      祝余嗤笑一声,一手将药白玉涂抹在了痂上。

      “这是我让小叔找来的药白玉,这种天地灵玉最是能修容祛疤,你头再转过去点可就只能涂到耳朵上了。”

      她话音还未落,他就已经将身子正了过来,又气又恼反而给自己红了耳尖。

      四下幽静,而她擦药认真,两人一时皆无言,雨师妾余光用瞥得她一隅,在快被她发现时又眨眼躲避。

      他总希望身边能静些,静到只听见一人声音便可,但现在他又不希望太静了,若被她听去他震耳发聩的心跳定会以为是苍穹降下的雷音吧。

      眼下般般好,唯独脸上的玉硌得慌。

      “祝姑娘是不喜欢那位左君公子嘛?”

      祝余手未停,是猜到他会问一般并不觉得奇怪。

      “谈不上喜欢,若他不是我小叔,我也不会认识他,但也不讨厌,虽然他是挺讨人厌的。”

      听了她的回答,雨师妾心中燃起犹如背叛般的妒意,秀气的柳叶眉有些愠怒之色,滔滔不绝的委屈如排山倒海而来。

      “可他让你不高兴了,这样的人就该避而远之讨厌才对。”

      “你不能原谅他,也不要喜欢他更不要与他说话,对视也不要,哪怕一个眼神一个念头都不要与他有关,最后让他永远不要出现在眼前。”

      “你若有所忌惮,就让我来帮你……”让他消失。

      他的语气渐沉,就连身边的气压也因他颓然色变的面容变得静止不动。

      他悄然攀上她的手腕,指腹无意识地摩挲像是蛇信子的危诱。

      祝余沉默着,丝毫不怯惧他直勾勾的眼神,反而觉得有些兴奋。

      他这是在威胁她嘛?

      若是她不同意,他会不会把自己也杀了?

      “可你之前也让我不高兴了,那我是不是也要讨厌你?”

      她轻飘飘地开口,一句话却让雨师妾立马慌了神。

      “不……不是的!”

      “不是,我不是有心的,我只是……”

      “不要生我的气,不要……讨厌我。”

      他的底气被抽干了去,整个人如惊弓之鸟连说话都是期期艾艾带着颤音。

      看着他白了一层的脸,祝余眯起眼反复打量,逗得美人泪眼婆娑甚是满意~

      她捧起他花容失色的脸,解释道:“在我离家时,若不是他我也撑不过那个冬日,这个人情我得还。”

      雨师妾依旧丧着脸,在他耳中这番话听来无非是在帮那人说话罢了刺耳的很。

      “某人不是说我的气息很好闻嘛?今日的倒是不好闻了?”

      雨师妾一愣,错开眼别扭地小声道:“……好闻的。”

      这干巴巴的小性子让祝余忍不住笑,见之的雨师妾只觉得脸更热了。

      “又再戏弄我……”

      他羞赧地小声埋怨,可又如何能抵挡这能要了他命的气息,抓着她的手将脸贴得更近了些。

      “可蛇本是没有嗅觉的,光是如此也只是浅尝辄止。”

      他挑眸盯着她,薄唇贴着手心说话,带着低喘的嗓音犹如扫弦的重片拨起颤栗。

      他还在嗅着,可却一寸寸沿着手心到了手臂沿上,隔着袖衣她依然能感知到其上的炽热,以及,他眼中赤裸裸的绯意。

      “祝姑娘……”

      干涩的喉咙让他的声音变了调,水汪汪的眼眸盛满一池春水。

      没有得到应许这让他有些焦虑,而每一次呼吸都如毒液浸入肺腑,而与她对视的无数间隙更是如尖针扎入心脏,反复拉扯让他几欲窒息。

      祝余慢慢倾身向他靠近,快要被她的气息淹没这让他彻底无法呼吸,手下意识揽过她的腰间他配合着闭眼低下头去……

      “祖宗,你脸上有脏东西。”

      “……”

      幻想中的欢愉并没有到来,反而是她上手拍了拍自己的脸。

      “好了,没了。”

      祝余刚想退回去,可腰间的一拦却让她眼泛疑惑。

      “你莫不是以为我要亲你?”

      “……不是,嘛?”他颇为失望道。

      以为自己刚哄好了人,结果这下倒是直接要哭了似的瞬间红了眼眶。

      顿时,祝余心中警铃大震。

      看来还是得尽快给这祖宗找个疏解对象才行啊!

      折腾一夜没睡,祝余顶着眼下的乌青聚在了早桌旁,差点没将荼蘼子吓一大跳。

      “呀!你这是和谁打架了?”

      “没有,就是昨晚没睡好……”她讪讪地解释着,不忘低着脑袋躲了些去。

      看到她欲盖弥彰的小动作,祝仞眼一横猛地拍下了木筷。

      “昨夜是去偷见他了?”

      “如此挂心于他,难不成你与他已有夫妻之实?”

      场面一度顿住,以荼蘼子被惊得差点喷茶而表达了祝余眼中的无语。

      “祝仞你脑子有毛病吧?”

      “咳咳咳咳咳!”

      “没有更好。”

      祝仞淡淡瞥了她一眼,似是松了口气般又重拿起了木筷。

      荼蘼子再一次被这家人说话的坦率吓到,这话是她能听的嘛?

      早膳用的并不愉快,死撑着过来无非就不想让他们误会,现在好了,凳子还没坐热呢连裤子也一块儿丢了。

      祝余脑袋一沉,干脆趴在桌上放放神。

      “食在晨,先将早膳吃了。”

      “这五日也不许再去见他。”

      “还有罚抄的经文必须一字不落……”

      听着他不容拒绝的语气,祝余只觉得脑袋一大,只好端坐起身子急忙岔开话题。

      “小叔,你来这儿到底是来干嘛的,如不是有十分棘手的事也不会想到拉上你亲外甥女陪葬吧?”

      别以为她不知道禅西山的规矩,若只是跪五日抄抄经她会这么抗拒?

      这贞祭娘有祈祀的先拜之意,若祭祀失败便会认为是贞祭娘的失职,没有恪尽职守虔心祷告,那便会成为祭品被永远留下。

      她不明白小小的禅西山与祝家有何缘故,但却明白祝仞将她卖了的事实。

      “自不是来参加什么傩祭的,而是找人,或者说,找个鬼。”

      他抿了口清茶,语气带着清冷,与这满是露气的晨间倒是有几分相似。

      祝仞也不打算隐瞒,至于最初要她做贞祭娘夜只是想借个幌子好办事罢了,这狗屁傩祭失败与否都与她毫无关系,人他自然也是要完好无损地带走的,若有人阻拦,那便将这碍眼的山灭了便是。

      可现在看来,倒也不用这么麻烦了……

      “找鬼?什么鬼?”

      这下祝余倒是有了精神,可从未听说禅西山闹鬼的,这儿可是出了名的灵地。

      “这就与你无关了,这五日老老实实待着。”

      “呵呵放心,就算你只剩一口气我也不会动半点力气的。”

      话说完,早膳也用得差不多了,祝仞起身欲离开,却在玄关处停了下来。

      “绿叶菜,你随我过来。”

      “……”

      荼蘼子心一疑,可对视的那双眼睛又在告诉她,他叫的似乎是……自己?

      祝余凑耳过去小声嘀咕道:“忘说了,我小叔‘名盲’,记一个人名得要大半年呢!”

      所以,他只挑记得住的念,就好比荼蘼子的一身绿。

      “我?山君大人有何吩咐?”

      荼蘼子有些半推半就,尽管眼前人是有着仙风道骨的左仙山君,她也很难接受自己被叫做绿叶菜。

      “我见你佩戴的是青云山的宗牌,想必也是山中弟子,这番我正需一人,你若愿协助,我必当重谢。”

      “山君客气了,能尽绵薄之力是晚辈应该的,还有,晚辈有名字,名叫荼、蘼、子。”

      最后的名字她念得字正腔圆,虽多少有些不情愿,但能在左仙山君身边历练番也不枉此行!

      两人结伴而行,驿站便只剩祝余一人,眼看天还早着,她赶紧钻进被里补个觉。

      许是一宿太累,她睡得格外的沉。

      即使屋外天光大亮,但室内依旧昏暗的无白日般,她侧躺着,全然不知一道黑影矗立塌边。

      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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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原名《这封印法它正经嘛?》 首先非常感谢小宝们的喜欢,不能日更真的私密马赛!!以下内容敲黑板: ①目前还没有入v打算,要入之前会提前一周告诉大家的,所以可以大胆攒着看! ②三次元忙碌,一般周六、日休息不更(囤字ing.)但要是有小宝愿意多亲亲我就更~嘻嘻(*∩_∩*)′ ③会经常修文和捉虫,见谅啊亲亲小宝们~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