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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二十三 绾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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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绫拿起那枚青玉簪子,往头上比划了两下,笨拙地横插竖插,总算是把头发给盘了上去,可一撒手,一头乌黑的发便如瀑倾落腰间。
牧沉书无奈地笑了笑,“在剑冢的时候其他剑灵不绾发么?”
“倒不是……”洛绫摸了摸脑门,只不过她前世就习惯了披散着头发,到了剑冢,大家皆是十分随心所欲,并没人觉得不绾发有什么不妥,因此,从来也没学过怎么用簪子。
“你先坐好。”
牧沉书来到她后方,洛绫立刻打直了背。
少年纤长的手指落在她耳边,将双耳边上垂下的两股头发往后一束,洛绫也不知他打了什么式样的结,青玉簪子只是灵巧地几转,便将长发总了个干净利落的髻。
他合力将玉簪插入发髻,放下她后端的长发,洛绫感到额头顿时清爽,再也没有多余的刘海掩住视线了。
温热的指尖轻轻掠过她的额角,将几根乱翘的发丝抚平,牧沉书还在细致地检查着自己的“杰作”,洛绫猛地转头,瞪着一双圆圆的瞳眸。
他吓了一跳,“怎么了?”
“那个,剑仙大人……”
她露出慌乱的笑意,他停顿好一会儿,蓦然反应过来——
他此时弓着身子,一时沉浸在绾发中,与她几乎是近在咫尺间,他温热的呼吸打落在她耳畔,令她肌肤上细小的绒毛也根根竖起。
她显然是有些不适了,牧沉书立时直身而起,往后退了一大步,握拳轻咳一声,“抱歉。”
“没有,您别放心上,我知道您就是一时入了迷。”
洛绫抠了抠脸颊,在脑海内努力搜索着话题,想要结束这令人尴尬的一幕。
她打量着牧沉书,没好意思看他微红的脸颊,只好往下看去,忽然,她发现他右手手掌内侧有一道细小的伤口。
伤口瞧着愈合了一半了,仍然结着粉色的痂,洛绫一愣,问道:“剑仙大人,你的手何时受的伤?”
“我的手……”牧沉书低头看了看手上的伤痕,下意识握起了手掌,“无碍,今日祓濯时,不慎被那游魂碰了下。”
“什么?”
洛绫一惊,“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你还受了伤?”
“一点皮外伤,我涂了药,没两日就能好的。”牧沉书笑道,“何至于告诉你?”
洛绫连忙夺过他的手,要自个儿仔细瞧过才肯放心,牧沉书虽无奈却也只好将手伸过去,任由她瞧个遍。
他的手很好看,根根如瓷般白腻,骨节分明,握合间,又有着不符外表的强硬有力,手指内侧还有常年握剑留下的薄茧。
那道伤口确实已经愈合了不少,的确像是皮外伤,她想了想,牧沉书一个仙人,一只小精怪的确不大可能真伤到他。
她看着看着,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虽然如牧沉书所说,她老是跟他顶嘴,老是与他对着干,但如今看来,他对她的确称得上仁至义尽,甚至是仁得不能再仁了。
哪有主子给剑灵做饭,送丹炉,绾头发的……
甚至还为了给她捉鬼,把自己给伤着了。
洛绫只是不明白,他为何要对她这么好?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答案,他或许对谁都很好,对谁都很真诚。
可她要做的,却是将他的真诚捏碎,让他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某种程度上来说,我是为牧沉书好。
洛绫安抚着异样的心绪,他曾经落得那样的下场,她只是需要教会他如何去向这个世界,向既定的残酷命运复仇。
但在这之前,他或许还可以享受一点点情感的美妙。
“看起来手伤并无大碍,但下回,您可千万要小心……”
洛绫松开他的手,话题陡转,“对了,沈姑娘最近有来过剑山吗?”
牧沉书眉梢一挑,“你突然问兰因做什么?等她养完伤,须回小孤山继续修行,哪有空四处溜达?”
“她还要回去修行?”
牧沉书颔首道:“自然,她如今正是突破至归元境的关键时期,这场修行是剑宗与眠素特意为她安排的,须修满十年再回宗门,如今这才五年,自然要继续修行。”
你这朽木……让她再修个五年,和男主在外头恩爱五年……你连当男配的机会都要没了。
洛绫抽了抽嘴角,但还是笑眯眯地道:“我觉得也是好几日没去找兰因姑娘喝茶了,要不下回等我有空了,咱们再去琴山逛逛吧?”
“你与她有那般交好吗?”
牧沉书感到奇怪。
“友情这东西,一回生二回熟嘛……”
“好,那你自个去吧。”牧沉书将手负在身后,“琴山我去得多了,也只一片桃花地,没什么可逛的。”
牧沉书……真是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洛绫叹了口气,看来撮合牧沉书与沈兰因的计划,是遥遥无期了。
当夜,洛绫把赵瑗的脏衣服搓完,晾到院落内的晾杆上,这才爬到床上预备睡觉。
睡前她照例阅览了一遍藏在枕下的书,每看一页美男画像,洛绫便在心里和牧沉书比较一次。
剑仙大人没上榜,怎么想也是意难平,她不由从剑中界取出墨笔来,趴在床头,细细用笔在最后空白的一页上,描绘着他的面容——
银冠束起的长发、修长的剑眉、闪烁如星的眸子、高挺的鼻梁、还有那近在咫尺的双唇,吐出一阵阵温热的气息……
想着想着,脑海中便不由自主浮现出了白日他为她簪发时的情景。
洛绫放下笔,将头枕在臂弯上,唇边浮出浅浅的笑意,陷入了深沉的梦境中……
这一夜,没有游魂来吵嚷,梦里只有一片浓雾弥漫的花林,绿袍少年坐在花林中专心拭剑,背影如在画中。
“师父!”
他恍惚回头,只看到一道纤细的身影消失在花林茫茫的雾气当中。
*
洛绫在书山课上得也渐渐习惯了,炼丹课约六七日才有一回,当学塾的弟子们得知炼丹课改为月海剑仙来上后,皆是又惊又喜。
那可是宗门三仙之一,寻常修士或许这辈子都见不到仙人呢。
牧沉书的第一堂课上得也的确颇有水准,不出洛绫所料,他虽然偶尔高冷了些,但相较于那个秃瓢的棣明真君来说,简直算是风趣幽默,赏心悦目了。
当然,赏心悦目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颜值直接提高了好几个档次。
洛绫没再和赵缺缺深入交流,倒是和一开始看不很对眼的赵瑗关系更上一层楼。
虽然她将洗完的衣袍还给他时,那小子还臭着脸表示,她洗个衣服还给他洗出了好几道褶皱。
不过这么一来二去,她也算是和他互相熟识了,他知道了她是月海剑仙从外头误打误撞捡回来的剑灵,她也知道了他的家世和境遇。
宁城赵家虽是世家大族,但赵瑗家的确只是其中一个极为不起眼的分支,家中父亲早逝,只余一个久有沉疴的母亲,以及好几位年幼的弟弟妹妹。
他虽算天才,却因赵家其余分支的明争暗斗,且见不得新兴势力崛起,故此不仅没能倚仗赵家势力,反而遭受了不少同族的阻碍。
于是他只好凭借自身勤勉修炼,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得以进入肃风门。
不过,赵瑗的灵骨有伏龙之相,还是相当惊人的,即便是在原著中,关于伏龙之相也是传说中才能存在的灵骨之相。
赵瑗此人虽在书中并未出现过,洛绫却单凭他的灵骨便可断定他并非路人甲。
就算是路人甲,那也得是个响当当的路人甲!
在书山的修炼进行得有条不紊,得了空闲后,洛绫又开始思考起了自己的支线任务。
牧沉书给她捉鬼倒是挺积极,藏在他自己梦里的那只魇妖却死活不肯去捉,这背后定然另有隐情。
关于牧沉书的过去,她虽大致清楚,不过也只是凭他口述,还有很多谜团没有解开。
比如,宿龙涧为什么会突然出现魔邪?幻阵中的那魔邪,为何生得那般怪异?
池塘、佛陀、犹如离魂的小男孩……种种异象,一切都太不寻常。
最重要的当然是,若牧沉书执意不杀魇妖,她要怎么做才能替他除了那魇妖?
这一日,洛绫下了大课,恰好赵瑗告假没来上课,她便一个人从书山顶上往下走,一路走,一路想。
或许问题最关键还是,她应当去一趟出现频率最高的那个地方——
宿龙涧。
宿龙涧在书中有所提及,是一片位于南洲长梦郡的世外桃源般的秘境,常人寻而不可觅,不过洛绫好赖凭借前世看书的记忆,是知道如何进入那隐藏的秘境的。
只是她碍于与牧沉书之间的契印,没办法离开他方圆十里。
契印,这是横在支线任务前的一大难题。
洛绫抽搐着嘴角,这该死的契印,将她和牧沉书捆绑在了一起,让她的自由度大打折扣。
嗯,支线任务不做其实也没事,不过就是要一辈子做个低阶小剑灵,不管能不能把牧沉书搞黑化,总之都得永远被他圈养了……
她神游至此,不由狠狠摇头,不行,她得尽快想办法离开他的身边。
她一边走路一边出神,自然没注意到前方的状况,忽然脑袋嗡的一下,身子往后一仰,差点倒在地上。
“咕——”
她听到前方传来一声惨叫,一看,地上倒着一只胖乎乎的小白兔。
那小白兔长着对莹亮的小翅膀,正倒在地上,晕头转向地咕咕叫着。
“兔子?”
她眨眨眼,忽然前方传来熟悉的甜腻声音:“天助我也!高师兄!我看你哪里跑!快把乱元镯交出来!”
“苏烟?”洛绫看向跑来的窈窕少女,又朝远处望去,远处徐徐走来的正是裘锦和高岳。
“啊!绫姑娘,待我将高岳师兄擒下再与你说!”
她嘴上说着擒高岳,手却伸向地上的小兔子。
她将晕厥的小兔子捉住,还不住地喊道:“被我抓到了吧,快说,把乱元镯藏哪儿了?”
“苏烟,高岳人不是在你身后吗?你问丑丑做什么?”洛绫愣愣地提醒她。
苏烟抬头朝她笑了笑,“我知道,高师兄人是在我后头,可他偷用乱元镯,把元念藏在丑丑身体里了啊!”
洛绫双目一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