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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降龙夺魁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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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州中华在广明年间,由郑仙公七次下洋,途径三十多国,皆知我广明地大物博,奇人无数。然岁月易逝,风水轮流,到广明第十一位皇帝迦静,一心修道成仙,不问朝政,城防衰竭,致使北有云溪国派兵侵犯,东有风谷岛洋匪滋扰,百姓民不聊生,我们的故事就从这开始讲起。
时值江南二月,晨光射在江面,水陆上船只交错,各色旗帜飘扬,均想赶早上岸,货商都聚集在苏州城阊门外卸货。一艘无名货船从吊桥显出,船身将中央水面挤满,无视左右舟帆,径直往前驱使,吓得两旁船夫急忙避让,却无人开嗓叫骂,倒显得这无旗大船身份尊贵。
很快大船靠岸,陆陆续续有几人下船,站成一排将岸上的热闹隔开,留下两人正在交谈。货郎吆喝声占满了阊门大街,却给此处留了一片安静。
“六爷,勿怪小人多嘴,您孤身一人去‘降龙夺魁会’可不能暴露了身份,我听几个道上朋友说,这次去参加的都是跟咱们教众有些渊源的帮派。万一,万一您亮出了身份,得赶紧来此处与我们汇合,这五间汪家粥铺周围都是咱们的人。”
说话的是一位青衫大汉,脸上几处刀疤显眼,年纪约有四十有余,他看了一眼男子的金发,用手示意了一下,低头支支吾吾喃道:“还有这这处,需得遮住,这话是大少爷交待的,这广明近年封海北战,好久没有外族人来了,若是被问起,就说是西域来的游商。”
对面这金发男子,用他一双宝石蓝眼回望道:“我知道。”然后从腰兜里拿出一块黑方巾,将金辫马尾包裹住。面部表情无举,下半张脸虽已用面巾遮住,深陷的轮廓还是让人由不得想多看几眼。
“这样可否?”
短短几字,念的字正腔圆,青衫汉子听罢连忙瞧一眼他的行装,回道:“这样便已妥当些,六爷切莫怪罪,我只是担心您安危。”说完低头行礼间,看到男子手背与脸上皮肤白皙通透,已胜过寻常女子,心中想到:“其实扮成女子模样,便更妙哉,只不过难免招惹流氓混混侵扰,也是比较麻烦。”
青衫汉子额头思索间,称作六爷的男子已走开身位,步履轻快,站在前面一排的人立刻让出道,都望着他走入街上人流里,不一会儿就被赶路的挑担货郎给挡住视线。
“堂主,咱真不派人过去盯着嘛?”一下属打断面色忧愁的青衫汉子思考。
“去去去,带几个人散开跟紧点,别让六爷看到就行。”
他吩咐完后,立刻将临旁空位铺子招牌布掀开,上面写着“汪家粥铺”。待粥香四溢后,学着街上货商张罗起来,却不见有人过来花钱买一碗尝尝味道。只是站在老远处,久住此地的渔夫,交头侧耳说:“你看,五龙教的人又来啦。”
这五龙教在江南一带无人不知,传闻教主净海龙王武功绝世,称霸东南两海,手下五位岛主统领教众无数,常年居住风谷岛屿,在广明海禁期间走私通商竟能畅通无阻,全然是不把朝廷放在眼里。在这苏州府最热闹的阊门街上,五龙教的铺子也只有打过交道的人才知晓,五间商铺粥香紧邻,也只给道上的兄弟赠一碗。那青衫堂主称作六爷的男子,是净海龙王的六子,名叫汪澜。
看着行人弯腰驼背的赶着路,并无人往他身上过多张望,汪澜在阊门楼下一处叫食兰居的店门停下,旁边围成一团的人缝里,传出近日苏州府的江湖奇闻。
“聚宝庄这次把般若索拿出来作为魁首奖励,自然是昭告天下人得此物者,就要答应沈庄主的要求,将净海龙王手里的玄龙剑夺回。”说话声谈吐有力,润声润色,听到净海龙王的名号,汪澜低眉侧身往里面挤了进去。
因个子较高,在挤到一些汗臭味时便捂鼻停下,往眼前说客身上瞧去。见一老翁,手握纸扇踩在一条凳子上,端起茶壶往瓷杯倒水。老翁不慌不忙一杯水下肚润嗓,提声问道:“各位是不是在想?这聚宝庄难道疯了不成?那玄龙剑可是一划开天地,风停雨住顿时辰。乃当今一等一的神物,怎么敢用区区一条佛门串珠去比拼呢?”接着笑道:“那是你们之前听我讲过咱广明始祖帝大战汉王陈友亮的故事,都只记得玄龙剑的厉害,今儿个就再讲一遍好了。”人群纷纷拍手叫好。
“话说当时天下分二,汉王陈友亮兵力强大,擅长水战,就率领六十万水军走潘阳湖,直取洪都。始祖帝就只有二十万兵马,可想而知对方三倍兵力有多强悍,而且汉王创有四种战舰水战无敌啊。可就在当时,江湖上有人献上珍宝玄龙剑,始祖帝得此物乃天助,一马当先奔至战场,炎热八月霎时间天寒地冻,江面冻结,汉王的六十万大军寸步难行,只见始祖帝二十万大军跟着后方冲来,大战一触即发,就在这个时候奇迹又发生了!始祖帝经得高人指点,站在山头布满符文,玄龙祭天,东北风大作,始祖帝顺势下令用火攻,一下子汉军那方火光冲天,伤亡无数,索性想调头逃走,可神迹还没有停,调转回头之际又遇到浓雾大作,无处可逃,就此一役,天下归我广明。”话音一落,掌声雷动。
听到此处的汪澜眉头紧皱思索着:“我听大哥说过汪驰有一柄玄龙剑,只说过它是天上陨铁所铸,锋利无比,也不曾见他拿出来使过,时常见到的也只是那把叫做天丛云切的风谷岛名物,来自天下五剑,这老人怎将玄龙剑说得神乎其乎的?”
“虽说玄龙剑如天降神兵,但我广明地大物博,可不止这一件宝贝。”
老翁厉声厉色说出听客们的想法,见众人眼神闪烁,纷纷表示让他快继续说下去的意愿,顿了一会儿继续道:“嘿嘿,各位有所不知,世上本就珍宝其多,都是一物降一物的规矩!《五王宝具》记载,征战玄龙,众生般若,逆取监兵,正守执明,你们看几十年前宁王谋反,手持玄龙剑挂旗出征,打着改朝换代的名号,吸引天下无数英雄争相辅佐,还不是都看在玄龙剑的份上。可是宁王万万没想到,阳明尊者会拦截出征,破解《五王宝具》相生相克的天机,擒龙缚爪,道破玄龙剑是被般若索给缚住,也不知从何处求来般若索,破了宁王造反的大计,拯救了咱百姓免于一场无故战乱。这便是般若索的由来。”
一位劲装江湖人士问道:“老汉你少说一件,弥勒降生,明王出世,那救世三味你怎么给漏掉了?”
“哎哟,这位大爷,请您快快藏起,我便故意漏掉就是不敢提起,提起这些可是要杀头的呀!”说书的老翁一脸苦闷看着刚刚那位问话的汉子。
“是啊,是啊,这话不得说哩。”人群熟客帮起忙来应和。
其实广明人士都知道,始祖帝当年能夺取天下,全是借助明教之手,老翁所说的玄龙剑也是有明教资助所取,但始祖帝一统天下后,立即将明教人士一举歼灭,从此明教在广明四散分离,与广明朝廷结下冤仇,前明教幸存者逃离追杀,奔走各地创建起红莲宗,闻香教,香风教等,由此民间歌谣传出明王出世这一席话,皆被纳入造反口令。
一位常听熟客帮忙转移了问题: “那聚宝庄怎么想把玄龙剑给夺回呢?难道五龙教要造反了?”
老翁苦闷的脸一下变成爽声而笑,举眉看过去道:“这位小兄弟问得当位!聚宝庄这次举办‘降龙夺魁会’的用意就是在此,据说净海龙王占领东南两海后归入了风谷矮子岛,在那称王招兵,手持我广明宝器,引得咱江南一众帮派愤恨咬牙,都骂他是始乱终弃的奸贼。这次夺魁会就是要选出一名英雄,结众同盟,前往风谷岛夺回咱先祖留下的天地珍宝!”
话音刚落,人群有人起哄喊叫一声“好”字,跟着都拍手叫好,只有汪澜夹杂在中,慢了半响拍掌,被人群喝彩给怔住,心想:“为何这里的百姓将五龙教视为奸贼呢?难道大哥他们都不知晓嘛?”突然敏锐地往回侧看教内两名弟子正在寻他,立刻压低身姿,消失在人堆里。那两名弟子举足错愕,左顾右看,愣是不知道他往哪个方向去了。待其余几人汇合后便在阊门下搜寻起来,这会儿道路两旁积货如山,行人如流,城门大开。
汪澜穿过城门,来到热闹的阊门大街,眼前的一幕幕那都是在风谷岛瞧不见的景象。扑鼻而来的菜肴酒香,眉飞色舞的江湖小曲,若不是赶路的行人将他碰撞一下,估计回魂还要半个时辰。他低头瞧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蓝绸宽体汉服用料难免有些华贵,但整体与这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无太大区分。
初来乍到想找聚宝庄的园林,哪曾想到光是园林,苏州府就有二百余处,只能顺着人流来到了平江路。这里又是一番景象,人挤着人而行,许多汉子抬头张望红楼上的莺歌女子,一个个身姿多彩,颜色各异,将底下的行道堵得水泄不通,连未经男女之事的汪澜也看得耳根通红,知晓这一带是风流之地。
“都让开,让开,别挡大爷的道!”三五个江湖人士,将挡在一旁的行人推开,从红楼里大摇大摆走出来,腰间悬挂兵刃,看得出个个都是练家子。
“妞寻了,酒也喝了,时候也刚刚好,咱这就去聚宝庄。”那领头的扭着身子对后面几人说道,恰巧被汪澜听到,暗自跟在这几人身后。
苏州护城河齐门旁,便是‘降龙夺魁会’召开地,拙正园。此地乃朝廷御使所建,园外优越繁荣,闹中取静,院内奇花异石,造有三十一景。不幸家道中落卖给了沈家,聚宝庄现任当家沈文志由应天迁来苏州,财力雄厚,都是祖宗沈万三留下的遗产,据说老祖宗沈万三临死之前财产已多数交由朝廷,只是那件传家之宝“聚宝盆”下落不明。
这乾坤夺魁会也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获取的至宝不可以永久私藏,广明秘宝应当公平争夺,这也算是结交到江湖高手的途径,也是给子子孙孙做生意的训诫。所以每十年就会邀请了众多江湖各大势力,齐聚在这园林的繁香坞。
沈文志头戴金饰网纱,白绸披肩,墨金内衬,清瘦身材不像是富贵人家。笑脸盈盈站在台上放声道:“诸位前来,我聚宝庄上上下下可谓是蓬荜生辉……..”一阵客套寒暄,底下的江湖散客以及各大帮派,眼睛都直直望着沈文志身旁,用锦盒装至敞开的般若索。这般若索初看就是一长串佛家念珠,大概缠绕在手犹如六串所长,每四颗木色细珠中间,都由一颗形状怪异的红体奇石隔开,底下一众围观者,暂不知这具五王宝具到底有何奇特。
而坐在前首的帮派首领们,已经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这般若索每一颗细珠上刻有梵文字体,或许藏有武功秘籍也是可能。而且明明是金属石器,只要高手们静心屏息,均能感知般若索上散发出奇异檀香围绕在四周游走,阴气森森。
沈文志继续在台上讲话,指示一众武师将般若索撤下。底下人也分由两列,站在各自门派区域,而一些江湖散手站在中间等着大会开始。这次到场的名门正派为江南一脉居多,沈文志早年师出道教随山派,随山派掌门人张道长仗着自己授业弟子的名号,邀请了南无派,北有派,遇仙派前来,本都是一脉连枝。除此之外,江西霹雳堂,关东的大旗门以及散布天下的青龙会,都已到场。而中原名声最大的武当,少林,丐帮等,都了解降龙夺魁会此次目的是与五龙教为敌,并且真武剑,达摩剑,打狗棒等名物早已广耀中华,对于这些新起的江湖纷争,无由来趟这浑水。
“师娘,待会我上去,事先说好您可别挑我的场。”说话的南无派年轻男子容貌清秀,一身蓝袍道服,头戴白纹道冠,面色焦虑,恭敬的向坐在一旁的妇人说着,并尴尬的看向妇人身后一位身穿素白道袍的女弟子。
“吴向通,贫道早已不是你师娘,你师傅李大东这个老淫贼居然只派你们几个前来,还真不把我北有派放在眼里?你南无派懂不懂规矩?这降龙夺魁会的魁首是要把在场不服的都挑个遍,才能宣示夺魁,你师傅派你前来撑场子,自己却是个乌龟王八蛋躲起来了。”这妇人脸色英气逼人,炮语连珠让南无派十几名弟子羞愧难当,作为大弟子的吴向通将头垂了下去,心中在想:“我早就知道,这次派我下山不是什么好事,这两人的情仇又牵到我身上来了。”
坐在最前头的随山派掌门人听后,轻声向妇人说:“黄师妹,今日就放下那些旧怨,咱们门下弟子好好切磋一番如何?”
姓黄的道姑见他插嘴,立刻瞪过去凶道:“哼,旧怨?张朝阳,现如今我是北有派掌门人,你我辈分相当,称呼还得照规矩来,可别在这仗着台上沈庄主是你授业弟子,就在我面前主持道义,你几斤几两心里没数嘛?”冷笑一声后,见张朝阳脸色铁青,底下门人更是想上前教训,却也发不出声,又絮道:“马师弟,你说我讲的中肯不?这牛鼻子打小就爱仗着自己是大师兄来主持公道,公道的事情却一概不做。”她看向坐在自己右侧,身穿赤袍的遇仙派马腾春。
原来这四人都同出一师门少阳派,张朝阳是大师兄,黄姓女子名叫黄晶排在第三,与她有过婚事的是二师兄李向东,在马腾春之下还有一位师弟名叫马碌匀二人同出一村。当年少阳派有“南武当”等称号,这五人的师傅裕阳道人,一手太虚幻剑更是响彻中原。只是亲传的五位弟子只学到皮毛,待他羽化仙逝后,各自分道扬镳造成今日这档局面。
“师姐,你说的是,今日又受教了。”马腾春打小知道她的性子,富贵人家送到山上修炼,师傅也一惯宠让,骄横惯了得理不饶人。马道长本是蜡黄的脸又添了几分焦愁,将头撇向身后几位炼丹童子吩咐道:“这里园林奇美无比,你们去赏花游玩罢。”其实心中甚烦:“你们几个人的破事,到现在还要争论不休,大老远叫我前来,扰了我炼丹的清净。”
黄晶发话问道:“怎么小五不肯来?他与五龙教勾结这事难道是真的?”
张朝阳听到,立刻站起身来,身上土黄道袍彰显得更像一派之宗,身材高大,道气十足,指着末尾空座呵斥:“人家现在可是少阳派掌门人呢,江湖上都说他才是得于真传,跟五龙教赤龙王狼狈为奸,把盐帮分堂给荡了,说是为民除害,实则是窥探钱财!再见此人我一掌劈死这畜生,辱我师门!”
黄晶见他说话语气十足,弄得在场的人都听到有些尴尬,斜了一眼就坐正身子。这话被刚混进场的汪澜听到,那人嘴里所说的赤龙王是他最敬重的大哥,听到有人如此羞辱,心中也燃起了火焰,不自觉的靠站在这三派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