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新的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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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样做的后果，梅沙比任何人都清楚。
菲路并不情愿做这样的事情，所以他一直都是消极怠工。整项工程没有人比梅沙更了解，于是没有人比梅沙更害怕。
加入了九头怪的基因之后，菲路没有办法作出杀伤力的评估。主席——不，应该是议长非常满意这样的结果，但是梅沙却从心底里冒出寒意来。后果不明的产品从道德上来说是根本不应该存在的，但此刻政治因素掌控了一切，她只能硬着头皮做下去。
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菲路的将来握在她手里，梅沙做实验的时候双手比什么时候都更沉稳。
可是，心里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怀疑、都要颤抖。
胚胎只差一步就要完成，梅沙坐在手术台前发愣。她忽然想起当年在红浦女子军校时候的入校准则——
职责、荣誉、联盟！
当时的她一直认定所谓的职责是对联盟的职责，所有的荣誉也只有联盟能够赋予。
然而就在她手上，一个泯灭人性的可怕物种即将诞生，她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长久以来奉行的原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玻片上浅橙色的幼体开始扭动，尽管还没有接受发育的营养液，它却已经成为一个实实在在具有生命的个体。
现在的它如此不堪一击，可一旦有机会成长起来，它就像是潘多拉的盒子，打开来就是所有罪孽的根源。
而且这个盒底，没有希望。
鬼使神差地，她竟慢慢地伸出手去。到底想做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直到将那浅橙色的东西捏在了手指下，直到那个幼虫开始发出凄惨的怪叫声，她才发现，自己这样不希望它存活下来。
可是这信心只有一瞬间，她霍得松开手指、靠着实验台上喘着粗气。
她不可以这样做，菲路的将来和它串在了一起，她不可以——
梅沙惊魂未定，背后却忽然伸出一只手来，将那只还在扭动的幼虫狠狠碾死在了玻片上！
梅沙惊恐地转过头去，一只手将她的嘴牢牢地捂住，菲路连忙和她眨眼示意：“嘘！别怕，是我。”
确定她不会再大叫了，菲路才慢慢松开手，绕过他将实验台上的幼虫尸体放到了早就准备好的容器里。那里加了极其强效的腐蚀剂，结束之后只要冲掉，没有人能查到那只幼虫的真正的去向和死因。
梅沙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菲路手中熟练地操控仪器，口中解释说：“我当然知道。这个实验本来就是我负责的，现在我要自己接手，你不用管了。”
“你自己接手？！”梅沙一巴掌狠狠拍在实验台上，“从抓住火龙之后你就对这个项目不闻不问，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在做。你除了说要放弃什么都没有做过，事到如今你跟我说你要自己接手？！”
菲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冷笑道：“你难道是担心我抢走你的功劳？梅沙约万诺夫维斯奇，请你搞清楚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从头到尾都是我，你只不过是中途搭车的而已。我看过报告，你的每一个想法都像是一块鸡肋，看似有用、实际上是在糟蹋我的实验！”
她仰着头注视他，红色的瞳孔里映照出他蔑视不屑的眼神。
梅沙几乎快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你，就是这样想我、这么不相信我吗？”
菲路却转过头，好像她只是一个他鄙夷的怪物，根本不值得浪费时间精力，甚至不需要注目。
“难道我错了？你我竞争多年，有‘信’字可言吗？”
这一字一句听在梅沙的耳中是那样地清晰，她连欺骗自己都不可以。一直以来支撑她研究下去的动力瞬间成为了笑柄，梅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为了这个人放弃了这么多。
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究竟为什么还要站在这里。
她轻笑了一声，尽管没有力气还是逼迫自己迈开脚步。和他相处的每一秒都是笑话，她轻声说道：“那我预祝你马到成功。”
之后，她再也没有半点留恋，转身出了实验室。
毫不犹豫地向议长大人交上了辞呈，她现在只想回到地球的家里。
议长很官方地挽留了几句，随后就批准了。毕竟这个项目早就接近尾声，菲路难得想自己完成，梅沙如今也算功成身退，议长乐得送个顺水人情。
她匆匆收拾点东西就坐私人航舰回了地球，临走时秘密搭建的实验所里发生的小骚乱也没有注意。
她回到了母星，没有去航空局而是回到了家里。她和老爷子许久不见，踏进了家门父女之间却没有太多的欣喜。
她房间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和记忆中儿时的家一模一样。
这是她长大的地方，她在这里住了整整十年，如今回想起来，除了柜子上摆满的奖杯、勋章和墙壁上的奖杯合影，她竟然什么回忆都没有。
梅沙站在橱柜前许久，手不自觉地伸向了橱柜最下层。那里因为长年不打扫，灰尘厚得惊人。记忆里最柔软的部分被藏在了那里，她从灰尘里捡出了一叠纸，拂去灰之后几个大字浮现出来——
这是“太平洋卫星编码”的初次审核文件，当时因为有重大漏洞，被菲路发现之后被压住了。
因为一个漏洞整个程序都要重新再来过，她疯了一样地开始了Debug的工作，忙得天昏地暗进展却很慢。那时候她不想见任何人，一来没有时间，二来，她确实觉得丢人，她觉得自己根本不该犯这样的错。
工作量太大，她把自己关在了工作室里。直到助理把那份被压的文件送回来，最后一页上不仅有菲路亲手撰写的拒绝原因，在最下一行，还有他写的一句提示。
足以让整个编码峰回路转的提示。
梅沙从来都瞧不起任何人，独行侠的她也不屑与和任何人合作。可就在那个瞬间，她竟然觉得偶尔有人帮帮自己，其实也不错。
这份文件不知为什么她一直没有丢，或者是为了提醒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如今再把它翻开到面前来，她不自觉的，伸出手指轻抚菲路刚毅俊秀的签名——
她就是不明白，菲路凭什么觉得她需要他的帮助。
回忆一幕又一幕，她想得太久，渐渐觉出问题来。
临走前菲路对她说的那番话此刻再去想，简直就和排练过的一样。再把卡戎星上发生的事情联系起来，梅沙终于恍然大悟——
她将手中的纸揉成一团却浑然不觉，心中的恐惧慢慢扩张成巨大的洞，她什么都来不及想就夺门而去、重新登上了航舰返回卡戎星。
“菲路，你这个混蛋！”
星际航行时，她一路麻木地操作，一边在祈祷——她只是一时疏忽了而已，一时被气愤蒙蔽了而已。但愿，但愿一切还来得及。
等她降落到卡戎星的实验基地时，整个基地如坟墓一般地肃杀安静。心里那个洞越来越大，梅沙走进议长的临时办公室时，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议长先生，菲路他，他到底怎么样了？”
议长对于她的去而复返并不惊讶，他甚至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深邃复杂的脸庞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一旁的助理站出来，说要为梅沙带路。梅沙疑惑地看着他。助理只说跟着他走，他会边走边解释。
途中路过了原本关押利维坦的实验腔体，梅沙不经意地瞟了一眼，那个腔体竟然空了！
她震惊万分，连忙向助理先生询问。助理径直在前面带路，并没有回头看她：“利维坦已经逃跑了，不仅有他的猫打进了基地内部，我们这里也有奸细里应外合。”
梅沙的心思乱极了：“是谁？谁会帮他？”
助理却不再回答了。
他们在保存幼虫的实验室前停了下来，经过复杂的程序检验之后大门打开。梅沙一眼看到放置幼虫的试管，那里已经空了！
当时那种幼虫只培育了两只，一只在她面前被菲路捏死，另一只被保存在了这里。梅沙猜测，菲路无所不用其极地用语言侮辱她，就是为了把她气走之后一个人来这里偷幼虫。
梅沙迅速低下头死死地咬住嘴唇，心里却在狠狠地骂菲路：你这个笨蛋，如果这是你的决定，你怎么知道我不愿意和你一起？
后悔已经来不及，她现在只关心一件事：“这是菲路做的吗？他现在在哪里？”
助理浅金色的眼瞳定定地看着她，嘴角若有似无的浅笑让梅沙的脊背陡然冒出一股寒意。
难道，她想错了……
“菲路迪兹坦原本就犯了错，是议长先生看中了他的才华，他才有机会在这个基地里戴罪立功。但令人没有想到的是，他先是帮助叛徒利维坦冯德加察逃跑，被发现之后不仅不认罪，反而妄想偷窃属于联盟的科研成果。”
梅沙全神贯注地听着，表面上镇定自若，内心里却有个声音在尖叫：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
“地球联盟不能容忍这样的叛徒行为，在逮捕他的行动中被他狡猾地躲进了存放幼体的实验室里。最后走投无路中，他始终没有认罪，反而将最后一只幼体，给吃了下去！”
他们对面一只人体大小的胶囊状物体缓缓打开，梅沙缓缓地走过去，隔着一层保护膜逐一抚摸他的轮廓。
他的身体早就僵硬了，皮肤上布满了浅橙色的泡状物质，耳朵里也长出了紫红色的触角。
可即使变成了这样，他的五官依然和梅沙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他已经死了，于是他们之间再没有荣誉、再没有比较、再没有第一第二的差别，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她把食指放在了他坚硬如铁的眉心，虽然一丝温度都没有，梅沙却自虐地想，这其实是他们最靠近彼此的时刻。
“利维坦逃跑之后我们失去了九头怪的基因、无法再培育幼虫。菲路迪兹坦的身体却是一个很好的培育体，所以我们决定就在他的尸体上将实验进行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新的开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