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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Chapter 4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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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内,程暮寒和林光霁已然将这一路的事情经过讲述完全。
意识到事态远比自己了解到的还要严重许多,郑毅拍桌而起,破口大骂起来:
“好一个童言无忌...家教是都他妈喂狗了吗?!”
“哎哎哎,郑副,冷静冷静,这会儿不能冲动。”冉煦急忙把人按住,安慰道:“林狐狸的提议没错,我们必须杀鸡儆猴,才能最高效的解决这件事。”
“一旦意气用事,最后不光解决不了,反倒是成了咱们的错,那会儿你不得气过去啊。”
“这事儿就不可能不生气!”
“对对对,我能理解...”
冉煦连拖带拽的把郑毅带去楼道,挥挥手示意程暮寒三人继续。
“怎么样雪晴,能查到吗?”
林光霁坐去姜雪晴身边,便看到她已然整理出一叠资料,堆到了电脑右侧的桌面上:
“这些是从ZT15调出来的那个班学生和学生家长名单及详细资料,班主任和任课教师的相关资料正在打印。”
她点了点林光霁办公桌边的打印机以做示意,便继续说道:“监控存档已经被校方删除了,仅剩近两天的视频内容,我在试着恢复。”
“效率好高...”林光霁不禁感慨。
“有点生气了嘛,所以精神超级集中,现在还特别想找什么锤两拳。”
见姜雪晴碰了碰拳头,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林光霁始终无法忽视被她缠绕在手腕的吉他挂饰周围,正迸发出过分嘈杂的声波状环形光芒。
他轻叹一口气,拿出根棒棒糖迅速剥开糖纸,塞到人嘴里:“雪晴,如果手头的工作不需要你时刻进行操作的话,可以趁这会儿先去一楼到三楼之间逛一逛。”
“那里有许多与人类生物学相关的实验,正好可以供你肆意发泄一下,我们的实验人员也能够多采集一些数据,一举双得。”
“好嘞,谢谢林专家!”
“被试费可别忘了领!”他向着跑走的人喊道。
“肯定不能忘的嘛!”
“哎,有适合我的吗,这会也没我事,去逛逛没问题吧?”
冉煦带着冷静下来的郑毅返回办公室,顺手拿起一罐被林光霁摆在书架上的汽水大口喝了起来,这才有所缓解干燥口舌。
“四到六楼都是与勿忘生物学相关的实验室,你最近不是在研究勿忘的恢复能力吗,说不定那边会有什么你想得到的答案呢。”
“得嘞,忙去了,出发前叫我。”冉煦大步流星的走离。
郑毅四下看看,一时间如坐针毡,略有些拘谨的询问着:“小子,我真的什么都不用做吗?要不趁这会我去修那把梯子吧...”
“没关系,那个不急的,等刘文安置好休憩室的熏香和按摩仪后,郑副就可以过去休息啦。”
林光霁带着资料走去办公桌边,分给了程暮寒一份:“放松下来,什么都别想,好好睡一觉,需要的时候我们自然会叫醒郑副的。”
“好...麻烦你们了...”
话音刚落,刘文轻敲门扉,向程暮寒微微颔首示意后,便带着郑毅走去同一楼层休憩室所在方向。
几分钟前还吵闹的办公室不过刹那便重回寂静,林光霁轻叹一口气,将门扉掩起些许:
“其实...这件事最正规的处理方法,应该是带着琼琼去到学校,向老师追问这件事,并勒令他找来欺负琼琼的学生家长,双方共同协商。”
“但雯刚刚发消息给我,说是琼琼身上的淤青远不止我们看到的那几处,所以报警这件事也是必须的,更不用说后续的起诉等类需要处理的事情。”
“只是...”
林光霁用笔尖敲了敲眉心,满面愁容:“如果选择了这种做法,先不说琼琼未来的校园生活会遭受怎样的孤立...”
“把一个年仅十岁的孩子以受害者身份推到风口浪尖,让她一遍又一遍去回忆自己是如何遭受的创伤,这绝非最明智的做法。”
“一定要想想两全其美的办法才可以啊...”
见林光霁隐隐焦虑起来,程暮寒轻抚过他发丝,让人稍事冷静:“我们先确认一下姜雪晴整理的资料,说不定会有额外收获。”
说罢,他随手调取出姜雪晴已然存储的监控,与林光霁一并分析。
不过半晌,纸张上已然满是密密麻麻的标注,林光霁将可疑人员逐一筛选完全,归纳到程暮寒面前。
“那个孩子也是欺负琼琼的人吗...”
程暮寒指向屏幕里一戴着眼镜的男孩儿,似有些难以置信。
“是的,虽然只有两天的视频,但从行为举止上是可以看出来的。”
林光霁将监控录像进行回溯,沿着那男孩的行动轨迹比划着:“不光会在老师面前装乖,还知道借助同学的遮挡以躲避无死角监控,反侦察意识不错,是个人才。”
说罢,他长叹一口气,捏了捏酸痛的眉心:
“但...这不是重点,在仔细观察过后,我可以确定,这个班级的气氛比想象中还要糟糕,仅凭几个年岁尚浅的孩子可做不到这一点。”
“若是其他班级无异常情况发生,大概率就是琼琼所说的那名老师导致的,稍后还得麻烦雪晴帮忙确认一下...”
似回想起什么,林光霁倚靠在椅背,眉头紧皱:
“虽说老师的教育方式确实会影响到孩子的未来,但原生家庭情况如何才是干扰到孩子成长的根本原因,不能够只解决表面问题。”
“可在这些事情上,根本没有一点可以是孩子能自己决定的,我们再去尽全力解决,终究只是激起一圈微不足道的涟漪罢了。”
他走去档案柜边,翻找出一本记录递给程暮寒。
那里面白底红字全都是以爱为挡箭牌的冷言冷语,有的笔迹锋利无比,入木三分,有的笔迹被晕染开末尾,留下些许鲜红,有的甚至尚不成体,带有着稚嫩与茫然,却无一例外,皆触目惊心。
“这...”
程暮寒草草扫过一眼,已然感到些许不适。
“将一向模糊不清的言语实体化后,便能展现出它究竟蕴藏着怎样的力量。”
林光霁接过笔记,一边再现着里面的内容,一边干脆利落的把它重新装回档案柜:
“我是为了你才没离婚、为什么就你做不到、我累死累活的挣钱不就是为了你吗,这种话我听过太多太多。”
以至于再听到时已经麻木了。
“家长确实不容易,谁都有压力大的时候,发牢骚可以理解。”
他接起一杯咖啡递给程暮寒,让人尽快忘却那种不适:“但不能理解的是,本应因爱意而诞生于世的孩子,难道因这番话就能够当即成为一名理想的优等生,或者瞬间赚到手千八百万吗?”
“一次又一次打压的目的是为了拔苗助长,还是为了单纯的泄愤,这些事都与我无关,我也并不关心。归根结底,我身为一名心理学家,在研究这方面问题时,只会在意人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情绪,为什么会做出这般表现,以及一开始的矛盾点到底有没有因为这一系列行为表现得到解决。”
“如果解决了,可以,那是你们独到的教育方式,孩子也能接受,我便归类为多样化之一。但若没有解决,这便是推卸责任,尤其是那些十分刻苦努力却没能见到成效的孩子,很容易因为这一番话内疚一辈子的。”
程暮寒:“......”
一针见血的观点,是所有人都能够理解,却不愿意承认并接受的存在。
可能是受教育程度不同,也可能是家境所迫,很少有人能够在某些事上称心如意,却不得不去完成身为人类应当完成的任务。
正如社会学所述,人是社会性动物,需要通过社会互动来获取生存资源、情感支持和认知发展。
无论是非对错。
“幸好郑副是名负责任的父亲,给了琼琼足够的爱和空间。”
程暮寒轻叹一口气,眉眼里却满是郁结,林光霁只是微微一怔,便继续回应着。
“是的,即使爱的笨拙,他也在不断的学习,尽全力去成为一名合格的父亲。”
“可身为旁观者的那些人根本无从意识到,他们眼中玩笑一般的事情能给心智尚未成熟的孩子留下多大的心理阴影,会为他们的家庭带来多大的困扰。尤其是那些被纵容的孩子,未来又该如何心智健康的成长?”
“何况,本该教书育人的老师非但没有尽到职能,竟然还在一旁取笑,放任这些孩子的暴力行为,以职权谋取便利...”
此话一出,林光霁的笑容霎时间渗人了几分:“孩子之间的事大人本不该插手,既然他们先得寸进尺,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见一向冷静的人儿也染上了几分怒火,程暮寒竟忽觉一丝庆幸,但很快他便意识到这不对劲。
或许是因为见到了林光霁不寻常的一面,也可能是在寄希望于这个小专家...会在未来某日带给自己不一样的人生吧。
他轻叹一口气,将无关紧要的念头消散,抬手揉捏上那微微发烫的小脸,便见刚刚还皱着眉的林光霁霎时间瞪大了眼,好似瞳孔也像无辜的猫咪一般放大了几分,更加惹人怜爱。
“冷静下来了吗?”程暮寒微微挑眉,又肆意的扯了两下。
“嗯,只是程队再捏的话,就要不冷静了。”
话音未落,那小脸兀的发红起来,程暮寒的动作也不自然了几分,顺势收回手,轻轻嗓以稳定住有些吵人的心跳声:
“继续分析吧。”
“知道啦。”
林光霁莞尔一笑,重新拾起资料翻看,却在最后几页意外瞟见了一张熟悉面孔。
“这个叫安平的孩子...”
“他的父母资料。”
程暮寒从一旁翻找出对应文件递给林光霁,只见他粗略一翻,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这个孩子很可能就是欺负琼琼的小头目。”
对上程暮寒疑惑不解的表情,林光霁稍作思考,长叹一口气:
“这其中的关系很复杂,我需要先从一切的起始点说起,程队务必保密。”
“好。”
林光霁从身侧拿出一空白纸张,连带着资料一并放置二人之间,为程暮寒解释着其中的渊源:
“最一开始,是一个食品公司的CEO与其秘书相恋,结婚,一名为刘杰的男孩儿在二人婚后第三年出生。”
“后来,那名CEO出轨在先,净身出户,刘杰被判给母亲,也一直跟着母亲生活。”
他随手画上三个火柴人,分别标记上代表字样,将这前因讲述完全,却在接下来的区域处标记上了一个重点号:
“不久后,其母亲与‘可布’玩具公司董事长安世忠结婚,先后再生二子,名为安胜和安平。”
“安平十分聪明,甚至可以被称作神童,但他不喜欢学习,被娇生惯养着长大,如今已有些泯然众人了。”
“而安胜的染色体异常,是XYY,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超雄综合症’,很容易发展成反社会人格。”
听闻,程暮寒眉头紧皱。
既然林光霁十分了解安平的家庭构成,那就代表这一家人大概率曾与他有过接触。
只是接触的原因...究竟是因为对安胜的治疗,还是...
想到此,他不寒而栗。
“没错哦,就是程队所想的那样。”
林光霁轻松看透程暮寒的顾虑,将纸张翻面,重新标注出代表三个孩子的火柴人,逐一连接起来。
“久而久之,刘杰愈发无法忍受父母以照顾弟弟为由的偏爱,觉得自己像是家里的客人一样,终日郁郁寡欢。”
“而恰恰是这一行为,却引起了安胜的不满。”
他着重点了点安胜和刘杰之间的线条,在上面引出一根线,指向被三人围绕在其中的安世忠二人。
“因为安胜本就渴望得到父母像对待安平一样的纵容和对待刘杰一样的关注,所以无比重视自己的胜利与优越感。”
说罢,林光霁取出一旁的红笔,在指代安胜的那个火柴人身上画出一把形状简易的小刀:
“像是哥哥弟弟争宠一样,安胜和刘杰因为一件本不起眼的小事发生了争执,而安胜的暴力倾向自此被激发完全,使用刀具将刘杰砍倒在地,连刺数十刀致死,刀刀致命。”
“其父母在回家后看到这一惨状,果断选择报警,也同样惨死在安胜刀下。”
“安平则是在安胜刺死刘杰时逃跑未遂,被他喂食了过量安眠药后绑在了凳子上,倒躺在打开着水龙头的浴缸里等死。”
程暮寒:“?!”
惨绝人寰的手段,很难去相信这是一个孩子做出的事。
“起初我也不信,但事实确实如此。”
林光霁将分析用纸放入碎纸机,看着被刀片切割成条的火柴人,脸上竟浮现出些许笑意。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林光霁只觉右眼底又抽动了两下,再度走回程暮寒身边,为他讲述着故事的尾声:
“所幸警察们到的及时,安平活了下来,这对父母,也就是安世忠的亲戚,便是收养他的人。”
“确定是走程序的收养吗?”
林光霁:“......”
程暮寒的怀疑不无道理,但事实远比想象中要复杂。
“嗯,卷宗里是这么写的。至于安平的名字之所以没有改动,是因为安胜‘获救后’告诉这对父母...”
“爸爸妈妈想了很久,希望他平安的长大,所以取名为安平,果然...弟弟平安的活下来了。”
说到此,林光霁轻叹一口气:“此话一出,新闻媒体抓住了重点,一时间炒的沸沸扬扬,导致事情的真相被大众抛掷脑后,只字不提。”
“但该来的还是会来,安胜最终也没能逃过法律的制裁,罪有应得。”
注意到林光霁眯起的双眼,程暮寒忽觉一丝异样。
若依照刚刚所述,这件事应该归属于刑事案件,并非总域负责,林光霁身为外部专家,理应连卷宗都接触不到。
难不成他在隐瞒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