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烬余夜》狐咠

39、 Chapter 39

　　仅仅是一瞬间，林光霁的态度急转直下。
　　刚刚还一副可怜模样说着药苦不想吃的人儿，此刻已然满是锋芒，端坐的身体仿佛蓄势待发一般，静候着猎物的动作。
　　蛇虺亦是微微皱眉，他无从辨别这份敌意的来源。
　　如果说是因为猰犬被觉察到些许异样，而自己平日里又与他走的比较近，保有怀疑确实足够合理。
　　但这番话，真的是能够说给一位总域负责人听的吗？
　　除非...

　　蛇虺下意识扫了眼林光霁眼下的标志，轻叹一口气：“怪我，原本很好的氛围，非要提起这种无关又扫兴的事。”
　　他话锋一转，冷静道“然后，第二个坏消息，我刚刚说过，在今年十一月初有交流会吧。”
　　“希望在那之前，林专家能够空出部分时间，集中精力进行训练，尽早获取到作战许可，并取得可建立一对一精神链接的奥特瑞。”
　　林光霁：“......”
　　该来的还是来了。

　　“这是...坏消息？”
　　于作战人员来说，能够去获取奥特瑞更应当是个好消息才对，林光霁波澜不惊，继续毫无瑕疵的扮演着自己无战力人员的角色。
　　“我知道你手中有一把通用型奥特瑞，但未取得作战许可的情况下，那把奥特瑞也是不可以在总域外使用的。”
　　蛇虺无奈叹息：“我每次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不代表已经允许你这样做了。等到K总域找上门，即使是我，也很难为你开脱。”
　　“好吧...确实是个坏消息，看来我若是获取不到，迟早会面临大麻烦的。”
　　“和谷浩交流的时候，你应该多少也感觉到了，不是吗？”

　　尽管谷浩如今已经身囚系狱，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势力基本都存在于K次域，常年活跃在ZT次域的几人根本无从保证其他同流合污之辈会善罢甘休。
　　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林光霁点点头应道：“我明白了，不会给各位添麻烦的。”
　　“负担不要那么重，以目前你的能力和获得过的荣誉来看，这不是件难事。”
　　蛇虺走去程暮寒电脑前，打开一系统，将屏幕转向二人，展示着里面的内容：“而且，应该在认证你为作战人员的一刹那，就可以晋升为特等了。”

　　四人霎时间怔愣在原地，紧接着便惊讶无比，齐齐围绕在电脑前确认。
　　“哎？这个评分...我什么都没做啊...”林光霁无法理解，满头雾水的看向蛇虺，希望得到他的解释。
　　“自你去年六月起加入这支队伍，至今已经有近一年的时间了吧。”
　　蛇虺推了推眼镜，靠在椅背，长舒一口气：“这期间无论是你身为心理学家发表的科研成果，还是作为Dye成员外出作战的成绩，或者协助ZT15一队侦破的案件，都将详细的记录在你身为ZT总域成员的档案中。”
　　“只不过是把欠给你的东西一次补齐罢了。”

　　翻看着每一条记录后的备注，有很多都是他跟随程暮寒调查期间顺手完成的作战任务，尽管主力并非自己，却也被给予了对应的评分。
　　“那也...不应该吧...”林光霁心虚道：“除去谷浩这个特殊因素，现在以正规渠道晋升为特等的最短纪录不是程队吗...也用了一年半的时间来着...”
　　“是啊，不应该，”蛇虺那带有杀气的微笑险些把林光霁吓退到桌子下面躲起来：“身为作战人员，自然是作战的成绩在评估中占比最大了，什么都没做是吗？”
　　“我平常也只是开两枪辅助作战，最后的致命一击都是由程队负责...作战那部分都不应该有成绩的...”
　　“搭档组的作战评估是绑定的，就算你只是跟着他去了现场，什么都没做，你们也都有同样的分数。”
　　说罢，他将目光移向程暮寒：“身为ZT17首席，你不该不知道。”
　　听闻，程暮寒默默扭过头去，坐回沙发一言不发，那三人也悄悄退去门外，再度藏匿起来。

　　“你们两个倒好，从绑定为搭档后就形影不离的，我就没见过能在一年的时间内，从初等作战人员越五级晋升至特等整整两次的分数，是想通过赚奖金发家致富吗？
　　蛇虺取下眼镜，试图借助擦拭镜片这一动作来分散注意力，却忍不住用那双骇人的金瞳盯着林光霁，以警告人低调些。
　　“这应该算是件好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好事。”
　　林光霁自然是了解蛇虺的意图所在，也因此更加坚定他与猰犬时常活跃在自己面前是存在一定原因的。
　　低调？若是平平无奇，怎么可能有线索主动送上门，何况“林光霁”本来就是被人避之不及的存在。

　　见人非但不听劝，反倒是坚持继续这样下去，蛇虺无奈摇头，继续说道：“确实，我作为ZT总域的负责人，自然是要多沾点光才对，作为这一年来给你这个闯祸精打掩护的慰劳。”
　　“再降价是不可能的，蛇特等。”林光霁果断回绝。
　　“Dye从心理学研究分部直接购买的对勿忘药剂可是比你所谓的成本价还低，别以为我不知道。”
　　“那是因为蛇特等与我早在一年前就已经先商议好了出售给ZT总域的交易价，只有继续维持这一数目，才可以达到交易的平衡，避免心理学研究分部亏损的可能。”
　　“这就意味着其他队伍可以降。”
　　“这也就意味着蛇特等可以无视其他异议的声音，按劳分配活动资金，而不是仗着Dye能力出众就委曲求全，放任他人利用所谓的公平待遇侵占重要资源。”
　　“......”
　　“......”

　　二人一时间拔剑弩张，程暮寒正欲起身阻拦林光霁，却被人一眼瞪了回去。
　　程暮寒：“......？”
　　他未曾想，只是大家在闲暇时间随口一提的问题，竟然能被林光霁在意这么久，甚至不惜与蛇虺正面对峙，也要尽全力争取。
　　恍然间，他仿佛看到了眼前人儿与自己初次相遇时的模样，只是那狼尾较过去更长了几分，眉眼中也多了些许灵动。
　　意识到自己的走神，程暮寒刹那间红透了耳朵，迅速低下头去，尽可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似是被林光霁逼迫到无话可说，蛇虺微微挑眉，缓步走出办公桌后，站在林光霁面前质问道：“你是ZT17首席？”
　　“正因为我不是，所以才敢以一个ZT17成员的身份站在这里，阐述我亲眼目睹的不公。”
　　林光霁并不惧怕，反倒是仰起头瞪着人那黑纱下若隐若现的瞳孔，无比坚定：“如果蛇特等是想以资金有限，为了顾全大局等模糊概念回应我，我不介意将所有面向ZT总域销售的药剂提升至与其他总域相同的价格。”
　　蛇虺：“？！”

　　此话一出，蛇虺霎时间熄了怒火，不可思议道：“其他总域...不会也是你为了平衡...”
　　“不然呢！什么都不知道还在这里训我，委屈死了。”林光霁好似耍小脾气般抱着胳膊扭开头，完全没有一点受了委屈的模样，惹得蛇虺哭笑不得。
　　“关于活动资金的问题，确实是我的疏忽，误以为天不怕地不怕的你们几个一声不吭，就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蛇虺拿起手机发送着消息，将内容展示给林光霁，得到人点头认可后继续说道：“既然我已经展现出诚意，林专家是不是也该让我沾沾光了？”
　　“最多一个百分点。”
　　“两个。”
　　“一个。”林光霁并不打算退步。
　　“两个百分点，不然我会依照总域规定禁止Dye特殊作战小队与心理学研究分部的私下交易。”蛇虺笑眯眯的威胁道。
　　“总域没有这个规定。”
　　“现在有了。”
　　林光霁：“......”
　　短暂沉默后，他微笑着仰头看向蛇虺，一字一句缓缓说道：“您果然还没蜕皮呢。”

　　仅是一句话，二人间刚有所缓和的氛围被完全点燃，蛇虺默不作声的走去程暮寒身边，从那礼物袋里取出一副一次性手套迅速佩戴起来。
　　程暮寒意识到情况不对，急忙抓住蛇虺的手腕阻拦：“蛇特等，和林顾问动气不是什么明智的举动。”
　　“我知道，只是为了教你一种让他闭嘴的物理方法，会很有效。”
　　“教我？”程暮寒略有些疑惑，渐渐放开了手。
　　“在医院做检查的时候，他曾不间断的损了我一小时，未来你可能也会遇到这种情况。”
　　蛇虺轻轻拽了拽手套做最后调整，走回林光霁面前：“况且，我知晓程特等本就不善言辞，比起去反驳他，不如直接动手来的实际。”

　　“怎么，要把我的舌头割掉？”
　　未等人说完，蛇虺抓住刹那时机，按压住林光霁的舌头，步步紧逼：“也可以，小舌头要是不想要了，我现在就给你割掉。”
　　“我靠——！”
　　姜雪晴瞬间爆发出一阵尖叫声，抓着冉煦的衣服猛晃，被人急忙捂住嘴，连拖带拽的藏了回去。
　　林光霁试图抓住蛇虺手腕反击，却被人轻松拢住按在桌面，意图踢上前的腿也因为空间不够无法抬起，隔开在他身体两侧动弹不得。
　　“别...”
　　“躲？”
　　异样的刺激使得不适感剧增，林光霁双眼愈发朦胧起来，他急忙向后躺去，以换种方式躲避开，却被人硬生生扯住手腕拽回，再度控制在原地。

　　“到此为止吧，蛇特等，林顾问已经感觉到不适了。”
　　程暮寒紧紧抓住蛇虺手腕，阻拦人继续折磨林光霁的动作，却见他叹了口气，缓缓取下手套，满脸担忧。
　　“最近少喝冰饮，我回去给你准备治疗咽喉的药，都咳血了...”
　　听闻，程暮寒明显一怔，急忙松开那只手：“抱歉，是我误会了。”
　　“没关系，我经常这样做，所以才会被他叫做变态蛇翳吧。”

　　交谈间，林光霁只觉双耳满是耳鸣，堪堪消失的血腥气息再度涌上，窒息感始终无法挥去。
　　程暮寒默默拿过纸巾放在林光霁身侧，顺势借助这一动作将他挡在身后，轻轻拍拍腿示意人快离开。
　　“我答应你，好好吃药，一顿不落。”林光霁呼吸急促，扶着程暮寒的胳膊跳下桌面，站定在人身前：“但这种行为，如果再有一次，我绝对会杀了你。”
　　他霎时间抓住蛇虺的衣领，逼迫人弯下腰，直视自己双眼：“绝对！”
　　蛇虺：“！”

　　被人甩开衣领，蛇虺堪堪后退两步稳住身体，望向快步跑离的人儿满目震惊。
　　那个眼神...
　　蛇虺眉头紧皱，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娇小身影缓缓抬起头，如出一辙的瞳孔正透过层层观察玻璃看向自己，渗血的嘴唇一闭一张好似在说着什么。
　　原来他早就开始恨我了...
　　蛇虺轻轻摇头，重整思绪：“程特等，麻烦你一定要按时提醒林专家复查，若他产生不适也要尽快联系我。”
　　“他的身体...快要经受不起这种折腾了。”
　　程暮寒：“？！”

　　......

　　待林光霁漱口完毕，姜雪晴递回他的外套，看着人担忧不止：“林专家...没事吧...”
　　“没事的，大家别担心，我很好。”
　　林光霁长舒一口气，重新整理好衣物，跟着三人一同返回办公室。
　　“臭小子，以后管着点嘴吧，别看他不顺眼就一个劲的怼他，这不就受罪了吗？”
　　郑毅倒了杯茶水递给林光霁，示意人慢慢喝别烫到：“不过，也得谢谢你小子这嘴，咱们队能手头宽裕不少。”
　　“让你受委屈了，郑副代表我们这几个怂包给你道声歉。”
　　“别别别郑副，多见外呀，好像我马上就要被炒鱿鱼了一样。”林光霁掩面轻笑，打趣道：“当然，我得承认，这其中多多少少也包含了些私人恩怨，正好我手中也有能拿捏蛇特等的条件，何乐不为呢。”
　　“大话说给郑副听听就行了啊，别瞎得瑟，小心挨揍。”
　　郑毅揉了一把林光霁杂乱的头发，见他已然恢复日常那活泼模样，才堪堪安下心来。

　　坐在身旁的冉煦也难得温柔了一次，细心的帮人整理着发丝：“是啊，看你吃瘪的样子，突然能理解猰犬当时揍他的心情了，也难怪他骂的脏。”
　　“知道啦，你们以后也要小心，不要惹到那个变态蛇翳哦。就算是我，有的时候也会像现在这样，处于劣势的。”
　　林光霁瞥了眼郑毅，见他也倒了杯茶水缓缓喝着，这才抱着纸杯一口一口抿起来：“不过嘛，他确实是一位尽职尽责的医生啦，不可以只看表面，以偏概全的...”
　　“就算他真的很变态。”

　　“我看你也是真的很生气。”
　　冉煦冲着自己的办公桌努了努下巴，坐在对面的姜雪晴了然，瞬间钻入他的桌下翻出几袋零食，一股脑的堆在茶几上。
　　“来吧，煦哥给你打掩护，反正也不差这一口了，放开吃。”
　　“谢谢煦哥！”
　　“你说什么？煦哥没听清？”
　　冉煦微微倾身，拢住耳朵示意人再说一遍，却见本该抗拒的林光霁也一副说悄悄话的模样，在人耳边低语道：“我说，煦哥的盛世美颜怎么越来越厚了，是不是能分我好几张了呀？”
　　“滚滚滚，我这真心喂了狗了。”
　　“狐狸也是犬科。”林光霁嘟囔道。
　　“姜雪晴别吃了，快都给我抱回去！”
　　“你自己没长手还是没长脚？”
　　被姜雪晴翻了个白眼，冉煦气不打一处来，翻过茶几就追着她冲了出去。
　　“哎！别忘了拿外卖！”郑毅冲跑远的人大喊着，见他们挥挥手表示听到，霎时间满脸宠溺，端着茶水长舒一口气，感叹不止。
　　“人的一生啊...不就是为了活在这么几个瞬间吗...”

　　......

　　风波堪堪掠过，程暮寒与蛇虺进一步确认着接下来的调查计划。
　　“关于旧案，我们已有下一步侦办的目标，是否继续进行？”
　　“哦？看来进展很顺利啊。”
　　蛇虺稍作思考，轻笑道：“不如这次，你们也带上他们三位一起休个假吧，具体时间地点好好斟酌一下，我会给你批准假期的。”
　　程暮寒：“......”
　　林光霁：“......”
　　不止程暮寒，躲在门外的林光霁亦是微微皱眉。
　　虽说Dye小队全员休假对于调查并无任何阻碍，但回想起蛇虺在知晓此行即将前往K次域时的反应，很难不去猜测这其中暗藏何种不可告人的秘密。

　　见程暮寒有些犹豫，蛇虺解释道：“毕竟你们的对手时至今日都是未知数，却曾犯下过穷凶极恶的罪案，还是要谨慎些为好，不要被人察觉你们在调查旧案一事。”
　　“高调过一段时间，也该沉寂一下了，不是吗？”
　　无懈可击的说辞，程暮寒只得点头，表示：“我们会注意。”
　　“很好，虽然想为你们多增派些人手，但此事不可张扬，知道的越少越好。”
　　“或许...你们有推荐吗？”

　　“啧...”
　　仿佛知晓结果会如何，蛇虺也毫不避讳的展现完全此行目的所在，林光霁不禁砸了下嘴，掐着下巴思考起对策。
　　下一秒，他便恰好赶在程暮寒回应前走入办公室，果断道：“那就把ZT15的一队派给我们吧。”
　　见程暮寒点头附和林光霁的观点，蛇虺如此确认：“平日里，若是涉及到ZT15和ZT17联合侦办的案件时，你们似乎也一直在和一队合作，对吧？”
　　“是的，在入队前，我经常以心理学家的身份协助一队侦破勿忘嫌疑人所犯下的案件，久而久之就熟络起来了。入队后也是因为习惯，很多需要ZT15协助的工作也会委派给一队进行。”
　　林光霁再度跃上办公桌，以最舒服的姿势翘起二郎腿，继续解释着：“毕竟ZT17是对勿忘作战部门，即使我们几人再优秀，在侦破案件上还是存在一定的短板，偶尔也需要ZT15各部门的专业力量支持。”
　　“很好，我会与熊特等商议此事，适当调整他们的工作安排，以协助Dye的行动优先，与旧案相关的内容就由你们二人决定是否向他们公开吧。”

　　虽心思各异，但在场三人目的如一，这一话题便很快迎来尾声。
　　“总之，以你们的实力来看，交流会不必做什么特别的准备，一切照常就好，只是林专家获取作战许可一事要多上心了。”
　　“知道了。”程暮寒简单回应。
　　蛇虺站起身，伸出手阻拦程暮寒意图送自己出去的脚步：“好，你们忙，我先走了。”
　　“蛇特等需要我们从那边带什么回来吗？免运费哦。”林光霁与人挥手告别，还不忘打趣一句。
　　“你们都健健康康的回来就足够了，尤其是你，三餐必须好好吃。”
　　路过沙发，看到茶几上的杯盘狼藉和正伏在一侧狼吞虎咽的姜雪晴，他又回过头补充了一句：“少喝冰汽水。”
　　“知道啦，那我这周就不去了哦。”
　　“必须来，不然我给程特等打电话。”
　　“啧...”
　　被人砸了下嘴，蛇虺掩面轻笑，缓步走出办公室，消失在楼道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