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烬余夜》狐咠

26、 Chapter 26

　　“什么？！让程暮寒和他一个无战力人员搭档？疯了吧！”
　　一尖锐女声穿破ZT18休息室，引得楼道间奔走的成员侧目，却见怪不怪般继续进行着自己手头的工作。
　　“姐你小点声...程特等就在楼上呢...”
　　她身侧的男员工恨不得当场把人的嘴捂住，却又忌惮于对方职阶高于自己不止一等，只得小声劝阻。

　　“抱歉抱歉，失态了。”对方清清嗓，重新端起咖啡杯小口品起来：“只是没想到程特等入职ZT总域快四年了，竟然现在才选择搭档，还是心理学研究分部的那个负责人林光霁...”
　　“他是去那边特意把人翘来的？还是蛇负责人插手了？”
　　说到这，她忍不住嗤笑一声：“总不能是被谷浩‘强制执行’了吧？不是说其他总域请都请不动吗？”
　　这句话说到了重点，男员工急忙附和道：“对吧姐，我也不能理解这件事。Dye四人不都是长期执行单人作战任务吗？偶尔有大型作战任务时，程特等才会带队出动，安排搭档纯属限制他发挥啊。”
　　“但我真的看见那份文件了，ZT18决策层成员全部都签的同意，咱人事这边也都传个差不多了，肯定不能有假...”
　　似乎回忆起什么，他猜测道：“难不成那些领导者真是被...”
　　“嘘...”女人急忙扯了扯身侧人，示意他闭嘴。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在男人背后，林光霁正拖拽着黑色的小皮箱，缓步走向前方的办公室。
　　敲门，走进，提交文件，走出。
　　不过一分钟时间，人已经乘坐电梯前往上一楼层，奔着程暮寒所在方向脚步轻盈的走去。

　　站定在大敞的办公室门前，他轻敲三声，向里面的二人示意：
　　“打扰，心理学研究分部负责人，林光霁，前来报到。”
　　“进来吧，正好聊到你了。”
　　一肥头大耳的男人猛吸一口指尖紧掐的烟蒂，像招揽动物一般勾勾手指，示意人进来。
　　“我的荣幸，谷浩特等。”

　　林光霁适当忽视掉了这些没必要在意的细节，气定神闲的走到办公室中央，向坐在另一旁沙发扶手上的程暮寒微微颔首表示敬意。却见人瞥见那小皮箱后微微挑眉，仿佛剧本里没有写过这段一样。
　　就是要这种效果，林光霁暗自窃喜。
　　为了避免被人怀疑二人早就相识的可能，林光霁特地在那一小时的等待期间以代ZT15向程特等确认案件细节为由，跟着恰巧路过的姜雪晴顺理成章混入ZT17基地，拖出一装有秘密武器的崭新小皮箱为后续计划做准备。

　　显然，谷浩并未发现任何异常，满脸堆笑的向程暮寒解释道：“程特等，介绍一下，这位便是勿忘学研究总部...心理学...呃...”
　　“隶属于勿忘学研究总部，勿忘心理学专题研究ZT分部的负责人，心理学家林光霁。”
　　过分冗长的全称一般人确实很难记下，林光霁只得及时提醒，避免对方的面子在两个清楚记得全称的人面前摔个粉碎。
　　谷浩自然也顺着台阶走下，拭去额头渗出的汗珠，短暂介绍着自己还记得的内容以掩饰尴尬：
　　“对，这位林专家在人类心理学和勿忘心理学两大领域上皆有所成就，可遇而不可求的人才。”
　　“除ZT总域外，其他几大总域也曾向他发出过邀请，但无一例外，都被拒绝了。”
　　“所以，林专家此番受ZT总域之邀加入ZT17，想必是看中了我们ZT总域的闪光点。也因为他的到来，ZT17这一对勿忘作战部门才得以弥补战略作战上的空白，ZT总域也将在对勿忘的研究上更进一步...”

　　听闻此话，程暮寒的脸瞬间黑了下来，扭过头瞟向林光霁，却见对方脸上依旧挂着笑意，丝毫展露不出任何破绽。
　　他轻叹一口气，稳定住情绪，望向那扇敞开的门扉外，拥挤在墙体后的人群。
　　“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这不明摆的是人家看中了程特等所管理的ZT17才加入的吗...”一人捂着嘴，贴近身侧同伴小声说道。
　　“就是，要不然他怎么不来ZT18或ZT16，最起码不会因为作战丢了性命吧。”有人在他身后附和这一观点。
　　“对啊，他不是管理着心理学研究分部吗，混的可不比ZT18决策层成员差吧，上这来受什么罪呢？”
　　“说什么弥补空白，更进一步，把别人的功劳顺理成章的分给了自己一份，我都有点可怜林光霁了...”

　　窃窃私语之声愈发剧烈，仿佛在开展一场掩耳盗铃的声讨会一般，毫无保留的悉数传入三人耳中。
　　谷浩脸色铁青，意图“咳嗯”一声作为提醒，却险些把嗓子里的陈年老痰卡出，急忙咽了几口滚烫的茶水顺下去，又因痛感呲牙咧嘴的唏嘘起来。
　　林光霁：“......”
　　程暮寒：“......”
　　门口的声音亦在刹那间寂静下来，紧接着便听到一阵急促脚步，混杂着难忍笑意，在各办公室门扉紧闭后齐齐迸发出来，好似一次淋漓尽致的欢笑盛宴。
　　这种人到底怎么坐上ZT18管理层首席的...办公室内二人齐齐在心中如此质疑，不到片刻便豁然开朗。
　　怕不是连底裤都已经被蛇虺骗光了，还敢在这里傻呵呵的肆意妄为，自以为占了多大的便宜似的。

　　“程特等，虽然林专家还不具备作战能力，但以他优异的观察和分析能力，在未来必将会是ZT总域的一名大将。所以，最起码也要教会他如何在勿忘这种怪物手中保护自己才是。”
　　“更何况，林专家今年才...”
　　“23岁。”林光霁又一次提醒道。
　　“对，才刚23岁，和你们大学毕业那会的年纪差不多，现在开始培养为作战人员是完全来得及的。”
　　“所以，从今天起，林专家正式成为Dye特殊作战小队的一份子，并以搭档的身份协助你进行ZT17的工作。”
　　“希望你们合作愉快。”
　　林光霁：“......”

　　没得救了。
　　他扫过谷浩脸上一闪而过的轻蔑，自然也知晓对方是故意说出的这番话，笑容逐渐瘆人起来，在心中暗暗骂了一句。
　　注意到眼前人渐渗杀气，程暮寒果断站起身，向着林光霁伸出手：“你好，ZT17首席，程暮寒。”
　　林光霁抬起头，扫了眼程暮寒的表情，霎时间放松了几分，同他握手：“您好，日后请多指教。”
　　似安慰般，程暮寒用食指指腹轻轻拂过林光霁手腕，略有些粗糙的茧带过白皙肌肤下青蓝血脉，惹的人在银灰发丝内悄悄红了耳尖。
　　林光霁也学着他的样子去触碰，却只得勾勒出程暮寒的掌纹。
　　见人眼底浮上一层笑意，林光霁的坏心情也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很好，很好，”谷浩鼓了两下掌，继续说道：“作为搭档的话要努力培养默契，成为彼此最坚强的后盾，甚至可以把性命毫无保留的交给对方，完全的信任对方...”
　　听人废话连篇间，二人已然并肩而站，不安分的手如同孩童嬉闹般，在背后偷偷你追我赶起来。
　　被人牢牢抓在手心，程暮寒用指尖轻点，似打着什么暗号一样，逐渐规律起来。

　　动作停止的刹那，林光霁装作附和谷浩话语的模样点点头，伸出三根手指打出手势。
　　门外尚未离开的人皆是一愣，却见程暮寒回头怒瞪，把他们吓得一抖，迅速离去。
　　而电梯前闲聊的几人利用手机相机确认到林光霁打的手势，互相确认着什么，将刚刚走出电梯的红发男子又一并带了进去。
　　“不是，我才刚来啊，这就出动了？”猰犬一头雾水的问道：“林专家说实行哪个计划了吗，A还是B还是C？”
　　“没出动，预备C计划，叶队人呢？”
　　“睡过去了，甭叫他，咱哥几个就能解决，快让他歇会吧。”
　　猰犬从衣兜里摸出一根皮筋，将烈火颜色的长卷发扎起，露出雄狮般炯炯有神的异色金瞳：“走吧，活动活动身体去，等信号一到，哥几个直接冲！”

　　“对了，还有件事。”谷浩拿出一份文件，扔到了林光霁面前：“林光霁，你的申诉，审批没有通过。”
　　那人的声音染上了几分嘲讽，再次点起一颗烟，用双指点了点封页：“包括相关委员会，以及勿忘学研究总部的院长在内，我们一致认为，你眼下应当把重心放在同程特等之间的磨合上。”
　　“一次研究而已，又没断送前途，何必斤斤计较呢。”

　　灰霭落在纸面，渐渐殷上斑色，腾升的烟霾间，血色瞳孔闪过一丝冷光。
　　“更何况，ZT总域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你加入的队伍又是ZT总域的代表，精锐中的精锐，知足者才能常乐啊。”
　　“不如再努努力，培养自己的作战能力，尽全力去维护ZT次域人类的安全，成为人们口中所赞扬的英雄，对吧？”
　　林光霁只是微微一笑，不作回应。
　　“所以，你的心理学研究分部，也将由勿忘学研究总部的吴紫萍吴专家接手，把这份协议签了吧。”

　　见怪不怪，林光霁拿起对方推来的协议扫了眼，确认着里面的内容。
　　仿佛威胁般，谷浩将语速放慢了不少：“你应该很清楚，连奥特瑞都未持有的情况下，你的作战能力在ZT17绝对是垫底的，最好不要拖程特等的后腿。”
　　“如果因为你的作战能力低下，他有个三长两短，各总域损失的将会是一名绝无仅有的人才，以死谢罪可都不足够。”
　　他猛吸一口手中的烟，吐出陷阱般环环圈圈，将林光霁笼罩其中：“当然，签与不签是你的自由，但若是在ZT总域工作时出了什么差池，我们也是有权利要求你专心于对勿忘作战这一事业中的。”
　　“那时，可就不是一份协议这样简单了。”

　　林光霁微微皱眉，轻声叹息。
　　至少现下来看，在众人的认知中，程暮寒与自己不过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却就已经成为了他人用来威胁自己的把柄。
　　林光霁不敢去想，当自己追寻到那份渴望的真相时，程暮寒又是否能够完整的留存在自己身边。
　　正因为我不惧怕威胁，所以才不可以让你成为我的弱点，给予任何人以我的名义去伤害你的理由。
　　林光霁如此想，抬起头，看向谷浩的目光锐利无比。

　　“确实，我身为弱者，自然是要努力追赶程特等的步伐，至少也要对他的生命负责。”
　　“毕竟不是谁都像我一样，能够在这偌大的世界里踽踽独行，无牵无挂...”
　　“死了都没人知道。”

　　听闻这番话，站在身后的程暮寒已无法压制身周的戾气，脸色越发漆黑。
　　他无法设想，如果当初放任林光霁独自前来与谷浩对峙，对方有将会是一副怎样猖狂的嘴脸。
　　如果没能与林光霁在一年前相识，如今这场闹剧会不会才是二人真正的开端。他是否会因为有心之人暗中挑拨，变得更加难以接近，无从相信自己的一丝一毫。
　　甚至宁愿在种种流言蜚语与陷阱间孤身一人痛苦挣扎，也不愿尝试着向身边任何人说出求救的话语。
　　程暮寒只感怒火攻心。

　　“啧。”
　　退一步越想越气，程暮寒忍无可忍，大步上前，将协议从林光霁手中抽走，团起，向身后抛去。
　　“谷特等，既然林光霁编入了我所带领的Dye特殊作战小队，那么就代表他已经是ZT17的成员之一。”
　　“ZT17是自主管理部门一事，应该无需我再强调。我的队员是否签署该协议，理应也不该劳烦你越级来关心。”
　　程暮寒将手搭在林光霁左肩，右手拍向桌面，吓得谷浩虎躯一震。
　　“况且，这份协议是心理学研究分部与勿忘学研究总部间的协议，任何总域都应该是无权干涉的，你想打破规则？”
　　“还是说，勿忘学研究总部也已经成为你掌中之物了？”

　　程暮寒怒视的双眸似千刀万剐般凌迟在谷浩身上，对方肉眼可见的慌张起来。
　　“你误会了，程特等，我不是那个意思...”
　　程暮寒当机立断阻拦了他为自己狡辩开脱的话语：
　　“我身为ZT17首席，本就应当以身作则，时刻作为迎战勿忘的第一层防线，带领众多优秀作战人员冲锋陷阵。而不是守着现有的权利贪生怕死，顶着特等的名号做见不得人的事。”
　　“不如多关心一下作战能力为负值的自己，别为了当逃兵拖我们作战人员的后腿才是，谷特等。”

　　“你...！”
　　谷浩的脸瞬间涨红，却忌惮于程暮寒的职阶不敢反抗分毫。
　　正欲把话锋转向林光霁，便看见他蹲下身，打开了那个黑色皮箱，里面所装载的物品露出全貌。是鹰鸦那早已沉寂在罐底的锐利鹰爪，在幽绿色的标本储存装置内格外瘆人。
　　涨红的脸不过短短几秒，便完成了惨白到铁青的转变。

　　“啊——！”
　　一声惨叫中，谷浩在老板椅上蹬了两下腿，翻倒在地，如同看向什么怪物般提防着林光霁。
　　而在他眼中怪物一般的人，此刻却活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狐狸，肉眼可见的低落了几分，好似那耳朵和尾巴也垂了下来一样。
　　“之前您说过，若我在一周内取来S级勿忘鹰鸦的利爪，您就会为我作证，是吴专家窃取了我的研究成果一事。”
　　“尽管当时我就已经确定了您是在说谎，但却依旧寄希望于您的良知会唤醒那为数不多的人性。”
　　“所以，我把他最看重的利爪取下，给您带来了。”

　　林光霁将装置立在桌面，瞬间收起来那副可怜的神情，表情淡淡的拿起一侧被合起的笔记，逐页翻看。
　　“当时您十分果断的夸下海口，想必是有为我翻盘的证据吧。”
　　“比如...”
　　他故意顿了顿，办公室门口的嘈杂也静了下来，谷浩咽口水的声音好像被放大了无数倍，瞬间心虚起来。
　　“您要挟吴专家犯下这些罪过的记录。”

　　林光霁指向笔记里的一条字迹，见谷浩拼命摇头，便轻笑一声，打断了他的狡辩。
　　“吴专家是研究总部内唯一一位让我敬佩的权威人士，如今已是花甲之年，却要承受这般无妄之灾。”
　　“我猜，若是研究分部一到吴专家之手，您便会马上放出为我澄清的证据，让吴专家一辈子的名望毁于一旦，我也不得不记你一份人情。”
　　“而我和吴专家的友谊就此破裂，她随后也会因‘意外’而逝世，享年67岁。”
　　“我.没.猜.错.吧？”他一字一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