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入怀》江州月白

4、青山

　　在学校的一周很快过去，放学后乔皖没有急着走，放学来接送学生的家长很多门口堵得不行，她打算做完手上的试卷再走。

　　陆汐收拾完书包，看了眼手机，姜悦给她发来消息让她放学后带着乔皖一起坐陈叔的车回家。

　　【汐汐，皖皖刚回家没多久，一个人不熟悉环境，你多帮她一点。】

　　【问下你姐姐喜欢吃什么，晚上回家我让阿姨做给你们吃。】

　　陆汐扫了眼后桌，她和乔皖从前根本就没有见过几面。

　　从前没有乔皖时，姜悦只会关心她上学累不累，问她喜欢吃什么。

　　况且……

　　陆汐面无表情地摁灭了手机，挽着高露露的手一起离开了教室。

　　乔皖写完试卷后，教室里面已经没有人了，空荡荡的，空调出风口还在往后簌簌冒着冷风。

　　她关了空调和窗户，起身离开座位，眼睛看着手机的聊天界面。

　　贺柏：【宋青砚的资料给你了，说好了，你要做什么得先和哥打个商量。】

　　乔皖正在打字回复，肩膀不小心撞到了人。

　　乔皖不禁后退一小步，抬起眼，眼里是惯常的没什么情绪。

　　撞到的女孩子剪着学生头，留着齐刘海。长得很文静，很有书卷气，是安静乖巧的那类女生。

　　周梨有作业忘记了，是要回来拿的，没想到撞上了乔皖。

　　对上她的眼睛，周梨心里莫名一紧，匆匆道歉，眼里全是惊慌，“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而后落荒而逃，好似她是什么洪水猛兽。

　　转校过来第一天的打扮用力过猛，给班里同学留下深刻的不学无术小太妹的形象，有些胆小的女生遇见她恨不得躲着走。

　　不过乔皖并不怎么在意，她自觉本身就不是什么情感丰富的人，也不热衷于人际交往。

　　路过保安室，保安大叔正背着手和同事闲聊，伸缩大门关了一大半，只留下一点刚好供一个人出入的空间。

　　夕阳洒下金辉，晚风轻柔，马路边上车流疾驰而过。

　　乔皖刚来北川市不到一个月，没开学前一直待在医院，对环境确实不熟悉。

　　她打开高德地图在搜索栏上输入一串地址。

　　不是陆家，是一家酒吧。

　　第一次去酒吧是贺柏开车过来接的，她方向感不好也没能熟悉路，还得跟导航。

　　最后一丝金芒沉入西山，暮色四合，街灯逐一亮起。

　　酒吧门口两个硕大的广告体字闪着蓝光，在夜色中格外引人注目，是酒吧的名字—初一。

　　乔皖疑惑过贺柏是不是将初遇错写成了初一，因要节省经费便就将错就错了。

　　毕竟初一这个名字实在不够浪漫，不像是酒吧的名字。

　　贺柏当时鄙视她肤浅，很是漫不经心地说：“有句话叫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我嘛，初一多好。”

　　每天都是初一，那么什么灾难坎坷都是能躲过去的。

　　乔皖是这样理解贺柏的意思的，但又觉得依着贺柏的性子这般想很奇怪。

　　贺柏遇事不是一个有躲避心态的人，他常说解决得了的事情就理解解决，解决不了的想办法解决，实在不行的就不管了，反正只要死不了就不是大事。

　　这般洒脱有个性的人，是个身高一米八的花臂青年，也是个很受欢迎的男狐狸精。

　　入夜后，生意正好。前半时间段没有狂欢的时候，舒缓的音乐配上迷离的灯光，只是有一般松弛又暗藏暧昧的氛围感。

　　贺柏已经在应付搭讪的小姑娘了。小姑娘似乎很有热情，不愿意放弃，缠着他跟不会累似的找话题，笑容满面。

　　贺柏是商人不会让顾客难堪，却也有让人知难而退的方法，几句话下来就能知道小姑娘讨厌什么样的男生。

　　于是，在小姑娘含情脉脉的目光里，贺柏装作不经意地掀起袖子，大片青色的文身裸露出来。

　　小姑娘的含情眼瞬间变得平淡，失望地离开了这里。

　　“贺老板风姿绰约，勾得小姑娘失魂落魄，可惜是个冷心薄情的。”

　　乔皖装模作样地叹了一身，“哎，可惜了这副好皮囊。”

　　贺柏瞧见她，吊儿郎当地笑，“比你还差了几分火候，进展怎样？”

　　这话就是好无厘头的打趣了，乔晥在勾引男人这件事上毫无天赋，甚至没什么异性缘。

　　她长得好，却实在不是受男生欢迎的性格。

　　不过她有一个优点就是好学且不服输，不会勾引，她可以学着去勾引。

　　乔皖拖着腮帮子回忆了下，不太确定地说：“应该还行吧。”

　　贺柏眉毛一挑，兴味地问：“还行？”

　　“他招小姑娘喜欢，送水的一堆，我都没挤进去。”乔皖说，“不过我扔进去了，他肯定印象深刻。”

　　贺柏额角抽了抽，干巴巴地附和了句，“那倒是深刻。”

　　贺柏也是瑶山人是乔皖的邻居比她要年长六岁，他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当年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了北川市的燕京大学，毕业后在北川市闯荡，成功扎根。

　　乔皖带着姥姥来北川得了他不少照顾。

　　夜深了，酒吧里的氛围越发暧昧。

　　乔皖给客人送酒，有时也会给客人结账。

　　来酒吧里多是一些爱玩爱闹的年轻人，大多就是借酒精放松生活的压力。

　　当然也有怀着寻些艳遇的心思的人，不过都不会太出格。

　　不过，凡事总会有意外。

　　乔皖在前台结账，站在面前的男子看她的目光粘稠，令人感到不适。她算好账，提醒男人亮付款码付钱。

　　男人半天没有动作，乔皖忍不住催促，他的手指覆盖在桌面上推过来一张卡，赫然是一家酒店的房卡。

　　“妹妹，在这一个晚上赚几个钱啊？跟着我，一个晚上有这个数。”

　　男人眯着眼睛，色眯眯对着乔皖伸出五个手指。

　　乔皖瞟了眼房卡，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她年纪是小，见过的龌龊事不少，这并算不得什么。

　　“您的消费一共二百三十八，现金还是扫码？”

　　说到这，她停顿了一会，手指落在房卡上，一点点地推回到男人面前，煞有其事地将男人从头到脚看了个遍。

　　“您要是想卖身抵账恐怕不行，太丑了，不值这个价。”

　　阿成是酒吧的长期员工已经习惯这个工作强度，倒是有点不放心乔皖，小姑娘高三学业繁忙。

　　下了学还要来做兼职，好不容易闲下来，他本想让乔皖早点回去，未承想乔皖被男人缠住了。

　　阿成还未来得及上前解围，就听见乔皖这番话，差点没有绷住笑出声。

　　看见乔皖第一眼他还以为她是个坚强隐忍的性子，倒没想到还挺毒舌的。

　　他上前接了乔皖的班，直勾勾地看着他，“先生，现金还是扫码？”

　　阿成是五大三粗的男人，男子不好再说什么，黑着脸结了帐，临走前狠狠地剜了乔皖一眼。

　　阿成不太放心，正好现在也没有什么新来的客人了，便让乔皖先走。

　　“乔皖，你小心一点，虽说是法治社会，胆子大的坏心眼人也不少。”

　　乔皖知道他的好意，“谢谢啊，阿成哥。”

　　一群飞蛾围着街灯打转，白色的灯光将影子拉得老长，弯月掩在乌云之下。

　　姜悦又给乔皖发了消息问她什么时候回去，乔皖回复说很快叫她不要等她。

　　其实她都不知道后面的一句话是否多余。

　　走着走着，乔皖隐隐发现不对，背后似乎有人在跟着她，面色不由凝重几分。

　　下意识地摸了摸兜里的手机，她记得来的路上有一家便利店，离这不远，可以先去便利店躲一会再报警。

　　只是远处似乎有几道人影，她的视力很好，借着街灯，她辨认出来了是宋青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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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行止从了医对家里的生意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宋青砚便自小被宋家当作继承人培养，宋父宋母经常带他出入各种生意场所。

　　身边几个处得好的朋友也是宋家生意伙伴的儿子，眼下几家的大人还在饭桌上应酬。

　　陈铭的父亲看儿子坐在凳子上的屁股跟长了毛，便让几个小孩子出来透气。

　　陈铭便想拉着几个人到酒吧玩玩。

　　晚上十点的街市慢慢回归于平静，车流都不少，要想夜间狂欢得转移到室内，外面没有什么人。

　　陈铭看了看宋青砚只觉得他的心情似乎还不错，想到饭桌上父母聊到又被不动声色转移的话题不由得心痒痒，明知道不可能得到答案，却是忍不住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

　　“宋哥，你说陆汐以后会不会是我们的嫂子啊？”

　　宋青砚扬眉看了他一眼，“听谁说的？”

　　陈铭一愣，“大家都这样说啊。”

　　宋青砚瞥他一眼，没说话。

　　陈铭挠挠脑袋，没明白宋青砚的意思。

　　还是周昌旭脑子活泛一点，“大家都这样说，你听宋哥说过？”

　　陈铭这样一想好像确实如此，宋青砚确实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乔皖在做下决定之前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特意还掐了自己一把，不过实在是掐不出眼泪出来，她便就拼命地揉了几把眼睛。

　　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她其实挺紧张的。

　　姥姥常说做人要光明磊落，坦坦荡荡，方才对得起自己对得起良心。

　　她做的这事实在算不上磊落，完完全全就是在算计人。

　　不过她也没有办法了，她必须得尽快接近宋青砚，求得宋行止帮姥姥治病。

　　索性闭上眼直直地往宋青砚身上撞去，鼓足勇气说出了那句话。

　　“宋青砚，有人跟着我，我好害怕，帮帮我。”

　　她直直撞上宋青砚的胸膛，一下子挨他极近。

　　白皙纤细的脖颈刚好抵在宋青砚下巴下，细软的头发有一下没一下地触碰到宋青砚的脸颊，泛起淡淡的柔软的痒意。

　　如同一根羽毛缓缓划过心上。

　　宋青砚垂下眼眸，乔皖的半张脸抵在他的胸膛上只看得清楚一双通红的眼睛，是很熟悉的狐狸眼。

　　只不过眼神与那双淡漠又倔强的眼睛不同。

　　宋青砚似笑非笑，“你这样，我怎么帮你？”

　　乔皖连连后退了几步，红着脸低声道歉，“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撞你的，有人跟踪我，我是太害怕了，没看清。”

　　旁观的几人有一瞬间看蒙了。

　　他们从来没有听见有谁连名带姓地叫过宋青砚。

　　这也就罢了，这女人直直地撞在宋青砚身上竟然没有第一时间被宋青砚推开，竟然还说要帮她。

　　要知道宋青砚虽然有几分风度但却不多，这样直直地撞过来就算他不推开，也会第一时间避开，哪会主动开口让女生自己推开的道理。

　　陈铭觉得女生眼熟，认了出来，“你是乔皖吧？那天送开水的那个。”

　　乔皖已经和宋青砚拉开距离，不远不近，刚好几步。

　　听见陈铭问她，她愣愣地点了下头，一副受了巨大惊吓的模样。

　　宋青砚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微不可查地笑了笑。

　　他看得明白，这女生眼里可没有多少害怕的情绪。

　　周昌旭往前面看了看，“我没看见什么可疑的人啊，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周昌旭是怀疑乔皖故意这样说就想着借此接近宋青砚的。

　　有人跟踪她也是真的，她想借此接近宋青砚也是真的。

　　“刚刚确实有人跟着我，可能是看见我遇到了你们不敢出来。”

　　乔皖顿了顿，直直看向宋青砚。

　　“谢谢你出手相助，要不然今天我可能要倒霉了，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要是有什么事情可以找我帮忙。”

　　她的声音不是甜美型的，像是玉石相撞发出的清泠脆响。

　　宋青砚说：“我们之前见过吗？”

　　“没有。”乔皖果断否认。

　　那天她脸上过敏没好还戴着口罩，宋青砚应该没认出来她。

　　她也不想宋青砚顺藤摸瓜查出她靠近他的目的。

　　宋青砚玩味地笑了笑，“行了，周昌旭，叫辆车送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