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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十个盖头 ...

  •   死寂半晌。
      徐赐安极为缓慢地说:“宫惊雨,你最好能给我一个解释。”

      宫忱轻侧过脸,像要从身后亲上徐赐安的脸颊似的:“成亲之后再说。”

      “不,你现在就……”

      这句话没有通过灵识传过去,因为宫忱收回手,单方面切断了联系。

      徐赐安深吸了一口气,嘴唇气得微微颤动:“下去。”

      不是滚下去。

      那便是没有很生气。

      宫忱起身,提着衣摆落地的同时,身形逐渐发生变化:人高了,肩也宽阔了许多。
      若非嫁衣做得既宽又长,寓意心宽体胖长长久久,早被撑破了开。

      随从的鬼司仪本想提醒新娘子最好不要下来,就算下来,也最好不要超过一分钟。
      结果新娘子蹭的一下子长得比新郎还高了,顿时瞠目结舌:
      “这、这这这这……”

      一个字憋半天,没说完,又见新娘子弯下腰,把新郎打横抱了起来。

      啪嗒,啪嗒。
      鬼司仪瞪得两颗假眼珠子接连掉地,滚进旁边看热闹的鬼民堆里,忙尖叫道:“我的眼睛去哪里了?”
      “快帮我找找我的眼睛!”

      “哎哟,谁抓我的脚哟。”
      “我踩到什么了?”
      “别挤啦——”

      身后鬼影重重,一片嘈杂喧闹,宫忱低头,透过层层叠叠的红盖头,深深凝视了一眼怀里的徐赐安。

      徐赐安死死揪着他的衣领,仿佛要被这羞辱人似的姿势气昏了头。
      这狗东西拿什么眼神看他?
      他胆敢……

      还有更胆大包天的。
      为了避免被徐赐安下令放手,宫忱直接点了他的哑穴。

      在徐赐安要杀人般的目光中,宫忱只是将双臂拢得更紧了些,一步一步往前走。

      并非徐赐安不愿挣扎,一来体内的阴气忽然暴动,令他极不舒服,二来,宫忱能吸收鬼界的阴气,实力已然恢复大半——
      除非拼命,他现在没法挣开这个犹如铁钳一样的怀抱。

      ……拼命。
      徐赐安闭了闭眼,睫羽微颤。

      已经是他拼了命才从阎王那要回来的人了,还能怎么办呢?
      他如今……也很累了。
      片刻就好,他也想休息一会。

      徐赐安终于缓缓松开手,有些疲惫地蜷在宫忱的胸膛里。
      何况,这个怀抱并非他讨厌的。

      宫忱察觉到了怀里的人由僵硬到渐渐放松,再到后来,竟然睡着了。
      呼吸又轻又浅,虽然睡着,却仍皱着眉头。

      那天,鬼界又流传出一段佳话。
      西厢的义子殿下大婚当日,新娘子大胆示爱,抱着新郎绕鬼市走了一圈。
      鲜红的地毯边走边铺,喇叭唢呐齐齐奏响,鬼哭鬼笑,热热闹闹。

      姚泽王被属下叫来看热闹,没看一会又让附近酒楼的小娘子拉着左臂回去喝酒,他边流泪边走:“要是当年本王没死,跟赐安他娘成亲的就是本王了……”
      “好啦好啦,大人,你在鬼界也讨了七八个媳妇了,该满足了。”

      “说到这个,本王的媳妇们呢?”
      “您忘啦,夫人们前几日结伴去东厢玩了。”

      “本王的命好苦!”
      “不哭不哭……”

      姚泽王一走,有的鬼娃子就大了胆子,去踩新娘子拖在地上的裙摆玩,新娘子管都不管,可一旦谁要伸手想碰一下新郎,就会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毫不怜惜地丢到一边去。

      “新娘子不让碰新郎啦。”
      “好凶好凶。”
      “霸道霸道。”

      传闻中嫉妒化身的百年桃怪见此情景,故意使坏,一个惊天大喷嚏打响,让附近十里的桃花都蔫了去。不想来凑热闹的还有千年凤凰花精,轻哼一声,刹那间,满城便开满了火烧般的凤凰花。
      事成之后,凤凰花精飘到两人面前,搞怪似的,把一朵凤凰花别到了新郎耳边,咯咯笑着离去了。

      中途,徐赐安醒了一次,下来吃了碗面,宫忱静静地坐在旁边,在红盖头下一口一口地啃着烧饼。
      不知何时,徐赐安主动靠了过来,又闭眼睡了。

      宫忱抿唇,拿起一张手帕,在徐赐安的脸上摸了片刻,停在嘴角的位置,轻轻蹭去上面的汤汁。

      他的师兄,还真是……第一次这么温顺。

      宫忱并非想让徐赐安难堪。
      只是一想到徐赐安差点跟别人成亲,他还是有些太着急了。

      宫忱放下手帕,让徐赐安继续靠着自己,保持着这个姿势,将人一路抱回鬼婚司。

      徐赐安没睡醒,冷漠地站在该司门口,不像是来成亲,倒像是来让人给他亡夫陪葬的。

      鬼司仪为鬼敬业,即便有一只眼睛没找回来,也努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看着两位新人,清了清嗓子:“掀起红盖头——嘴在心里头——”

      分明是醉在心里头。
      鬼界这恶俗之地,没有一个君子,一群流氓把“醉”错喊成“嘴”便算了,还以此为由,规定非要用嘴掀红盖头。

      徐赐安撩起眼皮朝新娘子看去。

      大红的嫁衣,宛如天边流霞。
      柔软而宽大的衣摆下,新娘子伸出的那双手苍白修长,一只掌心幽灵凑过来亲了那耷垂的指尖一口,还舒服地在掌心里打滚。

      徐赐安啧了声,屈起一根手指,咻的弹走那只掌心幽灵。
      新娘子盖头一颤,像是笑了下,并借机把徐赐安的手握在掌心。

      “掀一个!”
      “掀一个!”
      “掀一个!”
      众鬼大声起哄。

      徐赐安敷衍了事,偏头,咬住那盖头的一点点点点边角。
      但……扯不动?

      又试了试,还是扯不下来。徐赐安松了嘴,微眯起眼睛,端详片刻,发现这盖头中间偏下的位置往里面陷了一小块。
      ——原来不是他不行,是这盖头的主人叼着盖头,不让他掀。

      盖头下,宫忱咬紧牙关,死活不放:玩归玩,闹归闹,新娘子抱新郎走一圈还能用力气大掩盖过去,但要是掀了盖头,西厢第一美人竟变成了臭男人,这也太惊悚了。

      “新郎笨!”
      “舌头伸进去,缠一缠,新娘自然就松口了!”
      众鬼唯恐不乱。

      宫忱:“………”
      别吵,再吵给你们大变男人。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周围好像一下子真的不吵了。没多久,一只手隔着红盖头,捧住了宫忱的脸。

      宫忱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接着,他的嘴唇便让人咬了。

      有什么温软的东西狠狠地舔过了他的牙关。

      宫忱浑身一个激灵,摁住面前的人的肩膀,刚往后退了稍许,便被勾着脖子迅速缠上来。

      ……其实算不得缠,那人只是想抢走他嘴里的这块布而已。
      全是受了那群鬼的误导。

      宫忱如今大脑一片空白。

      鲜艳的大红绸缎在嘴唇与嘴唇之间被可怜地推来拉去,啃来咬去,揉来辗去,一会儿皱成一团,一会儿又全然撑开……
      逐渐变得湿答答,暗红一片。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红绸滑落,拂过徐赐安的面颊,悄然落地。

      抬头一看,面前还是那个披着红盖头的宫忱。
      徐赐安擦了擦嘴唇:“?”

      鬼司仪嘿嘿笑道:“这就是由本司出品的红盖头的精妙之处了,看似只有一层,实则层层叠叠,足有十层!”
      “妙不妙?好不好?”

      “甚妙甚妙!!!”
      “甚好甚好!!!”
      众鬼看得意犹未尽,鼓掌叫好。

      “掀十个!”
      “掀十个!”
      “掀十个!”

      徐赐安:“…………”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掀、十、个?
      少了。

      他可以一次掀一群。

      几秒钟后。

      数十只鬼犹如被米筛子扬起的米粒一般,同时腾空尖叫。
      “新郎当众打鬼了!”
      “救命啊——!”
      “十全十美!多好!义子殿下为何要生气!”
      “啊啊啊啊啊啊啊!”

      鬼司仪见场面一发不可收拾,把快要掉出去的眼珠按回去,哎哟一声,歇斯底里道:“别管盖头了——”
      “快——直接送入洞房——!!!”

      徐赐安刚要大杀四方,宫忱从身后拼命抱住他,这时天空成片成片的掌心幽灵携花而来,犹如龙卷风一般将两人裹入其间,卷上天去。

      徐赐安当真气得不清,冲破哑穴,扭头就冲宫忱大骂:“狗东西,你故意不让我掀的吧……”
      忽然间,强风把宫忱剩下的的盖头全吹跑了。

      看清宫忱的模样后,徐赐安瞪着眼,一时没说下去。

      宫忱尴尬地想要捂住自己的脸。

      徐赐安当然没让,扣住他的手腕,目光落在他脸上的伤口上。
      “怎么回事?”

      宫忱觉得丢脸,偏开了头。

      “青瑕,你出来。”徐赐安不愉。

      青瑕没有像往常一样钻出来,回道:“宫先生在来的路上摔了一跤。”

      “摔一跤这么大口子?”
      “是这样的,我找到宫先生的时候,他为了抄近道,爬上了老虎山,我跟他说您要成亲,他当场在山顶摔了一跤,滚过来的。”

      徐赐安:“………”
      “你为何不出来说话。”

      “啊,”青瑕羞涩道,“快到下一个环节了,我还是别出现了。”

      话音刚落,好巧不巧,终于到了。

      咳。所谓空中洞房,其实没有诸位以为的那么下流。
      这里形似一个巨大的“孔明灯”,分上下两层,下层燃着暗红色的鬼火,上层则用纱幔层层遮掩,中央是铺满花瓣的大床、湖蓝色的蜡烛……

      除了露天,应该与普通的洞房也没什么差异。
      个鬼。

      土到极致。
      徐赐安面无表情地举起了剑——
      没劈了那床,而是指向在床上脱衣服的宫忱。

      “穿回去。”徐赐安脸色难看道。

      宫忱:“…………”
      他恍若未闻,扔下手中的霞帔,里面剩的是一袭深红色的里衣,一步一步向徐赐安走去。
      烛火在眼底明灭,映得宫忱的面颊如一块上好的绯玉。

      红衣衬他,一如既往。

      徐赐安盯着他,呼吸逐渐急促,指尖用力到攥白了:“不许过来。”
      “宫忱………”

      宫忱猛地一扑,迅速抱住徐赐安,飞快往床上滚去。

      几乎是同时,一只泛着森森寒意的鬼爪从方才徐赐安右后方的阴影里蓦然伸出!
      若非宫忱及时将徐赐安抱走,那鬼爪便掐住徐赐安的脖颈了。

      “宫忱,你……”徐赐安撑起身,低头看向里衣被烛火烫出几个大洞的宫忱,神色微变,当即要扒他衣服。
      宫忱握住他的手,摇了摇头。

      关心则乱。
      徐赐安闭了闭眼。
      下一瞬,目光如鹰隼般冷冷刺向藏在层层纱幔中的鬼影。

      徐赐安森寒无比道:
      “滚出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十个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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