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佳时》雁衔

48、第 48 章

　　在期待中，何旭的礼物姗姗来迟。

　　下午一点，雨歌店里已经坐了不少人。
　　本就是海市知名下午茶餐厅，在开业前雨歌就已经做过预热宣传，更何况两个城市相邻，来往方便，也有不少江市人去海市时吃过。
　　剧组拍摄时没有对外宣传，但粉丝总是神通广大，所以此刻也有不少顾客是冲着明星来的。
　　虽然暂时还没达到座无虚席的程度，毕竟只是第一天，还不是下午茶时间，陈佳时已经很满意。

　　门口走进来一个人，手里提着一个盒子，包装的很紧实。
　　陈佳时见过他，在RCI，何旭的助理。
　　和等待许久的虞灵说了一声，两人一起走向助理。

　　“陈总，”助理和陈佳时打招呼，“路上堵车，晚了点，不好意思。”
　　“没关系，”陈佳时说道，“坐下喝杯咖啡？”

　　助理点头，他送来的东西还需要调试，不是放下就能走的。
　　等三人在一张桌坐下，虞灵瞪着眼睛，看着那个放在桌上的盒子。
　　她太好奇了，生日那天明明都已经劝过了，也告诉了何旭陈佳时的去向，谁知道陈佳时跑去了云南，何旭也什么反应都没有。

　　还有那张焰火照片，别人可能认不出来，她可是寿星，焰火是她亲自选的，图案记得清清楚楚，那条朋友圈里的焰火可不是她生日那晚的。
　　虽然很好奇他们发生了什么，但虞灵八卦也有底线，不该问的不问。
　　从云南回来后，陈佳时连海市都没回，虞灵只能跑到江市，幸好她不是个对待工作多么认真的人，可以毫无芥蒂的把事情丢给员工解决。

　　所以时隔一个月，她想看看何旭到底送了什么。

　　随着盒子打开，一个高约三十厘米的金属人形物体露出来。
　　助理打开背部的开关，头部亮起两个光点，虞灵张口说出，“蓝色的眼睛。”

　　显而易见，这是个机器人，陈佳时在看见的第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上次RCI展会前工厂的新品，她送到何旭手里的机器人形状蛋糕。
　　而此刻，机器人被等比例放大，一模一样的配色，一模一样的外观。
　　唯一不同的，这次牌子上写的，不是RCI，是雨歌。

　　雨歌两个字，是手写字体，陈佳时很容易看出来，那是何旭的字。
　　此前她从来没发觉，自己对何旭的字有这么熟悉。
　　每一次都能轻而易举认出，即使在沉山寺那么多的愿望里，也一样。

　　不知不觉走了神，等机器人发出声音，陈佳时才回神。
　　“thank you，”“欢迎光临，”“明天见。”
　　手在前面晃，机器人就会变化话语。

　　不是很复杂，但胜在新意。
　　陈佳时问助理，“可以说的话都是固定的吗？”

　　助理摇头，“不是，你可以和它对话，这里面用的是我们公司最新的AI，而且还可以切换语言，都不用手动调整，只要对话就可以。”

　　切换语音对话，那这不就可以充当翻译了吗。
　　店里有的员工学历不是很高，语言能力不高，在面对外籍客人时就有些不太顺畅。
　　如果每次有外籍客人来，直接让客人和它对话，再给店员转述，就能避免很多问题。

　　是个很实用的礼物，陈佳时笑了一下，“谢谢，麻烦帮我向何旭道声谢。”

　　“不用谢，这是我的工作，何总那里我会带到的。”助理摆摆手说道。
　　之后助理又向陈佳时介绍了机器人的其他功能和使用方法注意事项。
　　“可以麻烦你和我的店员再说一遍吗，”陈佳时说，“平时我应该很少会在。”

　　“好的，”助理没有恼，点头，“来之前何总让我跟雨歌店里的员工都说一遍。”

　　陈佳时道了谢，看着助理去把机器人安装固定在收银台，顺便和其他员工说使用方法。

　　虞灵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抱臂看着围在一起的店员们，“他送的好实用，倒显得我的无趣了。”
　　看着随地大小演的虞灵，陈佳时笑着说，“你送的我也喜欢啊，所有礼物我都喜欢。”

　　玫瑰熊确实给店里带了一波流量，有好多人只要经过，一定会合照，再发在社交媒体上。
　　不过鲜花会枯萎，尽管已经努力维持，但常温环境下，还是无法避免。
　　叫了花店店员来拆除那天，还有客人站在门口，问着会不会再弄一个。
　　得到否定回答后，众人唏嘘，争取拍摄最后一张玫瑰熊的照片。

　　虞灵在开业第二天就回了海市，陈佳时一个人留在江市。
　　酒店定了一个月的长期，虽然虞灵邀约，她也还是决定留在江市。
　　对着雨灵质疑揶揄的表情，她给出的回答是，新店开业，还不稳定。

　　理由有些冠冕堂皇，但也说得过去，虞灵拥抱她后上车离开了江市。
　　看着车尾消失在车流里，陈佳时有些眼热。

　　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做，不会无聊胡思乱想，陈佳时偶尔会在店里充当咖啡师或收银，外卖单子多时，她还会简直切蛋糕。
　　起初，店员在看见老板穿着围裙站在吧台里，还会有些拘束，后来熟悉以后，还会在一起吐槽难搞的奇葩客人。

　　有天店里年纪最小只有十七岁的服务生妹妹，被一位男客人高声呵斥，小姑娘眼泪都快要掉下来。
　　陈佳时上前拉开小姑娘，让她去后厨待一会儿，她来解决。
　　可谁知道，在小姑娘走后，众目睽睽之下，男客人突然改口，说刚才小姑娘辱骂他，要求全店的人向他鞠躬道歉。

　　这个时候，陈佳时已经意识到这人大概精神方面有问题，但服务行业总是要受气的，只能好言相劝。
　　后来好不容易劝下来，也把单点好，另一个员工上饮品时，他又转口说他亲眼看见店里的员工全部合伙欺负那个小姑娘，还把她关起来不让他看。
　　嘴里污言秽语说着什么让她出来，他让她当三房。

　　当时的员工都气的不行，但还是要忍下这口气，好生送走这位客人。
　　连旁边围观的其他客人都替她们感到无语。

　　为此，下班前，陈佳时给当天值班的每一个人都发了红包，作为服务行业的老板，她无法当时替她们出气，只能在时候给予补偿。
　　毕竟服务行业赚的都是辛苦钱和精神损失费。

　　不过好在，那样的客人很少，一般遇到的难搞的，也只是非要室内抽烟，大声播放短视频影响其他客人，讲方言让外地店员听不懂的。

　　而随着开业时间的增长，顾客逐渐增多，再有半个月，也要到圣诞节了。
　　趁着这个热点，雨歌几家店都退出了圣诞节活动。

　　江市这边，因为只开业半个月，知名度还没有那么高，宣传组买了好几个同城热搜。
　　效果不错，不过几天，店里客流量又达到一个高峰。

　　商业街都开始挂上圣诞节元素，雨歌也不例外。
　　陈佳时在收银台后坐着，看着几个店员在往墙壁，玻璃，屋顶上挂上各种跟圣诞节有关的东西。
　　蛋糕橱窗里，也多了几个带着铃铛，鹿角，红色蝴蝶结的甜品。

　　一切都在表明，这一年快要过完了。
　　而她的计划里，跨年也会在江市，和店里员工一起。
　　虞灵已经在催她回海市，她以种种理由推脱。

　　她想起曾经看过的一部日剧，不记得内容了，但名字还有印象。
　　《逃避虽可耻但有用》。
　　确实，有用，只要不回去，就可以当做没发生，不知道。

　　手机壳里的许愿条每一天都在提醒她，自己犯了一个什么样的错。
　　这段时间，一直在避免接受到关于何旭的消息。
　　她害怕听到他的婚讯，唯一值得庆幸的，何旭不爱发朋友圈，所以她可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不知道今年圣诞节会不会下雪哎，”咖啡师突然说道。
　　另一边服务生拿着托盘来到吧台，“应该不会吧，我老家冬天不下雪，以前看了部电影，背景设定在海市，有个场景是主角在雪地里奔跑，我那时候以为海市一定会下雪。”
　　她夸张的撇了撇嘴，“谁知道，来了海市以后，一片学都没见过，但冷是一点没少，江市离海市那么近，应该也不会下雪吧。”

　　天色有些暗了，店里人少了，咖啡师转过身看向陈佳时，“老板，你是海市本地人，你见过下雪吗？”
　　海市的雪，确实很多年没有下过了，但在十多年前，还是下过的。
　　“见过，”她点头，“很漂亮。”

　　“网上还可以搜到，当时有很多人拍了视频，你们可以找了看看，”陈佳时想了想，继续说道，“江市倒是有可能下，这几年特别冷时也飘过，只是下的不大，但夜晚路灯下，还挺烂漫的。”
　　说到这，陈佳时突然想起什么，“你们里面有谈恋爱的，圣诞节那天可以请假，我会批的，不扣奖金，不过上班的也有额外津贴哦。”

　　话题被转换，有对象的讨论要不要请假，没有的或者异地的，也在说着这附近哪里是约会圣地。
　　这里面，雨歌也被大家提起，说如果圣诞节约会的话，来雨歌是个绝佳的选择。
　　如果遇见下雪，还能透过一整面墙的落地窗看见雪从天上落下来，撒在阳湖上。

　　陈佳时幻想了一下那个场景，确实很美。
　　幻想里，她想起很多年前，海市的那场雪。

　　那年冬天很冷，2012年，玛雅人预言里的世界末日。
　　突兀的寒冷里，众人喊着是不是世界末日到了，极寒世界要来了。
　　但大多都是调侃，没有人相信世界末日，陈佳时也不相信。

　　天气预报说傍晚有雪，陈佳时和几个朋友相约，到江边赏雪。
　　那条江穿过城市的部分，两边都建起了高楼大厦，土地寸土寸金，连一个赏雪的好位置都需要金钱购买。

　　但那只是成年人的喜好，孩子的世界里，只要美丽，不需要一定用金钱买到的地方。
　　冒着寒风，几人裹得严严实实，骑着自行车来到城市边缘的江边。
　　这里有港口，即使冬日，也还是喧闹。

　　有工人来问他们干什么，得知是几个小孩子听了天气预报来赏雪后，笑着给给他们指了个好位置。
　　站在水泥台上，风吹来刺骨生疼，但视野确实好到极致。
　　看了时间，距离天气预报说的还有一个多小时，几人在原地蹦蹦跳跳，以此获得温暖。

　　陈佳时也很冷，她的手套明明很厚，却好像没有温度一样，手指冻得发痒。
　　在她皱着眉原地转圈时，何旭突然塞给她一个东西。
　　握在手里，掌心传来温度，陈佳时抬头疑惑看向他，正打算问这是什么。

　　一片白色的东西落在她睫毛上，之后，越来越多的白色落下来。
　　眼前何旭的黑色外套上，也落上点点白色，温度太低，陈佳时甚至能用手拿起它。
　　她手里拿着从何旭衣服上捡起的雪花，抬眼看着他，他额前的发丝上也落了雪。

　　想问的话被忘记，此刻她除了寒冷外，只觉得惊喜。
　　眼前有些模糊，是雪感受到皮肤的温度，开始融化，抬手揉掉，陈佳时抬头看向天空。
　　无数白色碎片如同羽毛般落下，没有重量，轻飘飘。
　　地面温度比雪的温度高，落下去来不及凝结，就化掉了。

　　“下雪了，”何旭笑着看着她。

　　身边众人欢呼此起彼伏。
　　“下雪了，真的下雪了。”
　　“比天气预报早一个小时哎，雪花好漂亮，每一片都不一样哎。”
　　“要是可以下一夜就好了，我还没堆过雪人呢。”

　　陈佳时头发睫毛上都落了雪，她看人很模糊，可站在面前的何旭她能看清，他笑得很好看。
　　看着对方的眼睛，她听见自己说，“下雪了，明年也来看吧。”
　　何旭给的暖手袋温度透过手套，贴在皮肤上，平息了痒意。

　　四周静下来，大家都开始安静的看着雪，落在地上，落到江里。
　　然后安静里，她听到，何旭轻声回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