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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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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最糟糕的情况呢。”
诸伏景光看了一眼裹着绒毯终于沉沉睡去的孩子,声音放得很低很轻。
“那孩子的反应……看来那是一句最好不要轻视的忠告。但是,如果警告是真的,意思是连警察系统都被不明黑幕渗透,已经不可信任?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发出警告的人是否判断无误——尚且存在这个问题。”降谷零也声音放轻地讨论,“即使出自真心和好意,也可能是她的妈妈误解了什么。”
虽然降谷零提出了其他可能,但作为相当了解他的幼驯染,诸伏景光一眼就从他沉郁的面色中,读出他自己都对这种可能不抱多少期望。
诸伏景光移开视线。
“即使那孩子给不出其他信息,我们不能做出明显的观察举动,也有暗中悄悄调查的办法。我们现在就有一条线索,不是吗。”
诸伏景光松了松五指,一条缀着贝壳形状珠宝的颈链从他掌心里漏出来,坠饰悬在半空摇晃。这是在那孩子熟睡后,他们悄悄从她颈间取下的物品,是她全身上下除了白衣外唯一的穿戴之物,也是唯一可能与她身份有关的线索。
方才两个人已经研究过,那形如贝壳的饰品别有关窍,把贝壳打开后,里面藏着一个有特殊接口的电子设备,外形类似于闪存卡,但接口非常特殊,竟无法与市面上能见的任何设备匹配。
这件可能是某种储存器也可能是电子钥匙的物品,也是刚刚降谷零不对自己的猜测抱有期望的原因。
毕竟,就算一位母亲可能罹患被害妄想症认为警察系统不可信任,那也不可能被害妄想出这样明显不寻常的电子件——它很有可能出自某个秘密的专业机构。
“这种东西必定是特殊定制的,很有可能独一无二,它的来源想必跟那孩子的来历关系密切。”诸伏景光说,“只是我们不好光明正大直接调查,或许可以从项链的外形着手。”
“关注一下近期附近的新闻或许会有什么收获。”降谷零提出另一条思路,“近两日,文京区范围内。”
诸伏景光蓝眼一眨,便反应过来,“因为那孩子的状态不像流浪了好几天,即使一直跑也跑不了多远,所以出发地可能就在文京区以内……zero,你要去哪儿?”
他正说着,发现降谷零开始穿外出的大衣。
“我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去看看。”降谷零回答,“你发现那孩子的具体位置是哪里?那个地方以及附近或许会留下什么痕迹。”
“至少要把可能遗留的痕迹清理干净……是吗。”诸伏景光看了看一旁正在梦乡中的小孩,她的身边还是留人看守比较好,于是他暗自叹气。
“那你千万谨慎小心。”
幼驯染出门的时候,诸伏景光就在家中浏览网络搜索新闻。对他来说,这种调查倒是非常轻车熟路了,幼年时那起改变了他一生的屠门惨剧至今都是一桩悬案,凶手仍未被抓获,十二年来,他时刻关注着相关消息,一直没放弃调查真相。
而关于这个小孩子来历的调查,顺利得有些出乎意料,等降谷零回来的时候,诸伏景光觉得自己已经差不多揭开谜底了。
“没有碰见什么意外吧?”
诸伏景光先关心地打量了一番回到家的幼驯染。
“清理了一些血迹,还有花丛里的压痕。即便不处理可能也会被认为是小猫小狗呆过吧,而且……”降谷零皱了下眉,“附近还真有一只死去的猫,总之姑且清理了一下,小猫的尸体也安葬了。”他顿了顿,又说:“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对了,我大概判断出了她来时路线的方向,延着这个方向去找相关新闻的话……”
“啊,新闻的话我应该找到了,你来看看这个。”诸伏景光转过电脑屏幕,给幼驯染推过去。
“情况非常符合,对吧?”诸伏景光说。
确实很符合当前他们已知的线索。
那条新闻讲的是凌晨发生于文京区某科研院所的火灾事故,该院所数层楼被焚毁殆尽,火灾原因暂且不明,虽然事故发生在半夜,但当时有一位科研人员正在实验室里工作,这位科研人员和她的助理、以及大楼内三名安保人员,五名在场者无人生还。
诸伏景光凑到幼驯染身边,俯身点开另一个页面,这个页面里是铺天盖地由各家媒体发布的内容类似的报道。
一则讣告。
讣告主角正是那位在火灾事故中丧生的科研人员,她的名字是维丝塔·格雷西亚(Vesta·Gresia)。
维丝塔·格雷西亚……
降谷零怔了一下。
“看来zero也知道这个人。”诸伏景光说。
“我记得小时候……小学的时候,有一段时间电视节目里经常提起她,这个名字在国民中热度很高。”降谷零转过头来,“那时候我还不认识hiro呢。”
维丝塔·格雷西亚,一位英裔科学家,虽然是科研工作者这种身份,却是很早以前便有不亚于偶像明星的话题度,因为非常年轻又做出了惊人的学术成果,在少年天才与美貌的加持下享誉一时,风靡程度突破了学术圈的范围。
不过她少年时候的知名度,主要是在她的母国和读书工作时的美国等欧美国家流传。直到十多年前,她与同为顶尖科研人才的丈夫一同应邀赴往日本,才突然之间在日本国内也拥有了广泛的名声。
她来日本的时候,因为“国际知名科学家被日本吸引成为本国人才”,因为一些奇妙的国家荣誉感,许多国内媒体争相报道,国民也纷纷表达欢迎与喜爱之情,一时之间被冠以“天才美女科学家”之称的维丝塔成为家喻户晓的人物。
这就是降谷零和诸伏景光都记得这个名字的原因,这是他们小时候发生的事情。
这也是维丝塔因事故去世的讣告,会被各路媒体纷纷报道的原因。
“那孩子……不会是维丝塔·格雷西亚的孩子吧?”
降谷零震了一下。
“我找到了关键性的证据。”
诸伏景光点开几张图片。
他搜罗了网络上能找到的近几年维丝塔在公众面前露面的照片,不同的时间地点,金发紫眸的女科学家穿着搭配也各不相同,但竟然有一个共同之处:她永远佩戴着一条同样的贝壳装饰项链。
降谷零用他们手里的实物对比了一下。
“这就是同一条项链吧……”他喃喃。
这确实是一个关键性的证据。
“更早之前网络并不普及,维丝塔刚来日本时候的第一手资讯很少,不过这条项链,似乎是近五六年她才常年佩戴的。”诸伏景光解说自己的调查结果。
降谷零却忽然打了个激灵,盯着那条仿佛从屏幕里钻出来的贝壳项链。
“线索已经足够,我们得清理浏览记录,不能再频繁搜索。”他冷静地说,“这条项链也必须藏起来。”
“如果那孩子的妈妈真的是维丝塔本人,她叮嘱孩子的那段话,已经那么谨慎,又怎么会让她戴着这么具有识别性、这么容易暴露身份的项链逃跑?”
“除非,她认为这个物品非常重要,重要到她必须平时随身携带,从不离身,重要到甚至超过了自己孩子的安全和性命。”
他说话的时候,诸伏景光已经找了金属盒子迅速把项链收起来了。
一对幼驯染都默默冷静了一下,然后才继续讨论小孩子的身份确认问题。
到了这时,他们都已明了,存在某个巨大黑幕的可能性已经远远比误解的可能性高了,毕竟那可是维丝塔·格雷西亚,如果是她本人说出了那段话,难道要赌一个顶尖科学家得了被害妄想症判断错了形势吗?
“我依稀有印象,维丝塔赴日的时候说是举家搬迁,是一家三口,他们夫妇带着孩子。”降谷零回忆着说道。
“我也有这种印象,所以查找了一番。时间久远,已经找不到当时的照片,只有一些文字资料,资料里不曾披露那个孩子的详细信息,不知具体年龄。不过无论如何,当年的孩子若是活到现在,也得有十来岁了。”
所以,他们捡回来的这个最多只有六七岁的小孩,不会是当年格雷西亚夫妇带来日本的孩子。
“毕竟维丝塔赴日都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嘛。”降谷零早就有所判断,又挑了下眉,“‘若是活到现在’?”
“这是我找到的另一条新闻。”诸伏景光翻出新的页面,推给幼驯染看。
依然是关于格雷西亚夫妇的新闻,时间是七年前,福莱·格雷西亚不幸车祸身亡,当时他的车上还载着女儿,父女皆抢救无效宣告死亡。
福莱·格雷西亚(Foley·Gresia)就是维丝塔那位同为顶尖科学家的丈夫。夫妇二人专攻的领域不同,在他们赴日的时候,媒体的介绍说一位是拥有多个领域博士学位的信息工程学工程师,一位是理论物理学家。
“维丝塔的丈夫和孩子七年前就去世了?”降谷零睁大了眼睛:“那……”
“没有,网络上没有维丝塔如今的家庭状况,媒体也不会过多关注一位科学家的家庭生活和私人情感。他们不会狗仔到这个程度,哪怕那个人是维丝塔……”
即便幼驯染没有说完自己的问题,诸伏景光也知道他想问什么,直接给出回答。
“不过年龄还是差不多能对上吧,毕竟我们不清楚那孩子具体是几岁,甚至有可能是遗腹子……”诸伏景光犹犹豫豫地说。
“……所以hiro觉得她就是维丝塔和福莱的女儿?”
“她长了一双与父母相似的眼睛。”诸伏景光耸耸肩。
新的资料被翻出来,在媒体的披露里,格雷西亚夫妇二人的相貌一览无遗,神奇的是,这对夫妻有一双非常相似的眼睛,一样的紫罗兰色,甚至眼中仿佛蕴藏寒冷星光的神采都如出一辙,可谓是某种夫妻相了。
是的,正是诸伏景光捡回家的那孩子的眼瞳。
福莱·格雷西亚是黑发紫瞳,黑发天然蜷曲,轮廓上有些许拉丁裔长相的特征,资料里倒没有考据他的血统,只有他生于美国和在各国游学的经历。作为一个成功跟知名学界同行美女结婚的男人,他相貌同样相当出众,是英俊到有些锋锐的类型,不过在所有的影像资料里,他唇角都勾着一缕笑,多多少少化解了那种外貌带来的锋利的压迫感,反而显得潇洒多情起来。
虽然是个科学家,却有种风流不羁的、花花公子一般的气质啊。
认真查阅资料的降谷零暗自腹诽。
而维丝塔·格雷西亚是铂金发色,紫罗兰眼眸,正如曾被媒体争相追捧,她的长相让人非常能够理解众人喜爱她的原因,附加那种淡漠的好似世间云烟都不入眼的神态,这位美女科学家给人一种精灵般无瑕又出尘的感觉。
“……确实像是他们的女儿。”
降谷零比较了一番,最终不得不认可幼驯染的判断。
诸伏景光捡回来的孩子有着蜷曲的亚麻色头发、紫罗兰的眼瞳,从长相上就能让人奇妙地感觉出她与父母的血缘关系。
于是,那个问题再一次回到降谷零心中。
hiro,打算怎么办呢?
“zero以后也想去做警察,对吧?”
他的幼驯染带着笑意这样说。
降谷零知晓,他的幼驯染很小时候就有“成为正义的警察”之类的梦想,如今为了追捕杀害父母的真凶,更是坚定地选择了警察这条人生道路。说起来,景光的兄长诸伏高明其实已经是一名优秀的警察了……
而他自己呢,其实也差不多。多少有些被幼驯染影响,然后就是成为警察方便寻找幼年时对自己很好的一位金发医生……当然,也是正义感使然。
降谷零也明白了幼驯染的意思。
“现在的事情,就当做提前成为警察的演练,是吗。”
降谷零微笑着叹气。
“这意味着我们两个普通的大学生现在就会面对黑暗中的危险。”
“正是因为危险。”诸伏景光也叹气,“连公众瞩目的顶尖科学家也被威胁,连警察系统都不能完全信任,如果是这么危险的事情,我们不接受的话,又能把这份危险推给谁呢?维丝塔博士谁都不相信,我们两个知道我们自己是可以信任的,但要将这件事告诉其他人的话,似乎告诉谁都不能安心……”
诸伏景光再次叹了一声气。
“高明哥哥也不行,高明哥哥已经是警察了,即使我相信高明哥哥,可是把这孩子拜托给他的话,她不信任警察,一定会很抗拒,可能还不如我们自己来……”
诸伏景光回头望了一眼沉睡的孩子,似在这一刻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要保护她,zero。既然命运让她遇到了我们,我无法置之不理,当做什么也没察觉,将她推回独自面对危险的处境。”
然后诸伏景光笑了。
“我也不会说什么我自己承担把你排除在外的话,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也是这么想的,对吧。”
有一个这样了解自己的幼驯染,他还能再说什么呢。
降谷零叹息着笑了。
“其实我们有一些比较现实的困难。”
“因为那条‘不要去医院’的警告?还是以后怎么解决上学和身份的问题?”
这一次,诸伏景光没能get幼驯染的所指,语气很不确定。
“……”
都已经想到日后怎么上学的事情了……他的幼驯染还真是想了很多想得很长远啊,从捡到小孩那一刻,这些念头他已经一个人在心里默默盘算了很久了吧……
降谷零默然了一秒。
而他考虑的事情就比较零碎……比较细节,也比较尴尬。
降谷零颇为沉痛地闭了闭眼。
“我是想说,从刚刚帮这孩子处理伤情的时候我们都有感觉出来吧,以我们两个去照顾一个女孩子……还是有点不方便的。”
此话一出,诸伏景光陷入了沉思,这个话题说起来有点尴尬,但确实是很现实的困难。
“确实啊……”诸伏景光喃喃,“如果zero是女生就好了……”
降谷零额角青筋一爆,拳头当即硬了。
“那还真是对不起啊。”他咬牙道,“不过为什么不是hiro是女生呢?”
“算了算了。”诸伏景光拍拍他的肩膀,“还是相信那孩子的自理能力吧,这个年龄的小孩,已经能够自己照顾自己了……吧?”
一对幼驯染同时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