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再次见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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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留香跟在那绿衣小姑娘身后走进去。
那小姑娘带他来到一个房间。这房间装修淡雅，简约而又不失气质，足以看出房间主人的优雅品味。
房间正中央挂着层层叠叠的白色纱帘，将这房间一分为二，半遮半掩，如梦似幻。
那纱帘之后，有一个纤丽的身影。
楚留香凝视着那个身影，他只知道那一定是一个极其美丽的女孩子。正所谓美人在骨不在皮，一个真正美丽的女孩，即使隔着层层叠叠的白纱，那清丽脱俗的气质依然不会被遮掩分毫。
甚至于，少了几分锐气，多了几分梦幻。
但是他看不清楚她的脸。
那层层叠叠的纱幔，就如同梦境一般，将他们隔绝开来，他看不到她的脸，便无从知道……她是不是他心中所想那人。
方才，那一闪而过的花香。
楚留香又吸了吸鼻子。
只可惜，这一次，他什么都闻不到了。他了解这样的感觉。他苦笑着摸了摸鼻子，自己的鼻子又变成木头了。
那纱幔之后的女孩，在轻轻的拨弄着面前的古琴。
随着她指尖灵巧的拨动琴弦，沁人心脾的悠扬音调缓缓流出，如同高山流水一般壮阔，又如同秋风细雨一般悲凉。
如此动听的琴声。
如此超凡的琴艺。
那绿衣小姑娘并没有进来，而是站在门口笑吟吟道：“这位便是我们夜雨楼楼主，香帅有什么想知道，直言便是。”
楚留香微笑道：“多谢。”
陆小凤正欲跟着楚留香一起踏入这间房，却忽而被那绿衣小姑娘伸手拦了下来。
那小姑娘笑眼弯弯的看着他，很是甜蜜。说出去的话却如此冰冷：“陆大侠，我们楼主只请香帅一人进去。所以，就麻烦你和我一起在门外等吧。”
她这么说着，抬手便关上了房门，然后继续笑吟吟的看着陆小凤。
陆小凤哑然。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
为何他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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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那绿衣小姑娘帮他们关了门，但是楚留香并没有言语，也没有贸然上前。
他只是站在那里，安静的欣赏着这动听的琴音。
狄仇弹奏了很久，楚留香便听了很久。
这是一支多么动听的乐曲。
这是一支多么孤独的乐曲。
这是一支多么……痛苦的乐曲。
他试图在这支乐曲之中去寻找那些随处可见的美好，但是他听到的，只有仇恨。
彻骨的仇恨。
秋雨绵绵，潮湿的仇恨。
一曲终了。
楚留香微笑道：“姑娘这般绝顶的琴技，在下今日可是有耳福了。”
那纱幔之后的女孩轻声道：“香帅，你听出了什么？”
她的声音飘忽不定，这个房间并不大，并且四面密封，但是她的声音就好像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一般。
她在故意改变她的音调。
楚留香心中微动。
若那纱幔之后的女孩，是他素昧谋面的陌生人，她便绝没有任何理由刻意改变自己的声音。她之所以会这样做，是因为她不想被他认出来。
他一定曾经听过她的声音。
而他认识的女孩子中，有着如此高超的琴艺的……
楚留香轻声道：“我听出了仇恨。”
无法磨灭的仇恨。
如同滔滔江水一般的仇恨。
对方身形一顿。
楚留香缓缓道：“那个人是谁？”
纱幔后的女孩似是一笑，莞尔道：“香帅远道而来，想必不是关心我夜雨楼的事吧。”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轻声道：“的确。我是因为遇到了疑问，想要验证我内心的猜想。”
“什么疑问？”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决斗，究竟为何？”
“为了争夺一个叫狄仇的姑娘，她是醉梦阁的花魁。你没有必要因为这个问题来夜雨楼，京城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件事。”
楚留香微微一笑，道：“何止京城里的每一个人，整个江湖之中，全国各地，都知道这件事。”
“既然如此，香帅为何还来夜雨楼？”
“我想要知道，狄姑娘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说要验证你的猜想，这么说你已经有了答案。”那纱幔后的女孩道：“你的答案是什么？”
“她是为了见我。”楚留香轻声道。
纱幔后的女孩一动不动，默然半晌，缓缓道：“不错。”
楚留香继续道：“她见我，是为了报仇。”
一个叫狄仇的女孩子，她的生命之中一定有着无法磨灭的仇恨。
这似乎是显而易见的一件事。
纱幔后的女孩再次道：“不错。”
楚留香缓缓道：“她想要我做什么？”
狄仇似是笑了一下，她嘲讽道：“难道我告诉你她想要你做什么，你就愿意为她做吗？”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轻声道：“或许。”
狄仇凝视着纱幔对面那模糊的身影，缓缓道：“你想要和她睡觉？”
楚留香苦笑道：“我虽然风流，却不下流。总不至于拿这样的事情，去要挟一个女孩子陪我。”
狄仇道：“那你为何帮她？”
一个从不携带武器的人，一个这般高尚的人，也会帮她杀人吗？
楚留香道：“因为我想，她会是一个好人。”
“江湖上的人都说，楚留香从不杀人。”狄仇冷笑道：“可是她做梦都想要杀死她的仇人，这也能算一个好人吗？”
像她这样的人，像她这样的人……
她听过最多的话是什么？
「都是你的错！」
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她的人生就是错误的，她注定了会带来灾难，她注定了会身陷泥潭之中，永远沉沦。
她记得她的母亲是如何用摔破的陶瓷碎片划上幼小的她的手臂，她很疼，却不敢躲，以免换来更残忍的对待。
「如果你没有出生就好了！」
如果你没有出生就好了……
在她还有母亲的那几年，这是她听过最多的话语。一直到母亲病逝，她把母亲的尸体埋在后山，跪在墓碑前，耳边似乎依然回响着这句话。
她就是一个诅咒。
一个错误。
可是时至今日，她在黑暗中挣扎了整整二十年，却第一次有人告诉她，你是一个好人。
她微微皱眉。
她不相信楚留香。
像她这样总是给周围人带来厄运的人，怎么会是好人呢？
楚留香轻声道：“楼主觉得，夜雨楼所为，是好的吗？”
狄仇一愣。
将那些陈年悬案的罪犯查明真相，抓捕归案，或交给六扇门，或夜雨楼私刑处理。
这是好的吗？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一点。
当狄仇做一件事，仅仅因为她需要做这件事，她绝不会思考这究竟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
她轻声道：“无谓好坏。夜雨楼只是做自己该做的事。”
“你们不是六扇门，你们也不吃公家饭。”楚留香缓缓道：“为什么要把这些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他同样凝视着纱幔后的那个身影。
即使他看不到她的脸。
狄仇道：“因为命运。”
她再次道：“那些人做下那些事的那一刻，便注定了他们会死在我夜雨楼手中。正如同我……”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
楚留香轻声接上她的话，道：“正如同你，生来就是为了报仇。”
这是她的命运。
她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
纱幔后那女孩的身影，微微一颤。
狄仇冷冷道：“香帅想要知道的，我已经尽数告知。今日之事，香帅欠夜雨楼一个人情，还请香帅莫要忘记。”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含笑道：“在下自不会忘。”
“恕不远送。”狄仇轻声道。
楚留香站在原地拱手行了一礼，道：“在下告辞。”
他正欲转身，忽听房内又响起了琴声。
这一次的琴声不似方才那般潮湿和孤寂，而是一支自古闻名的名曲，相传曾经伯牙与子期的相遇，便是因为此曲。
高山流水觅知音。
楚留香微微一笑。
她在抚琴为他送别。
狄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因为……她弹了这么多年琴，她的琴技天下第一，但时至今日，只有楚留香，能真正听懂她的琴声。
她的孤独，她的寂寞，她的恨，她的坚定……
他站在那里，安静的聆听着，直至这支曲子演奏结束，方才推开门，走了出去。
那绿衣服小姑娘正和陆小凤一起斗蟋蟀玩，见楚留香出来，她立刻丢掉蟋蟀，跑到了楚留香面前，笑吟吟道：“你见过我们楼主了？”
楚留香摇摇头，道：“我们隔着纱幔。”
那绿衣小姑娘一笑，道：“你真幸运！不用受相思之苦了。”
“此话何意？”陆小凤好奇道。
“每一个见过我们楼主的人，都会爱上她的。”绿衣小姑娘道：“我从不骗人！”
楚留香含笑道：“我相信你。”
那小姑娘听楚留香这么毫不犹豫的相信她，面色一红，一双圆圆的眼睛满是欣喜地看着楚留香，轻快道：“香帅，我带你们出去。”
她带着楚留香和陆小凤原路返回，待到门边时，她恋恋不舍的看着楚留香，眨着眼睛道：“香帅会经常来这里吗？”
楚留香淡淡一笑，却摇了摇头。
那小姑娘眼睛里浮现出一丝失落，嘴巴也嘟了起来。
就好像她方才说，每一个见过夜雨楼楼主的人，都会爱上楼主一般。
每一个见过楚留香的女孩子，也总会爱上楚留香。
陆小凤不忍看她难过，道：“我会经常来的。我还要帮夜雨楼抓人呢！”
他笑着道：“不如你告诉我你的名字，下次我们继续斗蟋蟀，好不好？”
那小姑娘听到斗蟋蟀，立刻点了点头，却道：“我没有名字。”
陆小凤一愣，不解道：“为什么会没有名字？”
那小姑娘回答道：“因为我们楼主说，名字会让人铭记痛苦。所以她从未给我们取过名字。”
楚留香心中一颤。
名字……会铭记痛苦吗？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再次见面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