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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逐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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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音总待在神宫不出门,语言障碍只是其中一个理由。对社交的厌恶、不擅长,以及对危险的恐惧都让她产生强烈的远离门外的想法。
虽然一开始对元素的好奇心强烈,但在发现自己完全用不出来后她的心态就迅速萎靡,直到意识到这个世界居然有人以外的智慧生物,才终于找回对异世界的向往。
学习了一段时间,从绘本上阅读到这个世界危机四伏,有很多危险动植物,正因如此才非常需要元素力时,她平静地想:
她完蛋了。
她也许是神使测试法阵时无意间召唤出来的,当时召唤阵和材料都消失了,只发现了她一个异常。
但也可能不是,毕竟她在仪式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就蹦出来了,不符合常理。
测试后发现她完完全全就是普通人类,没有元素天赋,体质和智力也不突出,还无法通过供奉神明获得元素力量。
据说这个阵法上面的注释是“救世主”,召唤材料非常贵重,即使是维罗妮卡手头也只有一套,没办法立刻验证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是她把裴音留在了神宫,给她安了一个“圣女”的名号当吉祥物,决定等收集完下一套材料再作考虑。
世界上有“灵魂”这个东西,这是裴音学习到的一个重要知识。这代表在没有想到毁灭自己灵魂的方法时,她不可以因为担忧未来的折磨就轻易死去,不然下场可能非常惨烈。
思来想去,最后裴音决定先等法阵下一次开启,看看到底是她的力量被不完整的召唤仪式切割了,还是原本召唤的就不是她。
在此之前,她还是尽力活着吧,顺便找一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她想死的时候就能干脆利落地归于平静,不用被人把灵魂拽回现世。
她认为至少在下一次法阵开启前,维罗妮卡会保证她的生命。于是裴音终于逃离了失眠,开始报复性昏睡,睡久了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好在她上课的时候一直都能保持清醒,算是没引起老师注意。
然后就被神使发现了。
神使把她扔给冷漠的义弟,挥手告别远行的队伍。
*
这个世界上有三块大陆,北大陆、南大陆和冰原,在地图上像一个倾斜的“八”开口处多了一点。要想去往另一个大陆,只能走海路或是空路。按照数据来说,走空中线路要比海路安全得多,也快得多。
在空行方面最快的交通工具是浮游鱼。
这是一种生活在海里但能够把空气当海游的奇妙种族,古时候就被驯化做出行工具,到了现在数量大幅下降,价格也越发昂贵。
神宫内有一个池子专门饲养浮游鱼,裴音去过,但那池子太深了,令人发怵,她瞄了几眼就走了。
眼前的浮游鱼脑袋上驾驶人员已经就位,鱼身上挂着一个类似大型车厢的东西,里面分成了七个单独房间和走廊。
走廊最里侧的房间是公用的,里面有一个可以看到驾驶人员的探测镜。接下来一天他们都得待在这个“车厢”。
不知睡了多久,她突然惊醒。
传声装置传来驾驶员的声音:“这里是二号驾驶员,我们……”
机械里的声音消失了,紧接着立刻传来失真的痛呼,然后是一片寂静。鱼上有两位驾驶员,正常情况下另一个会在意外的时候顶上,但是补充广播一直没出现。
雪上加霜的是,隔壁的几个房间传来了异样的响声。
裴音皱着眉,躺在床上试图继续入睡。
她一个各方面水平都和这个世界没上学的小孩差不多的柔弱吉祥物一看就是队伍里第一个会因为异常状况死掉的,还是别去凑热闹,免得没帮上忙还添乱。
她控制不住地产生厌烦的情绪,发现完全没有睡意时恼怒地坐起身,开始思考为什么没人来确定她的生命状况。
总不能都失去行动力了吧?神宫应该不是这种草台班子啊?
“咚!”
一阵巨大的响声几乎要撕裂她的耳膜,窗外有东西撞进来,卷着绿色的窗帘扑到地面,在窗口留下一个拳头大的洞。
阳光照到裴音身上,她迟疑地从床上起身,蹲下身拿笔拨开窗帘。
被布料包裹的是一只白色的鸟。但说是白色其实不准确,它的羽毛浸了太多血,几乎完全变红。
她盯着这只鸟未合上的金色眼睛看了好一会,突然伸手把它握在手里,攥着冰凉的鸟尸打开房门。
走廊对面的房间门开着。
靠坐在门框旁的圣子着一身清凉的白袍,仰头看着她。那双眼睛是非常美丽的淡金色,像是贵重的矿石,可惜它们并没有神采。就像她手里的死鸟。
裴音刚撞见他时,他的脸上还是一种恍惚、涣散的表情,但现在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甚至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亲和力非常强的微笑。
“逐光?”他起身拂去白袍上的尘埃,垂眼看着她手上的尸体,“我知道这种鸟,它栖息在一座只生长着一颗树的小岛上,喜欢用翅膀包裹自己缩在树枝上睡觉。”
“你想去吗?”他温和地注视她纯黑的虹膜,向她伸出手,“我们一起把它送回家?”
裴音安静地盯着他,意识到自己在做梦。西塞尔的眼睛是浅蓝色的,在她们的见面时间里他从没露出过这么和善的表情,更没穿过露肤度这么高的衣服。
但是,这个梦还挺有意思的。
裴音伸手,与眼前的人一同握住对方的手腕,形成一个稳定的结。他往后跃向天空,用力把她扯进自己怀里,张开一对巨大的白色翅膀把两人围住,像一个厚茧,茧里透不进一丝光。
紧握的两只手就压在裴音的心口,随着心脏跳动微微起伏。
她的眼睛一只在层叠的羽毛中安眠,一只自在地在空中移动。
她看见浮游鱼欢快地打了个旋儿,目送这个巨大的羽茧升向太阳。
她看见自己来到一个有着粉色草地的浮空岛,一棵没有叶子的树静静伫立在岛中央,它的树枝上立着许多白鸟,好像一簇簇叶群。
她看见自己蹲在树下用金属臂环刨出一个小坑,把死鸟填进去,装土,最后盖上草皮。那个长着翅膀的人一直蒙着她的眼睛,告诫她绝不能把眼睛暴露在强光下。
这是我的梦,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裴音想。
她的两只眼睛回到了它们本该在的地方,倒映出一片刺眼的、燃烧的光。
树上的鸟一只只砸到草地上,将草地染成淡金色。
淡金色?她伸出曾握紧死鸟的手,发现那血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了颜色。
她又开始挖坑。但眼睛越来越痛,她只好闭上眼停下来休息。
疼痛丝毫没有缓解。
醒过来。她想。
于是她睁开眼睛……睁不开,被捂住了。
“嗯?”她尝试掰开那只手,并未收到阻拦,但是一睁眼就闯入一个昏暗的世界。
她试探性地在面前挥挥手,发现看不到。
“啊。”她发出了无意义的惊叹词。“啊?”
床边坐着的青年看着她,思考该怎么解释现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