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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太子“牛翠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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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筠的房中,书桌上堆满了厚厚的一摞画卷。
只因她方才回到屋里准备休息时,被一连串可怕的噩梦所困扰,而这些噩梦均是话本中的情节。
嫡女体弱,活不过十八,伯府密谋换嫁,选中了“沈清筠”,以至于此女在及笄之年便嫁入侯府,成为了陆虞衡的妻子。
房中术话本中的女主注定是悲戚的。
嫁人后的每一天都如同地狱般难熬。
书中不堪入目的字眼,一个一个地往她脑子里钻。
泪水逐渐模糊了她的双眼,一股闷气憋在心头,无论如何也宣泄不出。。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打破了屋内的宁静。
沈清筠抹掉眼泪,匆匆起身前去开门,只见小桃已经换好了便装。
小桃“嘣”地一下跳进来,说道:
“姑娘,咱们今天还是按计划出门吗?权当出去散散心也好啊。”
她说完,从身后拿出一把折扇,手一抖打开折扇,一阵清风同时拂过她们俩的脸庞。
沈清筠笑着点头,但随即皱起眉头:
“嗯,确实要出去走走。不过得晚些时候再动身,我怕那个沈则宁会跑出来坏我兴致,实在不想见到她。”
小桃用扇子抵着自己的下巴,思索片刻觉得有道理,说道:
“一切都听姑娘安排。只是......我刚刚听闻太子殿下亲临府上,只可惜姑娘没能碰上。”
言语间流露出一丝遗憾之意。
沈清筠却淡然地耸耸肩,满不在乎地回应:
“这有什么可遗憾的?见不见太子并不重要。听人说府里还有诗会,沈则宁哪里会请我,反正我留在家里也无趣得很。倒不如出去逛逛,到了外头谁还会在乎我的身份地位。”
“那我们何时启程呢?”
小桃已然按捺不住内心的急切,整日困在府里,她都快发霉了,唯有随自家姑娘外出方觉自由畅快。
“平素怎未见你如此积极主动?”
沈清筠调笑道。
“我并未偷懒懈怠呀,姑娘莫要冤枉好人。今日诗社也热闹非凡,郭先生派人来说,搜集了许多画作,姑娘嗜画如命……”
她一瞥折扇上的诗句,道:
“还有,还有,诗社新来几个才女,卢尚书家的三姑娘,李侍郎家的大姑娘,今早才见过呢!我尤为喜爱目睹小姐横扫千军、所向披靡的风采。犹记得上次您破解那局棋时,那位迂腐老学究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如墨,简直如同锅底一般漆黑,哈哈哈......”
小桃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一张俏脸皱作一团,几近窒息。
沈清筠见状,急忙伸手扶住她的腰,生怕她因狂笑不止而昏厥过去。
“得了你,我赢你高兴什么,也不是你赢啊。”
沈清筠也只有在获胜的当下感到高兴,但这种喜悦并没有持续太久。
再多的赞许又如何?能改变替嫁的结局还是能脱离威宁伯府呢?
沈清筠深知这里并非自己的归宿,她根本不属于这个地方,却不得不屈服于这里的规则。
“唉!”一声轻叹,满含无奈与惆怅。
她缓缓回到原处,轻柔地将那些画纸一张一张地放入一个精致的红木漆盒中,然后小心翼翼地将盒子锁住。
“姑娘,我真为您感到高兴,在这府中唯有您待我如常人一般。”
说话间,小桃的眼眶渐渐泛起红晕,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
“莫要再说了,你亦是我的依靠。”
沈清筠轻声安慰道,小桃闻言,默默地点点头,拿起一件古纹双蝶千水裙替她换上,又在她发间插上一支素雅的白玉簪子。
沈清筠并未涂抹脂粉,素面朝天,然而那张清丽脱俗的面庞依旧散发着迷人的光彩,宛如初绽的芙蓉,娇嫩欲滴。
眸似寒星,一笑胜过漫天繁星。
“姑娘真是美极了。”
“不用你说,走了。”
*
翰林书社内人声鼎沸,喧闹异常,二人甫一踏入,嘈杂之声便扑面而来。
“姑娘,平日这里可没这般热闹呀!究竟发生什么?”
小桃满脸疑惑,此刻日薄西山,按常理推断,诗社理应门可罗雀才对。
“我也不知,姑且上前观瞧一番罢。”
沈清筠边说边朝前方走去。
正在此时,一名不速之客骤然出现——沈则宁自二楼翩然而下,步履轻快地直奔她们而来。
“三妹,你竟然也来了。来得正巧,今日我特意将翰林诗社全包下,正与众姐妹欢聚一堂呢。呵呵,你的消息还真够灵通的,这么快就赶到了。”
沈则宁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任谁听到这样的话语都会心生不快,更遑论今日才被她算计过的沈清筠了。
沈清筠轻笑一声,娇柔的声音响起:
“是啊,姐姐这般苛待妹妹,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说完,她以衣袖遮住面容,微微颔首,几滴晶莹剔透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接着,她缓缓向后退了几步,好让周围的人能够更清楚地看到自己此刻的可怜模样。
那双原本就红彤彤的眼睛此刻愈发红肿,像是两颗熟透的樱桃一般,惹人怜爱。
不断颤抖的长长睫毛,则如蝴蝶翅膀般轻轻扇动着,几声抽泣使得全身都在发抖,整个人看上去如弱柳扶风一般。
从旁人的角度来看,这场景就好像是沈则宁用力推了她一把一样。
沈清筠也十分巧妙地假装摔倒在地。
抬眸眼眶就蓄满热泪。
“姐姐既然不欢迎妹妹,那我离开就是了,又何必这样欺负我呢!我虽然没有了娘亲,但夫人一直以来都是偏爱你的,这些我都可以忍受。可是说到底,我们毕竟也是血脉相连的亲姐妹啊……算了,我还是走吧,不再和你计较这些了。”
说完这番话后,沈清筠颤颤巍巍的起身,摇摇欲坠的身体仿若雨后娇花,随时可能折腰、断根。
众人看到此处场景,脑海里情不自禁地想到今日沈则宁才败给沈清筠的事,看向沈则宁的目光也随之改变。
尤其是联想到那纸婚约之事后,人群之中竟然掀起一片嘈杂之声,其中多数都是针对沈则宁发出的讥讽与嘲笑。
面对眼前如此熟悉的一幕,沈则宁心中暗自冷笑不已,这不正是她过去屡试不爽的手段吗?只需在娘亲与祖母跟前痛哭流涕一番,便什么都有了,出门她收敛了,竟叫这死丫头学了去来对付她。
“你......沈清筠,算你厉害!”
这时候她也只能压心头怒火,眼下绝不能当众与沈清筠撕破脸皮。
侯府的名声大过一切。
待回府之后,她有的是法子让沈清筠乖乖俯首!
她缓缓走近,将人拉起来。
“妹妹这是说的哪里话,我怎么可能会这样,妹妹请吧。”
“这——也不用,早日比试过的,再比一次也没什么意思,就当我送姐姐一次好了。”
沈清筠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走过,径直向前迈了几步,来到一幅画作前驻足观赏。
这幅画画的是一幅宁静的山水图,山峦起伏,水波荡漾,看似并无特别之处。
她仔细端详,隐约看到小山背后有一个身着布衣的牧童正举起酒杯仰头畅饮。
有山有水有酒,还有——自由。
“嗯......这幅画倒是颇有些与众不同,不知道出自哪位高人之手?”
俗话说得好:山清水秀能陶冶性情、滋养身心,而平凡普通之人亦可令平淡无奇的景致变得别有一番风味。
“妹妹竟然会喜欢这种风格的画作?原本像这般水准的作品可是万万进不了咱们翰林诗社的门槛哦!只是没想到......”
沈则宁似乎有意要吊一下沈清筠的胃口。
不过她对此并没有什么兴趣。
一道沙哑的声音插入两人中间。
“这画,其实,其实是我的。”
她们同时回头,见着一个身着破旧衣裳、身材高大壮实的身影如风一般疾驰而来,这人跑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淋漓。
两人都叫这人结结实实吓了一跳,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
只见眼前这位女子双手并不十分干净,仿佛刚刚从田地里干完农活赶来似的。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哄堂大笑声。
“你们瞧瞧,快瞧瞧啊!我就说嘛,翰林诗社里怎会有如此粗俗的画作,原来真是画如其人呐!”
这句话不知是谁说出口的,但实在太过刻薄尖酸了些。其他人的言语也同样毫不留情,充满了讥讽与嘲笑。
沈清筠微微皱眉,无论出身贵贱与否,都不该被人当作笑料在大庭广众之下取笑。
她对这女子投以同情的目光。
萧泓丞怔愣片刻,不过也很快反应过来,眼前这幅画作确系出自他手,但却被人说为“土”。
此画之前曾拿给自己的恩师品鉴过,虽说不上有多出众卓越,但绝对跟“土”字不沾边儿!
全场唯有沈清筠欣赏这幅画,这着实令他颇感讶异,这副是他之前就送到诗社来的,此前并无人看重。
他方才到时,亲眼看着沈则宁进去,看门的侍从唤她沈大小姐,他就明白自己受骗了,伯府里发生的猫腻都是此女所为。
还没反应过来诗社已被沈则宁悉数包揽,并明令仅允许女子进入其中。
他本不愿兴师动众惹出麻烦,这口气实在难以下咽,于是乔装打扮成女子模样混入其内,才踏入诗社,便目睹了那一对姐妹之间剑拔弩张、针锋相对的紧张场面。
尽管这二人皆心怀叵测、各耍心机,但在他眼中,沈清筠显然更胜一筹。
沈清筠突然一把将他拽至身后,用她那娇小羸弱的身躯挡住了前方的视线。
萧泓丞不由得面红耳赤起来。
心想:好像……大可不必做到这种程度吧?
她紧紧地拉住他的手,另一只手轻轻地取下画卷,然后朝着一个方向快步走去。不多时,他们便来到了一位年纪稍长的女子面前。
“师父,请您赏鉴一下这幅画作吧!它这幅画确实不错。”
她微笑着说道,并将画卷递给了那位女子。
郭玥婷接过画卷后,仔仔细细地端详起来。片刻之后,她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嗯,果真如此,这幅画果然是妙极!今日光阴不算虚度。”
与此同时,她还把目光投向了站在一旁的那个身着布衣的高个子姑娘。
那姑娘眼神坚定,毫无畏惧之色。
“不仅画画得好,人也如此出众。日后姑娘若是再来此处,不必顾虑他人的看法,只需顺从自己的心意即可。心之所向,才是最重要的。”
郭玥婷语重心长地对这人说道。
“多谢前辈教诲,晚辈铭记在心。”
萧泓丞“感激”地点点头。
关于郭玥婷此人,他自然是知晓的,毕竟是翰林诗社的当家之人。有她在此坐镇,这里自然不会成为某些人可以一手遮天的地方。
“把这幅画收入馆藏吧,姑娘。”
郭玥婷转头对他说:
“卖这副画多少钱?”
她有意要帮助眼前的这位姑娘,只是看这姑娘也不是像为金钱折腰之人,她也有点为难。
“不必,不必,我到此来并非为了钱财,而是寻觅知音。如今看来,已然寻得,这位姑娘不仅不嫌恶我的出身低微,还对我颇有好感,不知姑娘可愿与我结交朋友呢?”
萧泓丞的语调平静如池水,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不知为何,他坚信,沈清筠绝对不会拒绝自己的提议。
果然不出所料,只听沈清筠豪爽地笑道:
“哈哈,原来你是此意啊,那甚好!我便做你的知音吧。有劳老师在此作个见证!”
语罢,沈清筠竟恭恭敬敬地向郭玥婷行了一礼。
郭玥婷见状,说道:“能成为朋友本就是缘分所致,而你们二人又如此投缘,实在难能可贵。既然如此,何不以姐妹相称呢?这样更显亲近些。”
结交朋友固然容易,但若有人甘愿与身份地位悬殊之人结拜为异性兄妹,那才称得上是真正的稀有珍贵。
此时此刻,萧泓丞心中却生出一丝不悦之情。
就在今日早些时候,父皇降下口谕,亲自为他定下一门亲事。
这才过了短短半日时间,若再与沈清筠结拜为姐妹,传扬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叫他如何自处呢? 日后要是,要是传出去,他是姐姐是妹妹似乎都不妥当。
“姑娘不乐意?”
郭玥婷看得出来他的异样。
“并非如此,我如何都可,只是只是看这位姑娘的意思。”
于是乎目光都集中在了沈清筠身上。
“当然乐意了,我叫沈清筠,敢问姑娘名讳?”
萧泓丞停顿片刻,这该取什么名字好呢?
“牛,牛翠花。”
话音一落,又一场哄堂大笑。
“翠花,还是牛,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够了,肃静!”
郭玥婷大吼一声,这时那些乖张的女子纷纷住口。
“名讳罢了,姓牛如何?叫翠花又怎么了?各位的规矩都哪儿去了?”
这事儿萧泓丞倒是不甚在意,那些人看法于他而言不重要。
“前辈,没必要这样。”
这时沈清筠拉着他说:
“今日确实过了一些牛姑娘,你我也算有缘,不知道你读过那些书?”
这事把他问到了,一个农家女子,该读过多少书呢?
他有些头疼。
在沈清筠眼中就是另一番意思了。
她猜测此女一定读书不多,那副画想必是天赋使然,其实那副也不算多好,胜在出奇。
“没关系,既然我们是朋友了那要是有为难之事你大可来找我。”
沈清筠不知为何,见着这个女子总觉得浑身轻松。
“这样便好了,既然结拜,谁是姐姐,谁是妹妹呢?”
他很在意这件事。
“这个……”
沈清筠现实生活中已经十八岁了,若可以加上这五年,她已经二十三岁了,姐姐当然由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