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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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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葳蕤,细雨如织。
云层聚集,霞光消弭,花园里散发着雨水与泥土混杂的草木馨香。
宁姿小跑几步停在霍辞面前。他神色懒散自如地靠在椅背上,抬眼的瞬间,她被雨淋湿的面庞如栀子花瓣般纯洁。
“下雨了,跟我回家。”宁姿语气温和。
霍辞透过雨幕认真凝视她,不紧不慢起身,跟在身后,仰头看向上方。
天空深暗,云层厚重,细雨绵密,树木与花枝轮廓模糊,在风中摇曳,被渲染得像一幅雅致的墨画。
回到家中,宁姿找了两条毛巾,其中一条递给霍辞,二人一起擦头发。她见他后背被淋湿,忙用毛巾吸去水痕,好在霍辞穿的是件防水的冲锋衣,内里没被沾湿。
霍辞抬眼问道:“其他人不在?”
“他们搬走了。”她休闲装的外套懒得扣,明明简洁风格的衣服,被她穿出一种妩媚感。
霍辞无心外面的骤雨,只在意她擦拭长发时不经意间流露的媚态,一边瞄着,一边沉下声肯定,“这样很好。”
宁姿罕见地沉默了下,忽然,“咕”的一声响打破了此刻的宁静,是她肚子叫了。她目光移开,抿了下唇。
窗外雨势更大,砸在地面上劈啪作响,就在室内气氛极度尴尬时,霍辞淡道:“雨太大,在家做饭吧。厨房在哪里?”
宁姿带他走到厨房,觉得不好意思,“我来做吧,不好让客人动手。”
“我不是客人。”他语气夹杂了些许委屈。
宁姿愣了下,随后点头。霍辞眉头这才舒展,转身自如地打开冰箱门,里面食材寥寥无几,只剩五颗鸡蛋、西红柿,香肠和青椒。
接下来,宁姿愣神地看着他脱掉冲锋衣外套,随手挂在椅背上。
“围裙给我。”
宁姿愣了下,取下挂在墙边的围裙递给他。穿好后,霍辞动作熟练地起锅烧油。
“我给你打下手。”宁姿自觉道。
她负责清洗食材,霍辞在热油过程中把菜切了,刀工熟稔利落,“哒哒哒哒”的声音有节奏地响起,满是烟火气。
宁姿眨巴着双眼,浓黑的睫毛一扇一扇,“好厉害,你常自己做饭吗?”
“在国外的时候。”此时霍辞已倒蛋液下锅,洒下一把葱花和切好的西红柿,又在表面浇了先前盛起的热油,均匀推动蛋液,香气霎时四溢而出。
他身着白色短袖T恤,露出两条清白的手臂,不算粗壮,肌肉均匀,行动间看起来坚实有力。神色一如既往冷淡,安静下来,浑身似笼罩着散不去的郁气,与此刻的情景割裂,不像在做饭,倒像在进行严肃的科研实验,宁姿笑了起来。
菜肴装盘后,两人盛好饭坐到餐桌旁。
餐桌宽大,他自然地挨在她身边,“食材有限,只做了西红柿炒蛋和青椒炒香肠。尝尝看味道如何?淡不淡?”
宁姿从善如流拿起筷子夹了块色泽鲜艳的西红柿送入口中,酸中带着微甘的滋味混合淡淡油香立时染上舌尖味蕾,再就上一口软糯喷香的白米饭,令她胃里充盈暖意,感到满足。她大方赞道:“只是最简单的西红柿炒鸡蛋,你做出来的味道却那么不同。今天我算是趁机偷师了。”
“喜欢学的话,以后我再教你做其他的。”霍辞柔下语气,“但其实我俩中有一个厨艺不错就够了。”
宁姿手抖了下,差点没抓稳筷子。
他的意思是说以后结婚生活在一起,只要有一个人负责做饭……想到这里,她埋着脸,往嘴里送了口饭,蚊喃似的“嗯”了声。
见她吃得香,霍辞五官舒展柔和,目光扫向她,没再说话。室内一下子静下来,只剩下筷子与碗清脆的碰撞声。
宁姿咀嚼咽下一片香肠,不经意间抬眼,他的目光依然坦诚。如瀑的灯光下,他的眉目显得越发英挺。她茫然地抽取张卫生纸擦拭唇角,“我脸上弄脏了吗?”
“没有。”他摇头。
“那你盯着我做什么?”
霍辞语气轻快道:“你吃得很香,让我想起了神话里的……”
“什么?”宁姿见他说一半不说了,好奇问。
“饕餮。”
“什么!”她高声道。
男人语气缓慢哄道:“我的意思是非常可爱,令做饭的人看着很满足。”
宁姿不买账,“你以为我是小孩子吗?还拿话来哄我。”
“在两个小时前,我没想到能和你坐在温暖明亮的家里轻松地一起吃晚饭,聊天,开玩笑。”
原本别扭的宁姿,被他眼中的诚挚弄得愣了片刻,“还没问你,怎么会在花园里一个人坐着?下雨了也不知道走。”
霍辞夹了片鸡蛋放在她碗中的米饭上,神色自若,毫无变化。
宁姿看出了异样,放轻嗓音问了一句,“难道是想我了?”
她本意是想让气氛变得轻松一些,没想到霍辞一言不发。她心下有些发紧,顿觉尴尬,“我开玩笑的。”
他仔细地看她,一双幽暗的眼似泛起昏昧的光,仿佛平静无波澜,却又像藏着许多情绪。宁姿感觉心池里像被投下一颗石子,一开始只是漾出圈圈涟漪向四处扩散,后来被捉摸不透的风撩拨,演变为磅礴的浪潮。她并不回避视线,不愿露怯,捏住筷子的手却不自觉收紧。
忽的,仿佛一片柔和的云落下,霍辞表情温宁,亲昵地抬手揉上她的发顶。此时,她心底的浪潮更为剧烈。
“我想见你。”他坦诚无畏地承认,“想见自己未来的妻子,理所应当。”
宁姿自然不信出于这样的理由,刚见他时,他独自坐在长椅上的身影那样落寞。她心灵通透,自然地说:“那也不该像被定住一样独自在花园中淋雨。”
霍辞沉默了一瞬间,整个人气场向下沉,有种说不出的低压,“我又惹母亲生气了,估计短期内得避免和她见面。”
宁姿回想每次见霍辞与霍老太碰面时或剑拔弩张,或冷淡疏离,时时显露着与关系割裂般的别扭状态。
“或许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注定的,如果发自内心厌恶一个人,那么他的一举一动都令人讨厌。当然,也或许是那人本就一无是处。”他自知母亲对他的隔阂,面对她竟不自觉说出了心声。
“不是的,我不这样认为。”宁姿急声打断,眼神犹如燃着热烈的火焰般看着他,“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很奇妙,在另一个人眼中,或许那人是坚韧勇敢、难以忽视的。”
霍辞目光如染了剔透晨露般清明,“本打算回自己的住处,但失神间就莫名其妙到你家大门口了,索性在花园里坐一会儿。虽然你最近似乎很忙碌,很少和我联系。”
好家伙,她竟从这话里听出分委屈,“我在忙房间装修的事,换了好多家具,装饰也全换了一遍。”
她认真的样子让霍辞感到有趣,“我随口说的,不用那么认真解释。”
然后室内又骤然静了下来。
宁姿填饱了肚子,盯着碗里剩下的一小团米饭发愁。霍辞注意到她在发呆,问:“怎么这副表情?”
“吃不下,倒掉是浪费食物,留着下一顿吃又太少。”
“交给我。”霍辞举止从容将她的碗拿到面前,把剩下的饭倒入自己碗里。
宁姿发愣,表情茫然,眼睁睁看着他神色自若地吃光。没想到他竟不嫌弃她的剩饭。
此时霍辞自觉起身端起餐盘。
“你坐着休息,没道理让做饭的人还得负责洗碗。”宁姿伸手想夺走餐盘,指腹正压在他筋骨分明的手背上,骤然停滞,仰起脸问,“你的手怎么那么凉?”
“不知道,似乎淋雨后生病了,头也有些晕。”
她蹙起眉,“似乎?那你之前那么长时间为什么不说?”
“难受,但忍得住。”他神情里是明晃晃的轻松,仿佛生病根本不值得他多费半点心思,“现在你终于发现了,我心情很好。”
宁姿板着脸问:“除了头晕还有什么症状?”
“嗓子有些干涩。”
“还有呢?”
“鼻塞。”问一句,他才答一句,接着咳嗽了几声。
“你等着。”宁姿交代一声,随后翻箱倒柜找感冒药。
“还好家里备了。”她倒了杯热水,让霍辞把药吃了。他一直乖乖配合,随后走到沙发前,软绵绵靠了下去。
此时天幕已转为全黑,雨彻底停了,窗外远处高楼鳞次栉比,万家灯火绵延至天际。
“今晚你留下吧。”她说这话时没想,完全是脱口而出。霍辞微微一怔,眼底是一闪即逝的深意,看向她,没有言语。
宁姿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清了下嗓子,“我的意思是你这样子也没法走,留在这里休息一夜比较好。”
直到扶他走到客房里,霍辞打量了周围一圈,说:“这房间有点小,里面的气味不大好闻。”
宁姿没闻到什么味道,推了他一下,“你都鼻塞了,还闻得到味道?要是那么嫌弃,你还是走吧。”
他迅速脱鞋,坐到床上,一副耍赖不走的姿态。宁姿忍不住一笑,他竟有这么无赖的一面,上前一把攥住他的手腕,“至少得换睡衣。”
她离开客房,隔了会儿抱着一套灰色男士睡衣进来,递给他说,“换吧。”
“这睡衣应该不是你舅舅的。”霍辞没有动作,脸上若有似无笼罩着一层别扭和隐隐发冷的气息,又带着鹰隼般锐利的探索意味,让她忽觉得置身妖兽巢穴般不大安稳。
他冷笑道:“没看出来,表面上端庄内敛的宁小姐,家里常备男士睡衣。你还有什么秘密是我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