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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104 番外 山鸿CP ...

  •   此番外是季淮山和江鸿的故事,时间线是正文大结局之后。
      深情学长律师攻vs浪子回头俏公子受
      排雷:季淮山洁,江鸿不洁(有过许多段疯狂的□□关系,心中所爱一直都只有季大律师)

      番外:像鸟,飞往你的山

      香港,老牌的欲望都市,不变的纸醉金迷。

      江琳达入狱后,江际中大病了一场,随后公开否认了和江琳达的父女关系,并决定将名下产业转移到江鸿名下。这次,季淮山陪江鸿回香港就是为着处理江父修改遗嘱的事。

      他二人除了是律师和委托人之外,还有一层校友关系。

      遗嘱的事情进行得十分顺利。当晚,季淮山和江鸿二人作为香港大学杰出校友,一同受邀出席了某慈善基金会的晚宴。

      晚宴的组织者是现任学生会会长,意气风发的19岁游泳健将,一见江鸿便挪不开眼。

      晚宴还没结束,江鸿便早已不见人影。季淮山到处去找,最后在酒店艺廊尽头找见了人。江鸿正和那个19岁男生激吻在一起,旁若无人。

      季淮山的眼睛里简直要烧出火来,大步走过去,一把将那男生推倒,那人咚地摔在地上,下巴当即磕出一道血口子。

      江鸿一看就急了,挡在中间,厉声喝道:“你有毛病?吃错药了吧你!”

      江鸿是个风流成性的公子哥,季淮山不是第一天知道,这么多年,他像影子一样追随着、远远地守护着江鸿,可今天,他忽然觉得可笑。

      他从来都不满足于这样的关系,却永远只能被动地接受操蛋的现实,像个可悲的傻X配角。

      季淮山拽着江鸿的胳膊,企图把人拉走,谁知江鸿用力挣脱,使劲甩开了他的手。

      “季淮山,你拉我干嘛?放手!”

      “干嘛?”季淮山表情狰狞、双目猩红地靠近,吼道,“我怕你得艾滋!”

      话音刚落,江鸿抬手赏了他一记响亮的大耳光。

      两人长久地对视,江鸿的眼眶慢慢噙满了热泪,声音颤抖地说:“你滚……”

      季淮山果然滚了,一晃儿五天过去了,还没滚回来。

      曾经也有过那么几次,两人闹得很僵,可从来都不超过三天,季淮山就会假装无事来找他。这次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莫非是什么欲擒故纵的新伎俩?

      江鸿硬撑了几天,最终在喝了十几杯烈酒之后忍不住给季淮山发了消息,约他第二天晚上十点见面。

      季淮山不回他消息。当他是空气。

      江鸿的心悬了起来,七上八下地,一整天做什么都没心思。

      一向掌握主动权的他,这次居然有种落败的虚弱感。这可不太好。

      傍晚10点,正是香港大学图书馆闭馆的时间。旁边的星巴克正大摆长龙,学生们靠着咖啡续命,接着转战一旁的24小时机房自习室继续“搏尽”。

      江鸿正一个人立在图书馆门口的小广场边,身长玉立,好整以暇地摸出一支烟,倚着矮墙俯瞰远处西环的夜景,吞云吐雾——很带劲儿,却违反校规。和江鸿这个人一样。

      作为张爱玲和林夕的学弟,港大中文系的传奇,江鸿曾是著名的港岛靓gay,家世显赫,才华横溢,一朝高调出柜,走马灯似地换男友,风流成性,满城皆知。

      不一会儿,一个身量高大的男人沿着中山阶走了下来,江鸿心头一喜,没忍住矜持,冲他大幅度地挥了挥手。

      季淮山今天没穿西装,一身休闲打扮,靛色针织polo衫塞进工装裤里,裤脚卷边,有种反常的随性。

      季淮山走近,站在江鸿身边,不出意料地抬手拔掉了江鸿嘴里的香烟。手指尖碰到嘴唇的皮肤,江鸿微微扬起了胜利的唇角。

      季淮山看了一眼江鸿刚抽过的烟头,径直将湿润的烟蒂塞进嘴里,狠狠地吸了一口。

      火光像一豆橙色小灯,越来越亮,鼻孔翕动,呼出一阵带有强烈男性荷尔蒙气息的白雾,氤氲在江鸿眼前。

      江鸿看了忽然觉得痒,却不知道是哪里痒。

      他低头看了一眼表,“你今天迟到了。”

      季淮山一向准时准点,说好了十点见面,现在星巴克已经打烊了,他才姗姗来迟。迟到了整整十一分钟。要知道江少爷可从来不等人。

      江鸿发现今天季淮山看他的眼神很缓慢,棱角分明的侧脸也不似平常那般紧绷,反而透着散慢,让他不禁想到了梁朝伟在电影《花样年华》里最后经过张曼玉的门口却没有敲门的样子。那是1961年的香港,有两个相爱的人最终错过了彼此。

      季淮山把那香烟抽到最后一口,烫了手指才眷恋地扔掉。见面四分钟后,他才终于开了口:“不是我守时,是我从不敢迟到,怕来迟了,你就走了,所以总是我等你。”

      声音混着烟草和海风的味道,呛得人莫名鼻酸。

      “山下那家新疆馆子不做手抓羊肉饭了,他们居然已经换了厨师。我刚才从西闸一路走上来,发现这些年,很多人和事都变了。”季淮山扭过头,看向他的眼睛,“只有你没变。”

      “只有我没变……”江鸿茫然地重复,“那是好还是坏?所以,你也变了吗?”

      “你还是心里空空,不装任何人,也不装你自己。”

      季淮山一句话说破他。

      “还记得你毕业那天我们在陆佑堂门口唱的那首歌?”

      江鸿点点头,“《Wake Me Up,When September Ends》”

      季淮山又说:“这么多年,我看你为所欲为,你要怎样我都由着你,替你兜着。如今又到九月了,我却还是叫不醒你……所以,江鸿——”

      “所以,”江鸿急迫地打断他,抢走这个说出“所以”的权利,他不许别人践踏他的自尊和骄傲,他宁愿自己结束,“所以你也不用再浪费时间了,该干嘛干嘛去,我根本就无所谓。如果你来香港就是为了说这个,我只能说,你打个电话就行了,白白浪费了机票钱。”

      季淮山哑然失笑:“家财万贯的江大少爷,竟然在谈机票钱,真够讽刺的,你在乎钱吗?”

      “你怎么知道我在乎什么?我最讨厌你自以为很了解我的样子!”江鸿别过脸去,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脸锈了,眼睛在发烧。

      静默了许久,耳畔偶有轮船的汽笛声经过,待江鸿转回头时,目光投向之处,已经空无一人。

      港大坐落在山上,鸟瞰中西环,图书馆一带视野最是开阔,可江鸿看了又看,除了满眼空旷寂寥的海水,什么也找不见。

      江鸿一个人在校园里闲逛,沿着中山阶一路往上走,他不敢往一旁斜视,因为他不用看也知道,那里是孙中山的坐像,身旁是满池的荷花。他最讨厌那些荷花。

      拾阶而上,推开柳木扶手的玻璃门,遂进了庄月明文娱中心。江鸿恍惚间仿佛看见不远处两个人影,穿着相同的HKU文化衫,一同踏上扶梯。

      “学长,这里的扶梯怎么只有往上,没有往下的?”

      “据说是因为庄月明是个跛子,只进不出,她的魂魄就会被困在这里。你抬头看看,这个文娱中心的形状像不像一口棺材?”

      “啊……她不是李嘉诚的发妻吗?为什么要困住她?”

      “我也不知道。”

      那是十七岁的江鸿和十九岁的季淮山。如今十年过去了。

      刚入大学那年,他在阶梯教室连轴上课,季淮山总是恰好路过,塞给他一份“蜂蜜奶油西多士”。自己小组讨论到凌晨,外面挂了八号风球,季淮山怀揣着雨披星夜前来接他回舍堂。他在大一学期论文的扉页,认真写下第一个感谢的人名字是Mr. Ji。

      那是十七岁的江鸿,干净勤勉,死在十八岁以前。

      那一年,他目睹母亲因为父亲无休止的滥情而割腕,自杀未遂,母亲醒后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如果没有你,我早就可以解脱了。”

      那天起,江鸿开始翘课滥交,醉生梦死,声名狼藉,成了大家口中的浪荡子。

      而那些年季淮山在哪儿呢?江鸿大概有些印象。

      律所实习生季淮山时常深夜跑去兰桂坊不同的酒吧把他扛回家,然后再一个人回中环加班;

      成了大律师的季淮山经常需要出面替他处理掉那些死缠烂打的男人,然后再警告他说“没有下次了。”

      他抽风要去内地发展,季淮山便放弃了香港律所合伙人的机会,毅然决然陪他去了京北。

      可他越活越像一只鸟,随心所欲地到处飞,因为羽毛漂亮而四处风流。

      最夸张的一次,他跟一个认识不到一周的美国人去了迈阿密,准备闪婚。登记前一天,他撞见那人在偷偷注射毒品,口吐白沫,吓得他当即打电话给季淮山,把烂摊子丢给他,自己一个人飞去夏威夷疗愈情伤。

      他真的很恶劣,无可救药。

      如今,季淮山也受不了他,掉头走了。

      是他活该。

      江鸿觉得他不该为此难过。他是江鸿,江鸿就是个谁都不在乎的坏坯,谁来谁往,都是水面投出的虚影儿,镜花水月,要走便走,这样才能百毒不侵,刀枪不入。这些年,他一直是这么过来的。

      况且,如今是二十一世纪的香港,不是1961年,婉曲的爱情故事最不入流,只有钱、权和性,才最痛快。

      江鸿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对方懒散的声音从听筒传来:“我的江少爷,大作家,找我干嘛?”

      “上床。”江鸿目的明确。

      对方的声音一下就振奋了:“欸?你回香港了?”

      “不然呢?电话里跟你撸吗?少废话,出不出来?”

      “出出出!你等我会儿,我在阿May这儿,她正洗澡呢。”

      江鸿嗤了一声:“你这是刚完事儿?还有没有劲儿了?不行我换人了。”

      “别啊,我这还没开始呢,一会儿保准伺候好你。我让秘书发你酒店房间号,不说了,一会儿见,我他妈激动得内裤都穿反了。”

      江鸿补充道:“换个地儿,你俩待过的,我嫌脏。”

      像往常一样,他摒弃所有沉重和思考,把脑子别在裤腰带上,继续做个尽职尽责的浪子,一只肤浅到只懂得快乐□□的鸟。

      江鸿抬手招了辆红色的士,穿隧道过海到九龙尖沙咀。

      窗外的海洋是海洋,灯也是海洋。香港香港,我的故乡,东方之珠,永远辉煌。

      叫Jonas的男人在一楼给他留了房卡,江鸿走进电梯,刷卡按楼层。推开酒店套房的门,一股过分的男士古龙水味扑进鼻腔,江鸿皱了皱眉。

      一个半扎着发髻、挺拔俊美的男人迎过来,一把将江鸿揽住,凑近了颈窝作势嗅了起来:“让我闻闻,江少爷今天是太high,还是太down……”

      以往出来上床不是喝酒喝高了,就是心情太差想发泄,江鸿几乎就没有正常的时候。

      “你是狗吗?用闻的?”

      江鸿推开他的胳膊,坐进沙发里,从桌上鎏金的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点上。

      好床伴的第一原则就是知道什么时候该闭嘴,什么时候该张嘴,什么时候吞进去。

      Jonas适时闭了嘴,不去讨论江鸿今天为什么想上床,而是只关心上床本身。

      Jonas笑了笑,问道:“江大作家今天想做上面,还是下面?我都行,你难得回来一趟,随你高兴。”

      江鸿嘬了口烟,漫不经心地说:“你去准备吧。”

      看来江少今天心情差到了极点,需要发泄。男人压扁了声音,不似怕他,像是哄他:“行,那你多等我会儿,我也好久没跟男人做了。”

      浴室的水声哗啦啦地响,江鸿立在落地窗前,眺望着港岛的夜色出神。

      雪泥留鸿爪,山径见苔痕,这些年,香港在他的身上刺青。

      这个在夹缝中发展的都市,兼具东方的含蓄,西方的直白;东方的煽情,西方的冷淡;东方的情感,西方的客观。

      人人都说香港是融合的。江鸿却觉得,香港是自我矛盾的。就像江鸿自己。

      他放荡风流,写的书里却满是坚贞不渝。他极度自爱,又毫不在乎地自毁。他觉得自相矛盾就是这世界的真相,一个人最新的照片也是他最老的照片,难道这不矛盾吗?

      而此刻抽烟的江鸿,是真正江鸿的赝品。

      思绪纷飞间,江鸿从玻璃窗的反光里掠见男人一丝 不挂地从浴室里走出来,轮廓分明,身材无可挑剔。

      房间没拉窗帘,但层高到一定程度,身边就无人比肩,这就是有钱的好处,你赤身裸体用最原始的方式享受维港的夜,自有月光做长衫。

      男人从身后靠近,用胯骨顶了顶他,他扭过头去,男人顺势从身后扳他的脸,扳成仰望的样子,同他接吻。

      不知是谁在他心里按的播放键,江鸿忽然一丝一缕地被脑海里比利·乔·阿姆斯特朗的歌声席卷:

      Summer has come and passed,
      The innocent can never last,
      Wake me up when September ends.
      Wake me up when September ends.
      Wake me up when September ends.

      歌声不断重播,今夜的江鸿十分动荡。床太软,江鸿不喜欢;灯太亮,江鸿不喜欢;这张脸,江鸿也不喜欢。

      “你转过去。”他命令道。

      Jonas半长的头发带着天然的卷度,发梢仍旧潮湿,江鸿看着那颗扎起来的小丸子发髻在面前有节律地晃,晃得他更加荡乱,他加重了力度,仿佛要把过去十年所有的闷堵都捅穿,所有空旷都填满。

      可他填不满,越晃越少,他的灵魂被泼洒在了床上。

      耳畔响起季淮山的声音:“你还是心里空空,不装任何人,也不装你自己。”

      空空,空空如也,空空如也……

      江鸿放任躁动不安的自己,他将人整个牢牢压制在可控范围内。他明明和那人贴得很近,毛孔里却不断沁汗,却仍错觉置身冰窖。

      心里莫名慌得厉害,他没法继续下去,慌乱地退出来,胡乱捡起衣服往身上套,逃命似地奔出了那个房间。

      下行的电梯里只有他一个,胸腔里咚咚几乎要冲破。他怔然望着电梯镜子中反射出的自己,抬起手,狠狠甩了自己一记响亮的大耳光。

      九月的香港闷热潮湿,夜风带来少许清凉,廖作安慰。午夜时分的港大校园依然有学生走动。

      江鸿衣衫凌乱地握着一听啤酒站在他几个小时前站过的地方。

      啤酒开罐的声音像一声叹息,叹息着他无处可去,只能回来和十七岁的自己待在一起。

      江鸿在想,如果把自己写进书里,他会怎么写?

      他可能会写:“这个男人非常滑稽,有一只他用力跳一跳就能够得到的苹果,在他面前悬垂了十年,可他却缩起来、矮下去,捡食路边腐烂的叶子。”

      他也可能会写:“人固有一死。”

      十七岁的江鸿靠着墙站累了,抬腿往前走去,拾阶而上,一扭头,钻进了荷花池。

      那年,满池的荷花,季淮山在这里质问他,问他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荒唐不堪,问他还有没有羞耻心?然后他们吵起来,吵得很凶,他振振有辞,趾高气昂,直到季淮山说:“狡辩,这都是你自己的错!”

      都是他的错。

      江鸿突然哭了,肝肠寸断地哭。如果他爱的人也对他失望,那么他决定让自己“死掉”,失序的人生,就这么一错到底吧。

      从那以后,他再没正眼看过这些荷花。

      记忆逐渐模糊,却不曾真正消逝。

      每年港大会栽种两次荷花,三月种的荷花,六月开,五月种的荷花,九月开。现在已是最后的花期,不抓住,就过了。荷花明年还会再开,只是九个月的等待,可是人,一旦错过了,就是整根掌纹。

      如今的江鸿早已不再是当年的惨绿少年。他有名有财,再抱怨可就太矫情了。

      他默默走下去,青石板变成了木栈桥,他一路走进花期的尾声里去。

      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但却不见一一风荷举。望着一湖荷叶,江鸿忽然感到一阵巨大的心慌……明明还没有到九月末,为什么荷花都匆匆谢了……

      江鸿就这样突然为了一池提早谢了的荷花崩溃。像那只没有预兆就收回的手,他去抓,却晚了。

      他跪在栈桥边,探出去大半个身子,使劲地拨弄池水,温凉的池水飞溅,打湿了一大片前襟,也不罢手。他试图从荷叶中翻找出一朵半朵还开着的花,就好像急着找回十七岁时还干净的自己,把他的灵魂放回躯壳里。

      一朵也没有。
      都是他自己的错。

      他蜡在原地,久久动弹不得。

      手机忽而在兜里嗡嗡地震,来电显示——季淮山。

      隔了好久,江鸿终于按下免提,听着那熟悉的声音对他客气地说道:

      “江鸿,你睡了吗?没打扰你吧?我明天一早的飞机去美国,小野邀请你和我去他的婚礼,下周三。我跟你说一声,你怎么打算我管不着,你自己跟他们俩说吧。”

      “……”

      江鸿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喂?你在听吗?”对方几秒钟就对他失去了耐心,“不想聊的话,我挂了。”

      “季淮山……”

      江鸿开了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在抖。

      “为什么你说都是我自己的错?为什么我就不可以任性一回?为什么连你也不原谅我?季淮山……我也不想这样……”

      “江……你、怎么了?”

      江鸿不答,他已经开始哭了,电话那头一定能听见他抽鼻子的声音。他对着电话哭,又闷在膝头哭,肩膀一耸一耸,像港岛的海风。

      “好了,多大的人了,别哭了。”季淮山在电话里轻声说。

      他什么都没有了,连一朵荷花都留不住,他怎么能不哭。

      “这次是我不对,我道歉行吗,你真的要走了吗?我……我不是不在乎,也不是无所谓……季淮山,我不说,是因为我以为你全都明白……别走,你别走……”

      江鸿的挽留碎在夜风里,他蜷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像一只毛毛虫,在还没有变成蝴蝶之前,就被折断了翅膀。

      “唉……”一声轻叹从听筒里传来,“我没走,你回头看看。”

      江鸿转过头,朦胧的泪眼里,一个熟悉的人影向他走近。

      眼泪赋予了他一千度的近视,可他依然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那个人是他私藏的真心,出现在他人生的每一帧画面,是模糊的背景,却是生命的底色。

      他手脚并用地想起身,可是腿蹲麻了,脚踝也是软的,扑腾两下又跌回到地上,像一只小鸟,在艰难地练习飞。

      这是他最狼狈的一刻,右半边脸颊浮着红肿的五指掌印,眼泪鼻涕川流不息,衣襟湿了大半,连爬带跪地往前趔趄着挪动……

      季淮山快步上前,蹲下身子,伸出胳膊拢他在怀里。江鸿抽抽嗒嗒地说:“季淮山,荷花都谢了……”

      温暖的手掌顺着他的背,按住他千万条脆弱的神经,刹那间把它们神奇地抚平。

      “小鸿,没有谢,荷花还没开呢。”

      江鸿旋即抬脸望向季淮山,瞪着一双湿漉漉的桃花眼,不可置信地眨了又眨:“真的吗?你别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季淮山反问。

      江鸿先是点头,又是摇头,不知道在肯定和否定什么,他这矛盾的表达一定把季淮山也弄糊涂了,想了想,他解释说:“我爱你。”

      季淮山愣住了,良久,脸上呈现出富有层次的喜出望外。他用柔软的手掌心擦掉江鸿脸上的眼泪,用因为激动而颤抖的声音说:“小鸿,我爱你,你一直知道的。”

      知道吗?江鸿不知道。

      “……是爱吗?我以为你只把我当成个任性的小孩。”

      江鸿以为季淮山既喜欢他又讨厌他,但不是爱他。

      “我是把你当成个小孩,那也是因为我爱你。”季淮山说。

      原来又喜欢又讨厌,或者说喜欢一个讨厌的东西,就是爱。

      季淮山无限柔情地望进江鸿的脸:“你知道吗?我家的拖鞋,你穿过的那双,我再没给别人穿过。你喝过的茶杯,我再没给别人碰过。你掉在沙发上的一根头发,我把它捡起来放在我的枕头上,假装你曾造访过我的卧室。你第一次敲我宿舍的门,借走了我最喜欢的一本书,至今还没还我。”

      江鸿傻傻地问:”哪一本书?”

      季淮山把手放在他的头顶,发丝缠绕在指尖,温柔地回答。

      “法律文学小说,阿尔贝·加缪的《异乡人》”

      出于本能,江鸿开口哑声念出书中最有名的一句:“我知道这世界我无处容身,只是——”

      季淮山一齐念到:“……只是,你凭什么审判我的灵魂?”

      又一阵委屈上涌,江鸿眼里再度盈满了泪水。今晚的眼泪像维多利亚港的潮涨般汹涌。

      季淮山刹那间终于读懂了江鸿,他如梦初醒、十分懊悔地抱紧他,说道:“并不都是你的错,小鸿,当年我不该那样说你,对不起,我不知道那对你造成了伤害。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我一直叫不醒你……对不起……不是你的错,你那时只有十七岁啊……”

      季淮山仿佛念了一段咒语,法力强大解除了曾经的黑魔法,江鸿觉得那千斤重的枷锁一瞬间从他身上卸了下来,他被压断翅膀的脊骨处又开始长出新肉。

      死去的那个他,终于开始复活了。

      他深深地埋首进季淮山的怀里。这是第一次,他在被季淮山明确地爱着。

      隔了好久,他才幽幽地说:“那本书在我家呢,一会儿就可以还给你。”

      江鸿不是想还书,而是想带季淮山回家。

      季大律师是个直线脑筋:“放你那儿吧,好像我陪着你一样。”

      江鸿听了,猛然抬起脸,不住地摇头:“不要‘好像’,我要你坐在我身边陪着我,牵着我的手,躺在我床上陪着我!我想你跟我回家,我不任性了,你要了我吧……”

      季淮山的大手兜着江鸿的脸,无限怜爱地说:“谢谢你把小鸿还给我。这些年,你真的把他给折腾坏了。”

      “不折腾了,我累了,学长,我想回家……”

      季淮山的视线落在江鸿的唇上,低头凑近,温热的吐息让江鸿一瞬间心跳失速。

      “好,我们回家。”

      江鸿真喜欢听季淮山说“我们”。

      他慢慢闭上眼睛,睫毛震颤。

      “不过……”

      季淮山的气息停在江鸿的唇边,却没再动作。

      “先告诉我,是谁打你了?”

      江鸿瞬间睁开了眼睛。想到脸上红肿的巴掌印,又想到身前来回晃的丸子头,他抬手捂在脸上,一下子心虚得不知如何作答。

      季大律师拉开他的手,认真地瞧着右边肿得老高的脸颊,说道:“在香港打人,可处以罚款5000港币及监禁12个月,但如果是出于自卫,则不算违法。所以告诉我,我该不该去起诉他?”

      “……”江鸿嚅嗫,“是我自己打的。”

      季淮山捕捉到他不坦荡的目光,出于律师的直觉,问道:“你刚才到底干嘛去了?”

      “我看……看海……”

      江鸿噌地站起身来,脚步虚浮、一拐一拐地往前跑走。

      季淮山在背后轻叹一声,唤道:

      “别跑,下不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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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下一本:《反派穿书后和我HE了》指路专栏! 许丞丞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小说中的冷面阎罗、反派霸总就睡在他身边…… 【努力生活的炸毛小漂亮vs口嫌体直的缺爱大总裁】 ★轻松搞笑甜文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