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不停蹄的星星》量不极

48、第 48 章

　　林明溪每次叫他都是硬邦邦地连名带姓三个字，他特别想听她温温柔柔地叫一次他的名字，“快点，你叫我名字，只叫后两个字，不许带姓。”

　　林明溪默默在心里演练一遍，只叫一声，就羞耻得不得了。

　　她叫别人的名字，怎样都可以，比如小饼干，林明溪跟她关系越来越好，她可以叫她佳欣、欣欣，或者饼干、小饼，两人闹着玩的时候，她还可以无比肉麻地叫她小心肝，但对程至简，她只能连名带姓地叫，程至简人缘好，班里同学都亲热地叫他“至简”，她叫不出来，她总觉得这样的称呼隐含着一种莫名的亲热，她尴尬。

　　“程至简，你给我适可而止。”

　　“就不适可而止，就一声，一声就好。”程至简催她。

　　“zhi……”林明溪张了张嘴，还是说不下去，她话音一转，改了读音，“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你别难为我了，我叫不出来。”

　　程至简气极，一个人迈开长腿大步向前，把林明溪远远甩在后面。

　　林明溪看着他的背影，抿着嘴偷笑，正值下班高峰期，路上行人如织，每个人脸上都挂着辛苦工作一天后的轻松笑意，她在心里无声喟叹，好开心啊。

　　“好了，”林明溪追上他，主动示好，“本来有件重要的事跟你说，既然你不想听，那就算了。”

　　程至简定住脚步，“什么重要的事？谁说我不想听？”

　　林明溪笑着说：“那天你说的话我都记在心里了，我仔细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我决定把火锅店的工作辞了。”

　　“然后去画室参加培训吗？”

　　“嗯，”林明溪点头，“不过先不正式培训，我还要攒点学费，我看到网上好多画室在招聘，正好寒假可以去打工，工作之余还能听老师讲课，既能挣钱又能学习，一举两得。”

　　画室招聘都是保洁或其他杂务，一想到林明溪要去画室打工，程至简刚刚涌起的开心瞬间无影无踪。

　　他对林明溪有一种强烈的保护欲，怕她受委屈，怕她不开心，有时候他甚至幻想要是自己会魔法就好了，这样他就能把林明溪变小了随身装进口袋里，他想替她挡去所有的风浪，让她无忧无虑地享受温暖和幸福。

　　他恨不能捧在手心里的人，为什么总有那么多苦难等着她？他差点再次脱口而出那句帮她付课时费的话，可是他不能，他要尊重林明溪，以她的方式。

　　“好，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不过你要记住，遇到事情一定要告诉我。”

　　期末考试结束后就是寒假了，成绩年后再出，十四中在这方面特别人性化，务必使每个学生过个好年，至于那些影响心情的事情，过完年再说吧。

　　假期第一天，林明溪去火锅店打工，远远就看到程至简站在店门口，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以前这家伙上班都踩点来，今天竟然提前这么早。

　　她趁程至简不备，悄悄绕到他身后，然后突然大喊一声，程至简吓了一跳，回头一脸惊恐地看着她。

　　林明溪笑得前仰后合，“胆小鬼！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等人。”

　　“等谁？”

　　“你猜。”

　　林明溪笑而不语，她知道程至简的答案。

　　“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你想不想听？”程至简故意卖关子。

　　林明溪不吃他那一套，“不想，别告诉我，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诶，林明溪，你这人怎么这样？快说你想听，满足一下我的倾诉欲。”

　　“不想听，我一点也不想听，”林明溪堵上耳朵跑开，“急死你。”

　　程至简追上她，强行把她的手从耳朵上拿下来，“不想听也得听，晟哥通过他的老战友找到了孙义强他爸，他们达成协议，孙义强以后不会再找你麻烦了，明溪，你安全了。”

　　一直以来，孙义强就像一柄悬在林明溪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她惶惶不可终日。现在，这把剑终于撤走了，林明溪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她看着程至简笑了，可是笑着笑着，又觉得好心酸，这些日子她过得太辛苦了。

　　“好啦没事了，人生也遵循能量守恒定律，你提前受完了所有的苦，以后的道路都是光明坦途。”

　　林明溪深吸一口，将眼泪憋了回去，“这些天麻烦晟哥了，总说请他吃饭也没请，你帮我问问他最近忙不忙，我想请他吃个饭。”

　　程至简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哦，只想请晟哥是吧？合着就不想请我呗？”

　　林明溪气得一巴掌拍在他后背，“请，不请谁也得请你啊，你想吃什么？报上名来！”

　　“容我想想，好不容易蹭顿饭，一定要吃一顿丰盛的。”

　　火锅店中午提供员工餐，吃饭时，林明溪和程至简一前一后从后门溜了。

　　程至简想了一上午所谓“丰盛的午餐”，到最后，竟然要吃麻辣烫。

　　“这就是你想吃的‘丰盛的午餐’？我还以为你要狠狠宰我一顿。”

　　程至简拿着筷子夹菜，“麻辣烫多丰盛，荤素搭配，营养搭配，还要什么自行车？”

　　林明溪默默笑了，其实她都明白，程至简在给她省钱呢，他总是这样，在每一个细微的地方替她着想，有时候她会觉得，程至简就像她的后盾，不管发生什么，都在后面稳稳帮她托底。

　　程至简吃麻辣烫有一个怪癖，不要麻又不要辣。

　　林明溪嘲笑他，“特意来吃麻辣烫，不吃麻又不吃辣，你是不是也不要烫啊？”

　　程至简笑着回她，“是啊，我的梦想就是吃一碗不麻不辣又不烫的麻辣烫。”

　　两碗一红一白的麻辣烫先后上桌，他们边吃边聊，又说到了去画室的事。

　　程至简问林明溪打算什么时候去找画室。

　　林明溪喝了一口花生露，淡淡道：“明天，下午我就跟老板辞职，趁着这个假期，开始系统学习美术。”

　　林明溪是行动派，想好的事情立刻行动，从不拖延。

　　程至简点点头，“好，那我陪你。”

　　林明溪笑笑，默认了他的提议。

　　完成当天的工作，正好贺一棠今天在店里，林明溪敲响办公室的事，正式提出辞职。

　　贺一棠先是惊讶，后是不舍，林明溪虽然只在店里干了短短几个月，但表现特别好，她聪明又勤快，几乎每天都有顾客表扬她，还有顾客因为她成了店里的老主顾，甚至主动要求办卡储值。

　　贺一棠知道自己那便宜老弟喜欢林明溪，平心而论，她也喜欢林明溪，小姑娘长得好看，性格善良，做事坦荡正直，在这一点上，贺一棠欣赏林明溪优于韩书蕴。

　　贺家和韩家相熟多年，韩书蕴是贺一棠看着长大的，韩书蕴表面上看起来人畜无害，但贺一棠总觉得她骨子里有一种令人心寒的偏执和凉薄。

　　贺一棠对韩书蕴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是，有一年韩书蕴过生日，她送给她一只小奶猫当生日礼物，那是一只雪白雪白的布偶猫，超级可爱，看着就让人想抱到怀里亲几口。小猫刚送到韩家，有些胆小怕人，韩书蕴耐心地陪它玩、哄着它，贺一棠特别开心，觉得礼物送对了，书蕴看起来很喜欢这只小猫。

　　隔了段时间再去韩家，贺一棠却看到小猫瘦骨嶙峋的，一点都没有同龄小猫该有的样子，韩书蕴一脸内疚地跟她道歉，说小猫生病了，都怪自己没有照顾好它，说着说着，还哭了起来，贺一棠安慰她，说家猫生病是正常的，不是她的错，让她不要自责。

　　当天回到家，贺一棠咨询了宠物医院的朋友，给小猫买了药，匆匆送到韩家，当时天色已晚，贺一棠来之前也没打招呼，来到韩家楼下，看到旁边绿化带后蹲着一个小女孩，女孩面前还有一团白花花的东西，贺一棠看出来正是韩书蕴和小猫。

　　她正要出声叫她，却看到韩书蕴拿着一根树枝一下一下抽打在小猫脸上，嘴里念念有词，“让你咬我，让你咬我，打死你……”

　　“书蕴，你干什么？”贺一棠上前阻止，韩书蕴吓了一跳，猛地站了起来，“一棠姐姐，小猫不听话，我教训它一下，我真的是第一次打它，你看，我胳膊都被它抓破了。”

　　贺一棠确实在韩书蕴胳膊上看到一道明显的抓痕，她抱起小猫，“它抓你你可以训它，但不是这种方式，它还这么小，你这是虐待。”

　　听到贺一棠说她虐待，韩书蕴声泪俱下，悲戚的哭声引来了韩爸韩妈，听闻事情经过，夫妻两个争相向贺一棠解释，说小猫确实调皮，来家里后不但总打翻东西，还动不动就挠人，他们一家三口都被挠过。

　　贺一棠看着他们委屈的样子，不禁怀疑他们口中的这只猫是不是自己送来的那只，当初自己在家养过小猫，那么温顺乖巧的小猫真的是他们说的那样？

　　后来贺一棠把小猫送到宠物医院，没过几天，小猫就死了，韩书蕴知道后，坚持要回小猫的尸体，把它埋在了小区绿化带里。

　　那天韩书蕴哭得特别可怜，晶莹的泪珠像雨水一样怎么也流不完，大人们都被她单纯善良的样子感动了，尤其程文娟，还拿出手绢跟韩书蕴一起哭。

　　贺一棠在一旁冷眼旁观这一切，她脑海中总不停回放韩书蕴鞭打小猫的样子，她那天的神情冷漠又阴沉，她是真的心疼小猫还是只做出心疼小猫的样子，为什么她明明在痛哭，她却一点也感受不到她的悲伤？

　　这件事以后，贺一棠对韩书蕴的印象就差了很多，每次看到她，她都不禁怀疑，在她完美得挑不出一丝瑕疵的微笑下面，是不是还藏着一张冷漠无情的脸，她这些得体优雅的表现是出于她的本愿，还是只是为了让别人喜欢她。

　　不同于贺一棠，贺一棠的妈妈程文娟却对韩书蕴喜欢得不得了。还暗戳戳地把她当作自己未来的侄媳妇，总制造机会撮合她和程至简，好在程至简也不喜欢韩书蕴，在这一方面，俩姐弟思路难得一致，让贺一棠对她那个便宜老弟感到几分欣慰。

　　虽然不舍得林明溪离职，但贺一棠也没强留，她知道林明溪是一个有主见的人，她既然这样选择，一定有她的道理，当即叫来财务给她发了当月的工资，还给她包了一个大红包，祝愿她在今后的道路上一帆风顺，诸事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