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的沉沦》一颗蒜头儿

25、武盛之死

　　“跳楼了，有人跳楼了！”
　　“快出来看啊，有人跳楼了！”
　　星拾迷迷糊糊的抬起头来，胳膊下压着她的日记本，风吹过，日记翻了页，停在了那只黑色倔强眼睛的页面。
　　“谁啊？”
　　“他啊，害。”
　　所有人都跑了出去。教室里空空如也，黄昏的光照进来，拉长了星拾的影子。
　　她看着那只眼睛，明明是温暖的阳光的傍晚，她却没来由的背后一阵发凉，终于，在窗外窸窸窣窣的耳语中，星拾挪动了步子。

　　美丽的白鸽飞上了教堂的顶，有的啄着翅膀，有的一动不动，旁观着这里的一切。
　　夕阳下，一个少年躺在那里，安详的不成样子。他的眼睛是睁开的，不知道是谁，也许是星拾，绕开了重重阻碍，到他的面前把他的眼睛闭上。只是伴随着如血的夕阳，他的身下应景似的，也开出了一朵血花。
　　一切都那么美好。
　　一切是那么残忍。

　　在他周围一米开外的地方围满了人，贵族这时候他们愿意和平民共享一块地了。他们和周围的人，无论是谁，都能聊上两句。不过除了小部分人的怜悯。大多数则脸上没什么表情。
　　星拾晕晕乎乎、又跌跌撞撞的。不知怎么了，今天她的头特别沉。在拨开人群的时候，她脑子里没来由的闪过许多画面：
　　血腥的……
　　暴力的……
　　排挤的……
　　压迫的……
　　无奈的……
　　不甘的……
　　冤屈的……

　　其实她心里不愿意承认，她已经看过太多这种画面了。
　　她总美化自己所处的环境，甚至美化现实的残酷，但是，当她看到那具黑发黑眸少年的身体的时候，她发不出声音了。

　　看见那具身体安详的闭上眼睛躺在那儿的时候，她回想起了：

　　空白处全是字的卷边的文科习题
　　用白色塑料袋装的馒头和咸菜
　　一瘸一拐但依然倔强的凄凉的背影。

　　“跳楼的是谁啊？”
　　“就是五班的那个私生子，武盛。”

　　她不知道是怎么回去的，回去的路上，小怀在旁边一直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她没听清，只是双眼一黑，双腿一软，再醒来，看见的却是白色的天花板，白的纯净。
　　“你终于醒啦！”她一睁眼就是岳梦怀的脸。喜悦中带着担忧。
　　“你到底怎么了？怎么突然晕倒了。”
　　“是不是今天那件事把你吓坏了？来，先喝口水。”
　　星拾接过水小抿了一口，脑子有点空白，“什么事？”

　　小怀意识到自己话语中的问题，怕刺激到星拾，赶忙闭上了嘴，只是一个劲儿的洗着水果。
　　星拾看清了周围的布局：“这是……医院？”
　　“嗯，是我们家庭成员的专属套房。”

　　“这儿真干净。”星拾看着清雅的布局和装潢，木质的圆角柜子、桌子，摸摸这儿，看看那儿。白色的轻薄的纱质窗帘前，一颗大叶子绿色植株若隐若现。待在这个房间里，好像可以让病人的心情更加宁静，身体恢复的更快。
　　“吃点苹果，快快恢复元气~！”小怀端着苹果切块走来，嘴里还塞了两块。

　　“小怀……我是怎么晕倒的，我完全没感觉。”
　　小怀一边比这夸张的姿势，一边说：“你呀，就这样刷的一下躺倒了，吓了我一跳，幸好你在晕倒之前抓了我一下，我才扶住你，不然我反应不过来，你头可就着地啦！”
　　“小拾，是不是最近低血糖啊，待会儿我们就去搓一顿火锅，好好给你补补身体。”
　　星拾吃着苹果，笑了笑。
　　“小怀，谁跳楼了？”

　　岳梦怀犹豫了一会儿，安慰星拾道：“没什么啦，就是一个私生子。你不用担心。”
　　私生子，私生子……
　　小怀随后又意识到自己的话好像有问题，赶忙闭上了嘴，偷偷敲了一下自己的头：“我怎么说这个呢？哎呀，我这个脑子……！”
　　没想到，小怀也是这么想的，私生子在A市就是一个集嫌弃于一身的名词。小怀毕竟是贵族，她多少也会这么觉得吧……
　　“那，是谁干的呢？”
　　“听说，是罗雪晰他们。”岳梦怀小声道。
　　“罗雪晰跟武盛他们之间有仇吗？”星拾道。
　　“他们倒是没什么仇吧，不过，那个武楚，也就是他的弟弟，可能看不惯他。”
　　“你觉得……这件事，和他的弟弟有关系吗？”星拾问道，声音有些微弱。
　　“嗯……有。”虽然不了解什么内幕，但是常年在学校里，该见的不该见的场面也都见过了。
　　突然，星拾脑中又闪过和武盛的对话：

　　“上次打你的，是什么人，能和我说说嘛。”星拾问道。
　　“是我弟弟。武楚。”
　　“你弟弟怎么会打你，你们不是一家人吗？”星拾大惊。
　　“……我是私生子。”
　　…………
　　“可是…私生子也是一条人命啊。”星拾想着什么。
　　“……”武盛没再说话，只是吃着馒头。有点噎，他已经习惯了。
　　半个馒头下肚。武盛慢慢开口。“他们都是这样的。”
　　“他们？”
　　“我说的是那些‘名正言顺’的婚生子。他们大多都会这样做。”
　　“为什么？”星拾百思不得其解。
　　“你不会懂的。不过，你好像也不用操心这个。”武盛道。
　　星拾心里想，其实她也算某种意义上的“私生子”。
　　“他们，会对比他们优秀的私生子下手的。”武盛没有理会星拾有片刻的发愣，自顾自的道：“因为在A市，私生子有继承权。”

　　她又想到初次见到武盛的时候，他挨了打，没有接受任何人的帮助，扶着墙，颤颤巍巍的擦了擦嘴角的血。拿起一旁脏了的书包，一瘸一拐的，只是留给星拾一个倔强的背影。
　　如今只剩下了印象中的一滩血。
　　她突然有点想吐。胃里翻江倒海，但却什么都吐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