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可爱的乔仪》千岁一时

5、05

　　梁盈扫桌角二维码，随后站起来，画面弹出支付界面，点击结账一共368，边往外走边输密码。

　　服务员在门口一个鞠躬，朝座位看，包还在位置上，拿起的麦克风又默默放下。

　　靠桉阳湖的位置傍晚风大，湖面波光凌凌。
　　推开玻璃门，折身绕到旁边的小超市，前台传来苦情电视剧的台词声，老板磕着瓜子盯得认真。

　　梁盈抬起头看一眼，走到货架旁。

　　货架上摆放着各种牌子的卫生巾，新出的品牌和一些经典老牌子都有。这家小超市的东西很齐全。

　　她挑了挑，选择了自己经常用的牌子。
　　到前台结账，老板的视线还在平板上，台词正好到主角分手的桥段，下着大雨，女主站在雨里哭得撕心裂肺。

　　梁盈点开二维码，瞄了一眼。

　　身后的女孩子倾身在收银台的货架旁拿了一条巧克力，头发轻轻擦着她的胳膊，她瞥一眼，看到了系在腰间的校服，主动往旁边让了一下。

　　“你吃这个啊？”
　　“想吃。”

　　两个学生在她后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
　　桉阳两所高中，除了她们那会儿读的普通高中外，还有一所职业高中，职高的孩子叛逆得多，梁盈见过好几次逃课的孩子，基本都在老百货商场下边逛，今天不是周末。

　　看来又是逃课的。

　　“刚刚不是有人说祝乔仪在这儿吗？会不会看错了啊？”
　　“不会，给咱上次做指甲的姐姐记得吧，她跟我说了看得清清楚楚，就在这儿吃饭，戴着帽子口罩，还让人用屏风遮了位置。”

　　“哪有人啊，屏风的位置都是空的。”

　　“咱们一直在外边，没看到人出去，你慌什么，要签名总要付出时间代价的。”

　　“不给签咋办，听说明星私下不给签名的。”

　　“那喊王明过来，咱一起堵她咯，不是王明说有人认识她。”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梁盈手机传来嘀一声，付款好了，她往后看了看，两个学生穿着小一码的涂鸦短袖，披着头发，脸上扫了妆。

　　这两小孩，应该还不满十六岁。

　　..

　　厕所的隔间里，祝乔仪刷着朋友圈等梁盈，肚子也隐隐作痛，但还能忍耐。
　　朋友圈里都是行业内认识的演员，有的分享最近工作生活，有的宣泄情绪，有的秀恩爱。

　　能互相看到朋友圈的，基本都是合作较熟的一些。

　　不熟的是看不到朋友圈的。

　　正刷着，屏幕上方跳出横幅，手机短信：
　　[你在哪个隔间？]

　　祝乔仪也没注意是哪个隔间，她打字：
　　[你进来了喊我，但是别喊我名字。]

　　发送成功，又补第二句：
　　[我听到还有人在厕所。]

　　梁盈站洗手间门口，扫视着这排字，祝乔仪出行全副武装，每次都觉得自己伪装的很好，实际上只是大家没戳破而已。

　　她问：
　　[我喊什么？]

　　打完了字以后提步往里走，洗手间很安静，她把脚步放轻，隐约听到了“哒哒”的打字音。

　　断断续续的。
　　她低头把电话打过去，打字声音停了。

　　梁盈把手机搁到耳边说：“咳一声。”

　　不到两秒，五号隔间乖乖的传来一声咳嗽，又短又浅，她看着，装出的咳嗽声软软的，又小心谨慎。

　　梁盈没忍住笑了，把电话掐断，隔间里的人以为她没听到，又放大声音咳了几声。

　　东西送到，梁盈也没在洗手间停留，走回了座位把东西收好，随后在大厅休息区等她。

　　十分钟以后，祝乔仪出来了。

　　“走吧，我结过账了。”梁盈把包交给她。

　　“不是说好了我请你吃饭，你把二维码给我吧，我转给你。”祝乔仪翻找出帽子给戴上，压低了前面，只能抬起下巴看梁盈。

　　祝乔仪不占便宜，从前到现在一直是这样，她会大大方方地接受梁盈给她买冰棍，也会冲梁盈笑眯眯地说谢谢，她不会假装推一推。同样的，她会记得，会在下次买两个三明治还给梁盈。

　　接受好，也回应这份好。
　　她就是这样的人。

　　因此那时候人缘就好，性格讨喜，出道后，网上自称是她的同学的，基本都是夸夸她。

　　梁盈看门外，刚刚便利店遇见的两个孩子还在那儿等着，一边等一边咬冰棍。

　　她转回神，看祝乔仪还没说话，服务生过来打断：“您好女士，您的票忘记带走了。”

　　是黎菁给的那张票。

　　梁盈收回来，说了一声谢谢，随后往包里放，声音微微响，笑说：“不用转我，你要真想还，上医馆买点新品。”

　　“这是两码事，强买强卖不道德。”

　　“那你买不买？”

　　祝乔仪挺淡定地将火气咽下去：“什么东西？”

　　“轻湿膏。”

　　祝乔仪看她一眼，问：“功效呢？”

　　梁盈想了想，告诉她说：“美容养颜。”

　　祝乔仪也就答应了，美容养颜功效的东西，吃了没坏处，反正她转饭钱梁盈也不会要，那就多买点。

　　“来十罐吧，就当我照顾你生意了，我看你医馆生意也不行。”

　　“你是打算当饭吃？”梁盈手机响了一下。

　　“有钱任性。”
　　说完这句话，祝乔仪瞥见窗外廊道有人正往这边看，是黎菁，桌上的同事正聊得兴奋，她的目光却在这边。

　　梁盈给童彤发消息，很快把字给打完了。
　　“我送你回家。”

　　“不用。”祝乔仪盯着黎菁那个方向，那双鹿眼灵动，嗓音冰冰冷冷，“跟你一起的饭不好吃！没有下次了。”

　　话罢，折身往外边走。
　　梁盈消息刚发送，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步子一个回旋，手腕处忽然冰冰凉凉的，她忍不住细微一颤。

　　手立马试着往回抽，奈何梁盈握得紧，动不得。

　　“走这边。”梁盈带着她绕后门。

　　祝乔仪心脏咯噔一下仿佛要跳出胸腔，手往回缩，而她的第一反应则是去看远处的黎菁。

　　黎菁也是注意到了这一幕，看一眼后默默的把头转了过去。

　　..

　　祝乔仪从黎菁的口音里是听出来不是本地人。
　　桉阳本地人说普通话带口音，有些字音转不过去，还是保持着方言的腔调，即使是市区也大差不差。

　　梁盈开着个中医馆，平时来往的客人多，认识一些朋友很正常。

　　印象里的梁盈是个慢热的性子，从手机还了以后，她觉得她们算是认识了，但其实不然。

　　隔了几天周末她在舞蹈室，透过玻璃窗正好就看到了梁盈在对街。

　　桉阳的楼房较低，舞蹈室在三楼，还没正式转凉的初秋，落地玻璃窗旁边被太阳灼烧得厉害。

　　祝乔仪咬着皮筋扎头发，往下看。
　　梁盈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换下校服后一条到膝的白裙，收腰设计，头发依旧是散着，很干净。明亮得宛如夏日皎洁的圆月。

　　她看着梁盈移不开眼睛，直到梁盈转过来，抬起头，站在对街看她，四目相对，她像是个被偷窥抓住的罪犯，忽而变得不自信。

　　把头发挽好，转过去。

　　她念书那会儿，每每到了祝母要送孩子去市里比赛的时间，就会先把她送到舞蹈室，让她在那儿练基本功、写作业、看漫画，很少会让她自己呆在家里。

　　这一天，她没在舞蹈室待到吃完饭。
　　奶奶刚跟着旅游团回来，带了礼物，她需要早点回家。

　　下楼时，又一次撞见梁盈，梁盈没走，跟两个朋友在一块儿，都是隔壁班成绩好的，上次在办公室交作业的时候听老师议论过。

　　祝乔仪把头低下去，绕另一边。
　　一个人问：“我们陪你等等吧，你妈妈什么时候开完会？”

　　梁盈回：“没关系，我自己等，你们先走吧，她时间不确定。”

　　“要不然我们送你过去。等天黑了这里没有路灯。”

　　祝乔仪因为没有路灯的事儿烦了好几次了，不过时间久了，其实也渐渐习惯了不少，她在推自行车。

　　看了一眼梁盈：“我骑车送你，刚好我今天骑车了。”

　　她一开口，两个围着梁盈的女生把目光投过来，街对面卷帘门的声音传来，火锅味儿顺着秋风飘过来，场面是有点尴尬的。

　　梁盈也是慢慢看向她，对她笑了笑：“那谢谢。”

　　没有拒绝就是开始，祝乔仪是不太习惯骑车载人，梁盈是第一次坐她自行车的人，手轻轻地把着她的腰。

　　动作又轻又软。

　　风往后吹，桉阳的梧桐叶还没掉，旁边是疾驰而过的车辆，绯色的晚霞搅弄着斑驳，那个上了新闻栏的朝霞，差一点，拦截了她的心动。

　　车停在了政府大楼底下。
　　祝乔仪抬头看：“在这儿？”

　　“上去坐坐吗？”

　　“先不了，我奶奶还在家等我。”祝乔仪骑上车，把包往后带了一下。

　　梁盈说：“祝乔仪？谢谢，改天我请你吃冰淇淋。”

　　“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祝乔仪很诧异，那会儿刚上高一没多久，一个班的同学都没认全了。

　　梁盈眉头一挑：“你屏保。”

　　祝乔仪这时候想起来，她的屏保是自己手绘涂鸦的大名。她没问梁盈的名字，因为在遇到梁盈第二天就早早听班里同学讲过。

　　梁盈一直跟着妈妈在北京，成绩好，初中还拿过不少的奖。这些都是同学在办公室听老师说的。

　　老师之间也是会一起议论学生的。

　　因为不在同一个班，祝乔仪和梁盈的接触并不是特别深，准确来说在整个高一，她们连朋友都算不上。

　　就仅存于知道对方的名字。

　　而只需要一个名字，祝乔仪心思渐深，她曾经想或许是某个瞬间被那些好学生优秀品质吸引所有了悸动，又觉得，或许是在对视的那个眼神里产生，较为肤浅。

　　但应该承认，这辈子她不会再有那种感觉。

　　那种与初秋明亮交错，如书蒙尘，心一动撂起风吹开层层朽灰的悸动。

　　..

　　“现成的干山楂，运气好，我今天杨婶晒了些，磨了好久的嘴皮子她才肯卖我，新鲜山楂我给晒点，回头好了我给她装点送去。”

　　童彤挂上口罩，低头在盆子里搅着药材，嘴里一直跟梁盈聊着。

　　梁盈轻轻推了一下眼镜，核对本子上的药材，抓了点当归称重，合适了，转身从柜子里取出黄酒。

　　此时已经晚上十一点。

　　童彤手里的动作慢了，问：“盈盈姐，你不会这大晚上的准备熬膏方吧？这挺麻烦的，熬完了不得天亮了。”

　　“十一点了，不早了你先回去。”梁盈把手套摘了，拧开黄酒盖，一股酒香扑鼻而来。

　　药材已经泡了将近四个小时，时间是正好的。
　　熬制膏方很麻烦，尤其是手工传统熬煮方式，配备药材就需要很长的时间，过滤药液、浓缩、熬煮，下来都是一整天了。

　　梁盈催着童彤离开，然后自己留在了中医馆。
　　童彤临走还问一句，平时不是不熬夜嘛。

　　梁盈一向是准时睡觉，生物闹钟形成了以后，这个点会困。
　　等着童彤走了，药材倒进锅里大火熬煮，水气缓缓飘着，她摘了眼镜，靠在货架上走神。

　　往年祝乔仪回来都有保镖护送着。
　　也有节目组到过桉阳做拍摄，采访祝母。

　　有句话倒真让祝乔仪说准了。

　　她会消失在祝乔仪的世界里，但祝乔仪不会，不出现在别人嘴里，也会出现在手机里，她无时无刻都会看到。

　　所以梁盈会避开微博，尽量不看。

　　之前她玩了起了一款游戏。

　　相比较于早期风靡网络的植物大战僵尸，这种升级打怪的游戏研究了好几个小时才上手。绝对的认真，绝对的投入，方才能每把mvp。

　　好不容易升级打怪快到终点，成为服区头号玩家，没想到祝乔仪代言了这款游戏。

　　缘分这东西有时候挺奇怪，朝生慕死犹如春露。
　　剪不断理还乱。

　　听说祝乔仪这几年的事业上升很不错，在国际电影节走过几圈，大街小巷都是海报。

　　就像是以前说的，她说她想要做大明星。
　　真的成了大明星，走的路人声鼎沸满是喧嚣。

　　她好像就不属于桉阳。
　　也不会这样回到桉阳。

　　梁盈收回思绪，把手机打开，下载微博，不到半分钟安装好了，在搜索栏里搜索：

　　祝乔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