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高一条鱼》link可

77、鱼饵

　　在空阔冰冷的房子之内，映照着满眼葱绿的玻璃窗后，一个站着的少年正在和一位坐着的男人无声对峙。

　　而男人却沉稳如山，丝毫没有避讳来自他弟弟的目光，反而质问：“这就是你回来晚的原因?”
　　周流简直无视他哥的质问，而是急迫地想知道自己心里的答案。
　　“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会来这里读书?”

　　周行风却装作不知道：“你说谁?”
　　“哥!!!我都记起来了，是你把我丢入海里的，你知道他会救我!”

　　周行风：“你说的到底是谁。”
　　周流像是海啸爆发了一样，“凌云，他是凌云，是你叫我保护他的!”

　　周行风淡淡地回应他上一句：“我不知道。”

　　“你还在装!如果不知道你就他妈是决定让我死吗?哥!我才八岁!”
　　周行风看着从没对自己大发过脾气的弟弟，知道凌云此时已然成为他心中不可磨灭的存在。

　　“对，是我。”周行风站起来，悠悠道：“那又怎样?”
　　周流一瞬怔愣在原地。
　　半晌，他怔怔开口：“为……为什么?”

　　那时候他太小，不曾知道哥哥一些计划和原因，只知道他野心很大，而且是凭借着自己拼出的一片天地。

　　周行风起身，“我有事要走了。”
　　在周行风出门前，他再次追问道：“是因为他是珍稀物种吗?”

　　周行风身影顿了一下，随后消失在了周流的视野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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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学日前一天。
　　正在洗菜的庄柏接到了一个电话。

　　在给猫仔喂猫粮的周流只听他“嗯、嗯”了几声后便脱下围裙。

　　“阿流，跟我接一个人。”
　　周流撸猫的手停止，他们家要来人，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所以不禁心生疑惑。

　　他把猫抱在怀中，悠悠地跟了上去。

　　而另一边，凌云也是不知所措地思考着这一件事。

　　他妈妈刚跟他说要他去周流家的时候，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妈妈说北方冬天冷，导致俩老都受寒，夏天膝盖什么的还是受不了，所以要回儋城一段时间。

　　俩老人又无人照顾，所以她也得回去，关键是，她说要把他送周流家时，他既兴奋又诧异。

　　这说明，奶奶是经过周流他哥哥而并非周流同意的。
　　奶奶联系了周流他哥?

　　“爸，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的，不会太久。”

　　凌耀把车拐入一个路口，那条路他很熟悉，这是他每次去周流家公交车驶入的方向。

　　“哦，那到时候你们给我消息。”他说。
　　而且周流他哥那么冰冷，要不是有周流在，他可怎么忍?

　　近期他姐也不会回来了，这样看来他住周流家还挺不好意思的。

　　“爸，你给他们家交钱了吗?我可不能白住。”就算有他男朋友也不行。

　　凌耀的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嗯。”

　　“那就好。”凌云手撑着车窗的位置。

　　树影斑驳在他脸上，没过一会儿，他就看到公交站台上站着两个人。

　　一个穿着宽松黑T，俊瘦挺拔的少年正在低头抚摸着他手里的猫，一个却充满着成熟男人的魅力，凝视路边的时候，似乎能把一群人连手掰倒。

　　而对比少年，则稍显稚嫩。

　　少年注意力本不在什么人身上，直到一辆车停在他们面前，上面走下来一个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凌……云?

　　如果他们小时候的相遇并非偶然，那么……凌云被送来他们家又是哪一出?

　　在他出神的期间，凌云准备搬行李了，周流把猫扔给他庄柏哥。

　　庄柏：“?”
　　他干脆利落地帮忙搬行李，等行李全部拿出来后，周流才看到凌云爸爸站在一旁。

　　他没有向庄柏多问，或者打招呼寒暄递根烟什么的，他站在那，很平静，似乎他们认识。

　　不过对周流不一样，他笑道：“小周啊，以后凌云就拜托你了。”

　　“爸，就一阵。”凌云说。而且说这话还以为他从此以后不回去，就得赖在这儿。

　　……这未免也太早了吧，虽然奶奶已经完全同意他们可以在一块了。

　　“好好好，一阵，一阵你也得好好住，不用太担心。”凌耀道，“在这里你是最安全的。”

　　周流突然就抓住了这句话，最安全?

　　他现在越来越怀疑他哥的目的了。

　　也就是这句话，他多看了两眼凌云的爸爸，有些眼熟。

　　“在这里，你叫小周哥也行，反正你在人家这儿住，懂事点。”

　　他爸突然说这话，凌云都不好意思地看了眼周流。

　　在他这儿，哥都被他叫了多少次了，甚至他都不屑于叫“哥”，得叫男朋友。

　　“叫哥可以啊，亲切些。”庄柏道，“我们这会儿都流行叫哥，阿流这下不是我们家最小的了。”

　　说完，凌耀从喉腔发出了一声“嗯”，随后一根烟便到了他手上。

　　像是交头的告别。

　　周流跟着他哥，还是太敏锐了，觉察到了点不对。

　　不过他一时没时间想。
　　庄柏也是个冷漠的人，冷漠层次仅次于何瑞，何瑞那简直是没有感情的阴鸷动物。

　　所以刚来，他就给凌云多炒了几个菜。

　　“嗯，庄柏哥，你手艺真绝!”凌云笑着夸赞。
　　“是嘛!”庄柏道，“都去血腥味儿了，我们干这行的，最讨厌血腥味儿。”

　　“额……呵呵。”凌云尴尬地笑笑，刚才的兴奋消失一半。
　　“哥——”

　　庄柏和周流同时抬眸。
　　庄柏弯了一下嘴角：“叫叫就习惯了。”

　　“嗯?”周流回过神来，“怎么了?”
　　“从我刚进来你就不是很走心。”凌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来你家不好啊?”

　　“没有。”周流给他夹了一块肉，“多吃点，还有，我哥……”
　　“你忘了?第一次我可没被他唬着。”凌云说。

　　房子的门被推开，一个身着黑色西装，身材似男模的男人走了进来。

　　那正是周行风。
　　周行风先是环视一周，然后目光在不远处的饭桌前，目光像追捕猎物一样盯着凌云。

　　危险又阴鸷。

　　而此时，周流和凌云不约而同地紧着心脏和气息。

　　但周流内心更多的是质疑。

　　紧随其后的何瑞帮忙把他的外套脱下，妥妥一副黑·老大的风范。

　　随后他的目光再次放在了凌云身上，他慢慢走过去，把手搭在凌云肩膀上：“多吃点。”

　　然后在旁边坐下：“以后庄柏会每天都回来给你们做饭，如果没回来，阿流，这就是你的事了。”

　　凌云完全没想到周行风会这么关照自己，把自己吓得一愣一愣的。

　　要说可怕，其实也没有啊，就是人冷酷了点，说话的语气淡薄了点。

　　其他的……也还行?

　　但努力抓着筷子的周流可不这么认为，他满腔的疑问都要爆出心脏，他想站起来，想怒吼，问问他哥究竟想干什么!

　　挟持人质吗?可挟持的目的呢?难道是真要自己保护他。

　　虽然把凌云送入狼群会是最好的，可是没有一头恶狼会无缘无故地让一条珍稀人鱼游进自己家里。

　　“阿流，你什么表情?”他哥哥问。
　　周流敛眉，尽量在凌云面前表现得自然，“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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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里单独给凌云收拾出了一间房间，不过并不与周流贴着，而是一层楼的另外一边。

　　凌云看着周流熟练地给他铺床，不免问道：“这些你竟然会?”

　　周流给他扯好了床垫，“你觉得，庄柏哥会给我做这个?”

　　“所以他一般是直接让你滚?”

　　周流苦笑。
　　凌云猝然从后面抱住他，“哥，以后我们就一起上学了，虽然是一段时间，但是这段时间，你肯定过得比以前快乐。”

　　周流转过去，一抹淡淡的笑意挂脸上，很平淡地“嗯”了一声。

　　凌云搂着的手松了松，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周流心里藏着心事。

　　而他们相互拥抱这一幕，恰巧就看在了他哥眼里。

　　他哥没有惊讶，表情平淡得好像在看不过再寻常的事。

　　而这寻常也正是他心里的咯噔所在。

　　外面下起了大雨，他哥哥转身下去，何瑞给他穿上外套后撑伞出去。

　　周流赶忙追了出去，雨滴答在他宽松的衣服上，“哥!”

　　他哥哥执黑伞回头，目光不似对凌云柔和，此刻全是冷厉：“怎么了?”

　　“你到底要干嘛?是你让他来我们这的吧?”

　　凌云刚见周流一股脑冲出去，也没打伞，此刻在门口等他，但雨声大，他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对。”他哥毫不掩饰，说话依旧雷厉风行的性格。

　　“为……”

　　他跟小时候一样，还是想知道为什么。

　　“你觉得，他上次身份出现后，完全没事?”周行风直言，“要不是我们暗中保护，还有你一直在他身边，估计也就不是这么一回事儿了。”

　　周流突然就没话说了。

　　因为他知道，他哥是对的，无论他哥的目的是什么，都是对的。

　　他在雨中站了很久，直到雨打湿他全身。

　　而他的愧疚感也随之涌来。

　　随后，一把伞盖过他的上空，“你跟你哥发脾气了?”
　　凌云问道。

　　“没。”周流帮凌云拿伞，“我跟他一直都是这个状态。”

　　整个房里走了三个，就只剩下两个，凌云倒是兴奋，拉着周流就开始打游戏。

　　可是今天的周流不知道怎么回事，根本就是弱鸡。
　　“不能吧，周流，你这是史无前例的退步啊?”

　　周流尽量剔除脑中的想法，“我强的时候你叫我哥，我弱鸡的时候你直接叫我名字?怎么回事?”

　　“没……没……什么……”凌云故意柔弱了几分。
　　周流听出来他这是装的，抓着他就假装往地上按。

　　一顿操作，两人又闹了起来。
　　闹完之后，凌云道：“我其实挺认床的，一般睡过三次就会熟悉，不然我睡不着，而且外面下着雨，我觉得半夜得有鬼。”

　　“哦。”周流道，“听说隔壁那栋房子就闹鬼。”

　　“操。”凌云骂了一声，“所以呢?”

　　“所以呢?”周流跟着符合一句。
　　凌云：“你丫没听懂是吧。”
　　周流无奈道：“听懂了，晚上给你留一个位置。”

　　凌云才笑了起来。

　　周流先洗澡的，洗完澡就叫凌云去洗，凌云进浴室前跟周流说：“别一个人睡了啊。”

　　结果他出来的时候，周流真睡着了。
　　就好像……无数个夜晚，他也这样安静地在雨天里睡着。

　　然后等待黎明的到来。

　　他在周流的耳垂处亲了一口，然后抱着他睡去了。

　　夜里，周流在捕捉一个人的脸，他白天看到的那张，因为深深印在了他脑海里，居然出现在他的梦中。

　　“对，你按照我说的做就行，你现在整成他的样子了，尽量表现得好一点，不要露出破绽，他们看不出来的。”

　　“那他呢?”男人问道。

　　他?
　　“处理了。”他哥冷冷道。

　　那个男人离开后，周流扯着他哥的裤子布料，“那个叔是谁?”
　　周行风从上面凝视着他，随后简短道：“朋友。”
　　朋友?
　　周流猝然从梦中惊醒，他记得那张脸，是……凌云的爸爸!

　　不!怎么可能!
　　周流满头大汗，而旁边的凌云抓着他的手睡得正香。

　　此刻凌晨五点，差不多就要上学了。

　　而开学第一天，凌云在闲散的课间就看不到了周流的身影。

　　难道是班里的有事给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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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校外围栏处，周流点了一根烟，空洞地抽着。
　　一辆摩托呼啸而来，停在他旁边的大马路上。
　　男人摘下头盔，小幅度地抖了抖头发，随后长腿一跨，走到他的身边，他伸出两只手指，快速地夹掉周流正在抽的烟，然后用手把烟撵灭，“高中生，抽什么烟?”

　　此时校内人群攒动，他们都在搬凳子前往开学讲话，没人注意到树林后面的围栏还站着一个少年。

　　“庄柏哥，”周流问，“你为什么会一直跟随我哥。”

　　庄柏完全不知道他问这个问题，刚准备拿烟的手又停住。

　　“你叫我来就为了问这个问题?”

　　周流没回答，只是他要不回答，他就准备再拿一根烟出来了。

　　“哎——”庄柏给他推了回去。
　　“我是没想到你是找我出来谈心的，行吧。”他叹了口气，“因为你哥，给的工资高。”

　　周流：“……”
　　周流虽然打不过他，不过适当的白眼可以给一给。
　　“你哥呢，讲义气，打架的时候从来都是先上的，他不愿我们受伤，当然他也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做手下的不懂。”

　　庄柏这样说道。

　　“小时候，我看见的那个叔叔，那天在公交站你递烟的那位，是不是我哥给换过去的。”

　　周流就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寒芒。

　　庄柏彻底愣住了，刚还跟他开玩笑的表情瞬间收敛，像是遭遇一件他几年没遇到过的大事一样。

　　周流的眼神瞥过去，那一刻，庄柏感觉自己看见了周行风，让人竟然一瞬间生出畏惧感。

　　他在等答案。
　　“你……知道了?”庄柏用周流从未听过的缓慢语气，在证实这件事的真实性。

　　而知道答案的周流，瞳孔骤然收缩，这一刻如冰穿，寒芒包裹全身。
　　他再也掩饰不住自己心里的愧疚，害怕接连崩塌而出。

　　原来，他们自认为的相遇，偶然，都是来自他哥亲手缔造的。

　　他崩溃如斯，身形也似站不稳般，失去了原有势气。

　　在他缓过神后，又问：“那薛问之呢，是不是他安排的?”

　　其实他早就有种感觉，学委虽然是立着学委人设，可是宿舍里的动静他从来都当听不到，可只要外面的人吵点，他却从来不姑息。

　　安静的，像个间谍。

　　所以他盲猜，后面凌云能进来也跟周行风有关。
　　“我不知道，”庄柏眯着眼眸，“这个你问何瑞。”

　　周流简直要崩溃了。

　　庄柏看了眼时间，“好了，我就跟你聊这么多，顺便说一句，老大和何瑞都不在，估计一个月后才会回来。”

　　周流急迫询问的心瞬间落空，他知道了答案，可是，他还是想亲自问一问。

　　问一问，他哥到底有没有把他当人看?他算什么鱼饵吗?

　　随着摩托的一声呼啸，庄柏离开。
　　过了好一会儿，围栏外的人才消失，留下的是三四根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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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学讲话马上要结束了，而凌云心里已经在骂人了，出去打架又无声无息是吧?

　　他刚想给周流发消息，就看到他慢腾腾地走在人群之中，太醒目了。

　　“周流!”凌云朝着他大喊。

　　而还没从被安排的冲击回过神的周流，茫然地转头。

　　看到对他笑的灿烂无比的凌云。

　　那一瞬间，他心情别提有多复杂，而更加难受的是，他开始心疼，心疼凌云，特别难受的心疼。

　　就跟蚂蚁咬着他的心脏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