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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杜清(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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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恒之因着有事找宋愿并未为难丹秋,只叫人把她送回房里。接着就领着宋愿出去说是朱仙长要见她。
宋愿看着离杜府渐行渐远的马车问:“公子,我们到底要去何处?”
杜恒之伸了个懒腰安然地占据车内大半空间,闭上眼,“问这么多做什么,过去点挡着本公子了。”
在最后一缕夕阳消散之前他们到了一处再普通不过的住宅。
开门引路的是个双目混浊的老头,眼睛无神,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得清路。
叫左边的金蛇依旧盘桓在杜恒之身上,在宋愿靠近时偶尔还拿蛇头碰她。
杜恒之口中的朱仙长看模样越有四十来岁,他盘腿坐在蒲团上,头发一丝不落的束起,见来人睁开,“上前。”
宋愿上前半步,身后那人却不满直接将她推过去,“仙长叫你上去磨磨蹭蹭干什么。”
朱仙长却道:“不要紧,姑娘,只是看看罢了。”
屋内几近黑暗,朱仙长看她半晌道:“姑娘,你死期将至啊。”
宋愿嘴角略弯,面上做出一副泫泪欲泣的模样,“仙长真是好生厉害,我师父曾为我算过一次,如今仙长再看也是如此,不知道可否有什么解法?”
朱仙长叹一口气,不再多言。
两人被请出府邸,杜恒之半道起了寻花问柳的心思,宋愿被抛在半道,他坐在马车上居高临下地扔下几两银子,“本公子有事,你自己拿着银子走吧。”
宋愿自然是不会拒绝,少了个人盯着她自己飘着走还快一些呢
几两碎银散落在地上,手还没抓到,黑色的靴子出现在她视线里,然后一脚把碎银踢进前面的湖里,红色的衣摆随着主人的动作扬起又落下。
少年的眉眼之间是显而易见的不满,宋愿想说什么动了动嘴还是没说。
他把宋愿拉起来,问:“今晚可还回去?”他指的是杜府。
宋愿表示要的。
夜风拂面,偶尔听到风穿过树叶的声音,宋愿踢着石子往前走,她鲜少这样悠闲地走在路上,在地府做工的时候每天忙着跑腿,在秋水山当鬼差的时候每天都在奔波。
宋愿站在远处看见亮着灯的馄饨摊子,一股鲜香味飘进她的鼻中,江渡了然,上前买了两碗馄饨。
宋愿捧着碗只是使劲闻味道。
摆摊的是一对年轻的夫妻,看着夫妻俩忙碌的身影宋愿问:“你每天都在外面,家里人会不会找你?”
江渡接过她手里的碗把没味的馄饨挑出来,他右边的小金蛇自觉地爬过去吃。
“我家里只有我一个。”
宋愿:……
好像问到不该问的了。
尴尬地笑两声,“没事我家里也只有我一个,我连我爹娘都记不住了。”
江渡:“我没见过他们。”
脚趾蜷缩抓地,尴尬和愧疚交织,“对不起。”
宋愿眼神悄悄地向旁边撇去却看见他忍俊不禁地望着她,这下宋愿反应过来,是在逗她。
真是莫名其妙。
宋愿放下碗自己扭头走了。
他连忙追上去,擦干笑出来的几滴眼泪,“我可不是有意逗你,只是难得看见小宋大人那样的表情。”
迎着晚风,散落在后面的头发微微被风吹动,江渡:“我阿娘去世早,阿爹伤心不已之后就走了,祖父将我带大,十七岁生辰的时候他已无力教导我,自此家中只剩我一个,你不必为你的话感到愧疚,我们一族向来如此,夫妻恩爱一方死去另一方绝不独活,至于我祖父,他念着家族责任和我所以才坚持了十七年。”
说完这些话,他脸上依旧是淡然。
宋愿不知道如何说才好,是捉妖师都如此特立独行吗?
一路无言。
又到河道的两旁,金鱼眼早已等候多时,他看见宋愿说道:“小宋大人,小宋大人!”
宋愿止住脚步,金鱼眼上前说:“前日过后我回去忽然想到一事,觉得还是要说给大人听。”
“当初杜二小姐死的时候我看见她脖子后面有条黑线,也不知道牵着哪里。”
黑线?
宋愿点头:“我知道了,多谢。”
*
晚云堂里小丫鬟杵着脑袋,强忍睡意,见宋愿回来她担心说道:“宋姑娘您可算回来了,早些时候夫人来找您了。”
宋愿:“找我?”
小丫鬟恭敬说:“是呀,夫人听说公子带您去见朱仙长没寻到您,叫您过去找她。”
宋愿不禁追问:“你也知道朱仙长?”
“府里上下都知道的,之前丹秋姨娘见鬼的时候还请朱仙长给府里驱鬼。”
又是他。
那日宋愿和江渡进府就发现府上干净的可疑,原来是朱仙长。
宋愿立马说:“我现在去找夫人,你去睡吧。”
朱仙长为什么要驱鬼,杜恒之又为什么要带她去见朱仙长?
江渡一直没睡,宋愿来找他两人当即就出去,只不过不是去找杜夫人,而是去找杜恒之。
杜恒之出去没寻到中意的,近几日他总是劳累早早的就睡下了。
左边看见挂在江渡身上的右边两条蛇欢欢喜喜地跑出去玩。
江渡:“我去外面守着。”
杜恒之睡得四仰八叉,宋愿手抵在他眉心,几息之后魂魄进入他的脑中。
在一片虚无慢慢构建起杜府的模样,而杜恒之正愣愣地站在其中。
日有所思,也有所梦——这是根据杜恒之的内心构建起来的梦境。
这是在杜恒之的卧室。
杜恒之拿了几本书特意去找杜侍郎,被关在书房里好几天,为表示自己已经改过自新他怎么也得去父亲面前装一装。
路过小花园的时候几个身强力壮的仆人带着一个女子不知道要去哪里。
那女子模样艳丽,眼角还挂着几滴泪珠看着楚楚可怜。
他全然忘记了前几日父亲的斥责,反正在如何也不会真的下狠手打死他,于是他叫住那几人吩咐他们把人送到自己房里。
这次他遇见的女子性子出奇的烈。
越是这样他越喜欢,小河提醒他父亲回来了,他无奈地的出去并吩咐小河看好屋里的人。
不曾想那女子趁着他出去一头撞死在墙上。
杜恒之哪见过这阵势,被吓的双腿瘫软。
杜清来找弟弟陪自己出去就恰好看见这一幕,也是吓得不清。
“杜恒之!”杜清怒道,“父亲才骂过你你就闹出人命!”
杜恒之被骂心有不快,一下子站起来:“又不是我让她去死,二姐到底我是你亲弟弟还是她是你亲妹妹!”
“就因为你是我亲弟弟我才骂你,你平日里花天酒地在外如何荒唐暂且不说,今天你闹出人命就该……就该……”
那些不快掩过恐惧,“好啊,你有本事就把我送进牢里,反正娘会心疼我。”
杜清怒不可遏连声说好,禀报了杜侍郎,不出所料杜侍郎果然将他狠打一顿,杜夫人本想给他教训,一见打的皮开肉绽又一声一个我的儿,不轻不重的罚他几个月月钱就过了。
当夜杜清回去之后,听下面人说她又去找了杜夫人。
杜恒之冷哼:“我二姐真是一点儿都不向着我。”说完他心生一计,趁着杜清不在府上偷偷摸摸地跑到她屋里从首饰盒里拿出了一个金项圈。
一直以魂魄状态站在旁边的宋愿才想那应该就是丹杏姨娘口中的项圈。
她以杜清的模样现身,手搭上杜恒之的肩膀,“二弟。”
杜恒之先是吓一跳过后一点没有偷东西被人发现的样子,反而理所应当说:“原来是二姐,怎么我拿你一个项圈都不行?”
“弟弟受的伤可都是因为你,对了你看这项圈像不像我和大姐那个。”
原来不止杜府的两个女儿有,杜恒之也有。
但宋愿很笃定这就是杜清的,开口说:“还给我。”
杜恒之不还回去故意往别人的痛处说:“我想起来了,这项圈是你先看到大姐有然后哭着求母亲要的。”
他又凑近在宋愿的耳边说:“二姐,母亲当真是喜欢你。”
说完就笑着走了,接着就把金项圈卖了去花楼喝酒。
难怪杜恒之说项圈被他卖掉了。
本以为梦境该到此结束,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宋愿警惕起来。
就在第二天府里上上下下都传遍了,二小姐失踪了。
此时大小姐杜珂正在宫里选秀,一边要打点宫中一边要处理事情,杜侍郎夫妇忙的脚不沾地。
不仅如此,一桩桩的少女失踪案被爆出来。
在杜恒之的视角里他再次见到自己的二姐姐是在一个月之后,那时候自己的大姐姐被选中的消息从宫里传来。
母亲又是担心又是高兴。
她高兴自己的大女儿成功入选,又担心小儿子也遭遇二女儿的事情。
杜恒之心有余悸,不知道在害怕些什么,“娘要不您先去看看二姐吧,儿子没事。”
杜夫人并没有去找杜清,她等着杜清来给自己请安。
梦境的一切情感变化都来自与梦境的主人。
比如现在宋愿感到害怕,那是梦境将杜恒之的感受传递给了他。
他在害怕眼前这个二姐。
就连杜夫人都在感叹:“你二姐今日乖巧了不少。”
杜恒之浑身冒出冷汗坐在杜夫人旁边,杜清坐在下首面上是永远不变的笑容。
杜夫人推推自己的儿子,“恒儿,你说是不是啊。”
杜恒之咬唇不答。
过了没多久,他从花楼里喝酒出来,亲眼看见他的二姐跳河身亡。
杜清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