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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云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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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还在往前走,光怪陆离。
谢君易被安排在了菡萏院,给了封号“易安”。
一开始,陆离忙碌,没时间来,等到第五天,她来踏入了菡萏院。
谢君易得知消息立马到门口迎接,他心心念念,翘首以盼,终于看到了陆离的身影。
陆离见到他,眼眸颤了颤,让他坐下。
谢君易诚惶诚恐,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笨拙地感谢她那天的帮助。
陆离一怔,才想起了那天的事,只说不必多谢。
闻言,谢君易面色薄红,看向她的目光里满是潋滟。
陆离见他这样错开了目光。那日与她而言只是意外,却再看到他的那一瞬心颤了颤,太像了,那双眼睛,每次午夜梦回之时,冰凉的大殿里,她站在上方,那人立在下方,一双充满悲戚的目光看着自己。
“陛下?”
一道声音唤回了她的思绪,就见谢君易神情担忧的看着她。
“无事,”她轻声说,“这几日住的可习惯?”
“都挺...听习惯的。”谢君易心里紧张,不敢直视她的目光。
陆离点头,“习惯便好,若有什么需要,吩咐下人即可。”
“时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说罢,她便起身离开。
谢君易想挽留,却见她已经走远。
他低下头,眸色暗沉。
走在回宫的路上,小禾紧张地观察她的神色,陆离摆了摆手,让她不必再跟,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宫道很长,宫墙很高,仿佛永远走不到尽头,也看不到远方。
扪心自问,她在见到谢君易的那一刹那是怔愣住了,透过他的那双神似的面孔,她仿佛看到了孟盼,只是孟盼永远的自信沉稳,温柔似水,而谢君易眸中总藏着悲伤,说话做事透露着小心。
让谢君易进宫,她存有私心,可她又不想谢君易去赌上自己的一生,但他还是来了,其中缘由她能猜测到一二。
抬头望天,太阳已经落山了,她也该回宫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陆离总会到菡萏院来,这让谢君易受宠若惊,每天都盼望着能多见他一面。
日子一天天过,宫里也多了些别的人来,谢君易心里说难过自然是有的,但他也知道,如今国泰民安,陛下总是要充盈后宫的,那些人与自己其实并无两样,陛下也很少再来。
忽然有一天,他遇到了新进宫的梁公子,两人一见如故,交谈间,他听说了陛下的一些过往,那些话就像刺一样扎进了他的心里。
“你与当年的孟丞相真像。”
像?原来是这样吗?
难怪,陛下第一次见他的时候那愣住的神情,也难怪之后的日子他总能感觉她像是在看他,又像是不再看他,更是,父亲无意中说的……他可以,还有那暗藏深意的眼神。
第一次,他鼓起了勇气,当陆离来的时候,他问了那个人。
只见陆离拿着茶杯的手一顿,原本温和的神情立马冷冽下来,她瞥了他一眼,那眼神让他不寒而栗。
他咽了咽口水,第一次敢这么直视她的目光。
这一刻,他多希望能听见她说不是,她从没把自己当作那个人的替身,对自己有那么一点的情谊。
可是,现实是残酷的。
陆离把杯子放下,站起身背着他说,“谢君易,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你该打听的。”
说完,她毫不留情地离去。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谢君易失去了所有力气,他痴痴地望着,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他依旧不肯移开视线。
他赌输了,输的很彻底,原来她把自己当作了别人,而那个人已经不在了,成为了她心里的刺,现在想来自己的一见钟情是这样的可笑。
“易安,易安”
她早就告诉自己了。
屋外寒风呼啸,吹落庭中的残叶。
他不知在这里困了多久,没有时间,没有声响,只有止不尽的往事。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谢君易抬起头,看见了陆离。
今日的她与往日不同,神情复杂,她缓缓靠近他,“谢君易。”
谢君易怔怔地看着她,以为是梦。
等到风吹起,闻到她身上的香味,他才如梦初醒惊讶地看着她。
“我是来接你的。”陆离伸出手。
“接我?”
“嗯,你现在身陷梦魇,若不及时出去,会没命的。”陆离道。
梦魇……他听说过,是一种让人沉迷于梦境出不来的东西,原来这就是梦魇,他心中过不去的那道坎。
可是,梦魇是很危险的,如果不能及时出去,不管是中术者,还是进入者,都会丧命。
她来,是担心自己么?
不由得,谢君易心里升起了一丝期待。
陆离见他不动,说:“谢君易,这世上有许多事,很多时候那些不足挂齿的小事不必……计较?”
“计较?小事?”谢君易垂于身侧的手握紧,惨然一笑,“或许对陛下来说是小事,可对我来说不是。”
”陛下可知,当我第一次见见到陛下的时候就钟情了,当时想着如果能再见一面多好,后来,父亲告诉我陛下要我进宫,我本来是不愿的,却也明白其中的利害,我想着如果这一生只那一眼,遗憾那就遗憾吧……”
“可是……当我看见陛下便是那日的女子时,我有多开心吗?我以为……我与陛下还是有缘分的。后来,陛下时常会到我这来,我也一直期盼着。”
那段时间太美好了,好到做着梦,他也不愿意出来。
陆离听着他说,沉默不语。
“陛下,我这一生碌碌无为,唯一的心愿便是希望爹娘安康,能和心爱之人白头偕老,我知陛下对我无情,却也不曾亏待我……我其实……也明白的……”
陆离听着他的声音,静默几秒说,“你既明白,便够了。”
檀香燃尽,云裳看着两人,“醒了?”
陆离坐起身,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谢君易,谢君易眼神迷茫,转头看过来。
“陛下……”他轻声呢喃。
云裳上前,谢君易心中一紧,只觉一股清凉没入眉心,然后贯穿百骸,瞬间身上所有的疲惫都一扫而空,整个人轻松。
“他已经没事了。”云裳道。
“那便好,来的路上你说恐是有人作怪,这人会是谁?”陆离问。
“初烨已经去抓了,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云裳淡淡道。
“陛下……”谢君易撑起身子,他的面色依旧苍白,嘴唇干裂,整个人显得脆弱,望向云裳,“多谢姑娘……”
云裳摆了摆手,不以为意。
“你好好休息。”陆离说。
这时,一只蝴蝶飞了进来,落在云裳指尖。
蝴蝶扑了扑翅膀,便消散了。
陆离观察着她的神色,就见她淡淡一笑,与自己对视。
陆离一眼便读懂了,立马下了令。
风云翻涌,天空乌云密布,传来几声雷声。
附近的百姓都被疏散了,禁军立于远处,惊讶地看着。
漩涡的中间是一座楼,叫做十星楼,是当今国师的住所。
以十星楼为中心,一道结界向外展开,确保不会伤到其他人。
云裳和陆离赶到时,陆离被眼前的景观震惊住了——十星楼残破,坍塌,周围环绕着黑红相织的气。旁边的屋子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只这一眼便能看出方才经历了多激烈的打斗。
楼台中央,正跪着一个男子,白发遮住了他的面容,听不清声音,但能感觉出来他此刻很痛苦,而他的对面站着另一个人,正是与云裳一同来的初烨。
“陛下,百姓都无事。”一个将士说。
“好,传朕口谕,安抚好百姓,待事情结束,清点各家财产损失并核对好,确保没有疏漏。”陆离说完挥了挥手,让他退下,转而看向云裳,“那人是……”
听到她的声音,男子浑身一颤,他抬头,透过发缝陆离看到了一双红色的眼睛,而那面容若是不仔细看完全认不出来那是当今国师——慕容琼
因为已经他变得苍老,脸上沟壑,双目混浊,没了往日的光彩,灰头土脸。
“那是……慕容琼?”陆离蹙起眉头,呢喃说,在她的记忆里慕容琼是最年轻的国师,玉树临风,有着一张好相貌,在才学方面更是南国前列,不少人都赞颂他,城中有许多闺阁姑娘对他也是心向往之。
如今的事实竟会这样吗?
陆离想起在去菡萏院的路上,与云裳两人说起了近些年的怪事。
原来梦魇之症不止谢君易一人,早在四年前就已经有了迹象。
当时城中有些人莫名昏迷,查不出病因,病人家人束手无策,只觉得是不是得了病,无药医治。后来,这种现象渐渐蔓延,到了宫中,不少宫人中招,为此陆离特派大理寺调查,但毫无头绪。
一时间城中人人恐慌,为了稳住民心,陆离只好让人把这件事压了下去,派人暗中查探,其中请了不少名门道士,却没任何头绪。
原来,是有人从中作梗。
“慕容琼,你为什么这么做!”陆离厉声质问。
慕容琼听见她的声音,缓缓抬头,对上她的视线。
陆离被他的样子还是吓到了,她保持着镇定,袖中的手却已经紧紧握成了拳。
但慕容琼没有答,他嘶哑着嗓子,发出不成音的调。
陆离这才反应过来——慕容琼哑了。
“他被抓到后想自爆,但是遭到了反噬。”初烨走到她们面前,然后一挥手,那些黑气就被化解消失了。
天上的乌云散去,恢复平静。
慕容琼见了,瞪大了双眼,恐惧地看着他们。他想逃,但是全身的筋脉都断了,没有力气,只觉得疼,他知道这一生的光辉都将葬送。
被抓上囚车时,他久久凝望着变成废墟的十星楼,尘埃被风吹散,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