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入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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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鸢这辈子从没逃跑得这么快过，她等逃得看不到追兵了，才坐在房顶上松口气。
萧确舍命送她走，她便不会扭扭捏捏，因为她必须走，走了才有机会能救萧确。
“咻！嘭！”
烟火似春花绽于黑夜，点亮了半边天空，也点亮个个驻足仰望的人脸。
转瞬间，光芒渐黯，残烬飘落。
房顶之上，姜鸢孑然独立，眉梢含愁，望着漫天散尽的烟火发愣。
与她而言，今夜的烟火是她与萧确相遇的谢幕。今夜之后，她就不再是萧确的丫鬟，也不再是杜府的大小姐，而是真真正正做回姜鸢。
她要用这是手中的剑斩断过去的伤痛与仇恨，斩断所有的欺瞒与私心，做她该做的事，走她该走的路。
第二波烟花又升上天空，姜鸢无心观赏，踩点抵达杜府后门。
杜泉河已如约将马车停放好，她跃下房顶，将马车驱赶至无人且利于撤离的地方，又回到后门接应汤柠。
转角处，汤柠最先露出了身影，接着是捂着胸口的苏沐荆，最后是......刘姨！
姜鸢以为是灯火晃了眼睛，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去，当真是刘姨。
她快步迎了上去，扶着刘姨往马车走。
“刘姨，你怎会......”
刘姨抬手打断：“先出城，路上说。”
姜鸢把刘姨扶上车，在苏沐荆的背上狠狠拍了一掌，见他身子骨还硬朗就放心了。她瞄见汤柠从马车的另一边坐上，像是刻意躲避自己，便知她心里有事。
也是，那晚她被袁益礼带走，她就在房顶上看着也不伸出援手，见到她自己会不好意思。
姜鸢蒙上面罩：“坐稳了。”
说罢她驾起马车往城外驶去，她早就料到城门口会有人排查，便没打算混过去，直接不减速地冲撞开木闸，躲着身后飞来的箭驶进了山里。
汤柠向后看了一眼，把剑勾出刀鞘：“我去把尾巴解决掉。”
“不用了，等到了前面分叉路口，他们想跟也跟不住了。”
汤柠看了眼行进的方向：“你要回楼？”
“不然现在还能去哪儿？”姜鸢反问道，在岔路口猛地急转弯，马车差点掀翻，不过好在也骗过了追得紧的几个骑兵，让他们不得不勒马往回追。
去往风雨楼的山路崎岖，虫蚁遍布，雾气也如同鬼市外的那般浓厚，进入的人多半会迷路，幸运的能原路返回，不幸的就只能被不知名的毒虫咬死。
身后的追兵一个接一个的消失，姜鸢放松下来，取出了银票，碎碎念道：“真是可惜了，那可是一百两银子啊！”
“鸢儿。”刘姨咳嗽了几声，有气无力喊道。
甩开追兵，姜鸢便放心把缰绳交与汤柠，起身进了车室。
她实在不愿相信，眼前面色苍白、瘦削羸弱、面颊挂伤的人是刘姨。刘姨不是个郎中吗，怎么会是暗雨？
瞥见姜鸢堆满疑惑的眉头，刘姨扶着她的手解释事情的始末。可她伤势太重，咳嗽的次数比说出的字还多，便由苏沐荆代为转达。
“刘姨便是尊使，她是楼主的姑姑，也是前尚书令的亲妹妹。”
“那楼主岂不是......”姜鸢震惊地说不出话来，苏沐荆知道她已明白，点头肯定她未说出的结论。
姜鸢深吸一口气，迅速理着思路。
她儿时见过前任尚书令刘广平一面，他为人正直，为官清正，待人和善，她记忆犹新，因此就算他被判以通敌卖国，她也不相信他会这么做。
他一死，袁益礼就上任了，难免会有人多想。但袁益礼厉害就厉害在他早就已经把手下人打点好，一上任就把众人的心捏在了手里，没人敢说他闲话。
刘广平，刘姨，虽然都姓刘，可她哪敢这般联系在一起。
吴声能逃出来，楼主和刘姨逃出来便也不那么稀奇。
姜鸢似乎明白楼主为何要建立风雨楼了。
“鸢儿，你不会怪我欺瞒于你吧？”
姜鸢摇头淡淡一笑，骗她的人多了，习惯了。
“刘姨，是你去刺杀的袁益礼吗？还有陆贺亭之死，或许是你所为？”
“是，陆贺亭早就与袁益礼勾结，勾搭山匪绑架百姓，扩充军队挖矿造剑，所有能做的他都替袁益礼做了。那日我本是要赶去长州杀了袁益礼，谁知竟他碰上他欲谋害刺史，我便出手了。”
姜鸢点点头，刘姨是尊使，确实能使那暗器。刘姨是与她相处时间最长的人，也是最亲密的人，最初在咏荷县给她送字条的应当就是刘姨，如此说来字条出现在孩子们的住处也就不奇怪了。
刘姨抱歉地看向苏沐荆，扶摸着他手上的伤：“都怪我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把你也给连累了。”
“尊使的本心定是想铲除奸恶之臣为民造福，我能相助万感荣幸，哪有连累一说。”苏沐荆的目光从温柔转为锐利，“再者袁益礼本就该死，就算把他千刀万剐也难以抚慰上百个破碎的家庭。”他咬紧的牙关，恨不得分分钟将袁益礼嚼碎。
此刻，他毫无往日嬉皮笑脸的模样，全然对得起执事一职。
姜鸢欣慰一笑，他终究是卸下了人前的伪装，摸到了自己跃动的本心。
风雨楼里的每一个人，若说有谁是心甘情愿替楼主卖命的，没有一人会承认。但若是为了护百姓，护国家，护自己所珍视的人，所有人都会义无反顾地冲在最前面，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风能吹遍刀山火海，雨能熄灭狂暴烈焰。暗雨于国家于军队而言实属渺小，他们只能凭自身筑起铜墙铁壁，用那飞蛾扑火的振翅吹散笼罩在百姓头上的阴霾。
他们个个都是被抛弃之人，死后也可能成为孤魂野鬼，但他们想要挽救的是无数同伴的鲜血换来的万事太平。
姜鸢转眸看向苏沐荆：“你也知晓袁益礼意图谋反？”
苏沐荆实话实说：“尺墨从南都寺回来后先向我禀告的，随后去告知了楼主，最后才来与你说的。”
“那楼主有何打算？”姜鸢问出口就立刻改了嘴，“差点忘了，你一直被关着呢。”
“三日后，楼主会亲自带人埋伏袁益礼的军队，让他们没命进入京霖。”苏沐荆看了眼刘姨，“刘姨会带人去取了他的项上人头。”
姜鸢给刘姨把脉道：“刘姨，你身子太虚弱了，三日的时间无法完全恢复。这太危险了，我替你去。”
刘姨的脸上绽开皱纹，轻拍她的手：“好孩子，我知道你关心我，但此事我也参杂了私心。他污蔑我兄长，害他声名狼藉，坠入地狱，此仇不报，我心难平。”
她咳了几声继续道：“你的夫君不是被抓了吗，快去救他吧！袁益礼不会放过他的。”
苏沐荆瞪大眼睛：“夫君？谁是你夫君，萧确？”
也不知刘姨是如何误会的，他立刻摆手帮姜鸢解释：“尊使误会了，萧确不是她夫君。”
“我有说是他吗？”刘姨转眸看向他，带笑的眼睛探入他的眼底，企图让他明白姜鸢的心已经给了谁。
苏沐荆肩膀一沉，低下头再没说过话。
姜鸢叹了口气：“刘姨，我再如何着急也得先送你安全回楼啊。”
“这不是还有他们在吗？三日后，我们京霖见。”刘姨憋足气朝车外大喊：“停车！”
姜鸢“哎”了一声被强行推下马车，望着马车消失在浓雾中，呼出一口气。
三日后，一切都要结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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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内阴暗湿冷，萧确不知自己被这木架架了多久。
圣上得知他私藏暗雨，原本只是想将他关押几日作为惩罚，但一面众臣劝他在对付风雨楼面前不能有私心，一面袁益礼以诬陷他派人刺杀他为由要求审讯于他。
朝堂势力早已倾向袁益礼，圣上已然知晓袁益礼所做的事情，但眼下没有保下萧确的缘由，只好让他放手去做。
袁益礼夹杂着私心，将萧确押入地牢当日就用了刑，却什么也没问。
他知道萧确没有派暗雨来杀他，私藏暗雨也是因那人是杜元漪，但他的存在势必会坏事，在他大业未成前，他必须带在牢里，若可以，他死了便最好。
袁益礼下了朝，前来探望他。
狱卒把铁门打开，他用帕子捂住口鼻，眉头紧皱地走了进去。
“萧大人受了这么多罪，我真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话说回来，你还是我举荐的，如今犯了这等重罪圣上并未迁怒于我，已是对我开恩，我想为萧大人求情也没有理由了。”
现在还说这些场面话，真是令人作呕。
萧确朝他脚边吐了一口血：“袁益礼，你以为就你那点兵那点武器，能攻下一整个京霖？”
袁益礼低头看看被溅上血的鞋子无所谓地勾了勾嘴角，绕着萧确边走边道：“你可知我最欣赏你什么吗？你就像那打不死的蟑螂，越打跑得越用力。杜泉河虽是留你在府中，却并不帮衬你，你凭自己走到了圣上面前，这便是我注意到你的原因。”
他绕回萧确面前，前进几步瞪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但是，你的顽强用错了地方，我派了那么多人去杀你，可你还是平安回来了。你还真不像杜泉河那个老东西，一吓就辞官隐退了，胆小如鼠。”
他愤恨地咬着牙，掰起萧确的下巴狠狠捏着：“如今你已是阶下囚，这京霖马上就会是我的京霖。我欣赏你，你若答应能为我效力，我便能保证让你活到那时候。”
“呸。”萧确不屑地朝他脸上吐了口唾沫，被他狠狠丢开了脸。
“你个狗官，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他张狂地笑起来，牙齿上布满鲜血，犹如生啃了一头猛兽一般。
袁益礼自然是知道萧确宁死不屈，他抹下脸上的血唾沫看了一眼，瞥见萧确袖子里露出白白的一角，随手一扯，扯出了块手帕。
萧确神情骤变，却怕他认为是对自己重要的东西而损毁，立刻装作不在意地四处看去。
袁益礼歪嘴一笑，一脚踩在一旁的凳子上，将帕子递给身边的侍从让其帮忙擦脚。
“袁益礼！”萧确忍不住大喊道，嘴巴张张合合难以启齿，“你把帕子还我，你说的我会考虑。”
他试图让自己的眼神不那么犀利，放低姿态阻止他这样做。
袁益礼放下脚理了理衣裳，将帕子塞进萧确的胸口：“你看，你只要与我站在一起，你想怎么样我便都能满足你。”
他扬起阴森的笑，背着手离去。
萧确垂眸看向胸前白净的帕子，这帕子应是姜鸢偷偷塞到他衣裳里的，或许是人挤人观赛时，亦或是在两人亲吻时。
被用刑时他一直将帕子钻在手里，生怕它被血染红。
捏着这帕子，他似乎能感觉到姜鸢的温度，那般的温暖是让他在湿冷的地牢里度过整整两天的唯一支撑。
是啊，他进地牢已经两日了，现在还未听到姜鸢被捉的消息，她应当是安全离开京霖了。
此生还能见到她，他已知足。
愿她逃离京霖，逃离风雨楼，能过上自由快乐宁静的生活。愿她此生一路坦途，再无困苦。愿她能寻到如意郎君，不再是孤身一人。愿她......
眼皮低垂，他断了思绪。
这次，他希望姜鸢能真的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他先前一直找不到她那样。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