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顿没有西西小姐》水果奶罐头

1、遇见

　　你不会以为我还喜欢你吧？
　　这是五年后我见到陈原的第一句话。冷冰冰的没有感情，陈原的默不作声让我口中的利剑仿佛打在棉花上。他不顾自己在雨中的狼狈，脱下西装外套套在我身上，双手紧箍住外套，把我包裹。低头目光如炬地盯着我，毫不掩盖自己。眼神就像在欣赏一件许久未见的珍品。
　　“陶姨身体还好吗？”
　　陈原一开口，我就有点忍不住鼻子酸，已经五年没有听到过陈原的声音了，五年后再听到，恍惚中回到了刚见面的时候。
　　尽管过了很多年，我一想到遇到陈原的那个早晨，还是会觉得很幸运。对我来说，幸运的不是那天，是能遇到陈原。
　　阿城不是城市，只是个小县城，在一零年的时候一条公交路线就能绕县城一周。我从小就生活在这个拥挤又充满生活气息到小县城。“投币上车，儿童免票，成人一元。”公交车售票阿姨低头数着上一站收的票钱，懒懒地喊了一声。
　　我翻遍了口袋愣是没有一分钱，好吧，看来又是落在桌子上了。我的妈妈会在头天晚上准备好我第二天到校需要到零钱和要吃水果。
　　“阿姨，您看……您看我是儿童吗？”我局促地笑了笑。售票阿姨抬眼看了眼“不准逃票……”我正准备下车跑去学校。“诶！你这丫头！”售票阿姨喊住我，“诺，我替你投一块，下次记得带来。”我感激地笑了笑，“好好好！谢谢阿姨！”
　　看了看后面人挤人的车厢，索性就站在前门那里。小县城的路线就是短，还没上车多大会，就走了几站了。
　　临近下一站的时候，我突然发现站牌那里有个穿着灰色卫衣的少年。不会是他吧？我心里一抽。
　　“吱——”公交车停在了少年面前。
　　灰色卫衣少年戴着帽子低头看着脚边的小猫，好像并没有听到。
　　“车来了！”售票阿姨难得的好耐性，站在前门喊了声。少年这才双手插兜上了车。这一站就上了这一个人，司机关了车门就立马启动了车子。
　　“上车投币，儿童免费，成人一元。”售票阿姨重复着不变的“口号”。
　　少年这才动手在兜里摸索，摸索半天才开口“我没带钱。”
　　我从少年上车前就一直偷偷观察他，还真的是他啊！没有认错。听到他没带钱，我急忙翻口袋，还把书包都拉开呼呼啦啦地翻书包，完全忘了自己本来是个社恐。
　　“那不行，没钱不能坐车的，你上来前怎么不说呢。”售票阿姨有些埋怨。
　　“我下一站下车。”少年往前门站了站。
　　“不用不用，我有钱！”我举着在书包夹层里找到的一个硬币，语气里还有点小得意。递给售票阿姨的时候完全忽略阿姨一脸错愕∶刚才不是还没钱吗？
　　少年扭头看着我，我对上他的眼神，一下子不好意思了。“谢谢你。”
　　我不好意思地摆摆手表示没什么。
　　尽管我替他投了币，少年还是在下一站下了车。
　　看着前面下车的背影，我搓了搓发烫的脸，他刚才有给我说谢谢诶，好像还对我笑了，嘿嘿。今天一天的好心情是灰色卫衣少年给的。
　　我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灰色卫衣少年，好像也自从那次公交车见过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西西，外面下雪了。”妈妈知道我最喜欢下雪了，自从入冬就天天盼着下雪。
　　“啊？真的吗？可不准骗我啊。”我踢踏着拖鞋。还没穿好衣服就往屋外跑。
　　“真的诶！今年的第一场雪好大呀！！”我在雪中跑着，还揉了好多雪球放在地上，准备待会儿喊来小颜打雪仗。不一会儿我身上就落了一层薄雪，原本可爱暖和的小兔子拖鞋也湿湿的了。
　　还没等来小颜，就突然听到货车的声音。我抬头，看到从胡同口还真拐进来一辆小货车。
　　这个胡同里的人做了几十年的邻居，互相都熟悉，我也在这个胡同里生活十六年了，平常邻里邻居的都互相照顾，谁家有点什么事大家都知道。所以也就好奇这个小货车是干什么。
　　“慢点，小原你撑伞先下车，奶奶招呼他们卸东西。”车门打开，下来的少年穿着白色羽绒服，带着克莱因蓝的针织帽。
　　我愣住了，这不是那个人嘛！不由得惊喜。
　　少年撑着伞站在雪地里，我可以看到他白皙的脸和冻的通红的鼻尖。他的鼻子真好看，不对，他长的真好看。
　　“小原，之前那个小柜子有搬过来吗？可别落在那边了哟。”时髦奶奶从后车厢走过来，语气有点可惜。“那个柜子还是你爷爷当年给我做的呢。”
　　“带了，我看着装上车的。”
　　少年轻轻拍下奶奶身上的落雪。
　　“那就好，那就好。”时髦奶奶把围巾摘下往陈原脖子上戴，不由得嗔怪。“出发的时候还是晴天，到这个地方就下这么大的雪，让你戴着围巾你不带，看看，冻的。”
　　少年只是轻轻一笑，任由奶奶把红色围巾围在自己脖子上。
　　我看的出神了，下大雪就是好，把他都给送到自己身边了。
　　“小姑娘，你是住这儿的？”陈奶奶看到这条胡同就有一个小女孩，就走到我身边问她。
　　我扔了手中的雪球点头“对的奶奶，我家就在那。”说完还偷瞄了眼不远处的少年。
　　陈奶奶顺着我的手看了看那个房子，随后笑呵呵地“你好呀小姑娘，我们是今天刚搬过来的，以后就是邻居了。”
　　“你好呀奶奶。”看着陈奶奶伸出来的手，我连忙使劲拍了拍手上的雪，恭敬地握住了奶奶的手。我纳闷，这位奶奶的手真的好软啊，白白的，简直比她这个高中生的手还嫩呢，不过也是，看着奶奶时髦干净的穿搭简直不像在这种小地方生活的人。
　　“我们刚搬过来，你父母在家吗？能不能先去你家落落脚呢？”奶奶笑地慈祥。
　　我本来就不会拒绝人，更别说是面前这位慈眉善目的奶奶了。
　　“好啊，我妈妈在家，让…让那位哥哥也一起来吧。”我说完就脸红了。
　　“小原，别站着了，让他们卸吧，我们去……”陈奶奶转头又问我“你叫什么名字呀？”
　　“陶西，西瓜的西。”我嘿嘿一笑。
　　“我们去小西家落落脚，也坐那么长时间车了。”
　　“好。”陈原收起手机，打着伞朝这边走来。“麻烦了。”后面这句话是对我说的。我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傻笑。
　　我怕陈奶奶走在雪地上摔倒，就自然而然地挽着陈奶奶的胳膊，搀着陈奶奶慢慢走，陈原就慢慢跟在后面替我们撑着伞。
　　我的妈妈在胡同口卖水果，所以是自来熟，碰巧陈原的陈奶奶也很健谈。
　　我从他们的谈话中知道，陈原他们一家一开始生活在上海。陈原的父亲做生意失败了，公司破产了。家里把房子车子都抵押了，还欠不少钱。陈原的父母不甘心去了香港做生意，陈原就跟着陈奶奶回到安庆。
　　“安庆是小原爷爷的故乡，我和他爷爷是在上海认识的，一转眼这就四十年了，以前小原爷爷还在的时候，他会隔几年带我来这里扫扫墓，小原爸爸没来过几次，更别说小原了。”“是呀？之前怎么没见过您呢，要知道您搬来提前打声招呼呀，早几天帮您把房子通通风。”我妈妈把刚切好的橙子递给陈奶奶。
　　“没有呢，小原爷爷的老家在县城西边，现在没有啦。”陈奶奶说到这里，有点动容，轻叹了口气，低头看着手中的橙子。
　　我是知道的，在我刚上初中的时候，县城西边开发，把老房子都拆了，现在成了商业区。
　　我看着陈原，陈原没有家了吗？不由得有点伤心。
　　陈原表现得倒是很淡然，只是坐在一边，静静地听着她们的谈话。
　　“您这孙子模样真俊俏，看看，这一看就是大城市的孩子。”我妈妈缓和气氛地将话题转向陈原。
　　陈原礼貌的笑了笑，礼貌中有点疏离。“没有，阿姨。”
　　“那是！”陈奶奶笑了起来，语气中都充满骄傲。“小原模样从小就俊俏，在学习上更不用操心呢，在上海有什么比赛，小原哪次都能赢回来一大堆奖杯。”
　　陈原不仅长得好看，还这么优秀，我又暗自看了看陈原。
　　“这孩子真棒呢，那怎么不让小原留在上海，这孩子回来上学不可惜了？”
　　“谁说不是呢，可这孩子不留在那，非得跟着我回来，还自己把转学手续办好了，那没办法，随他吧。”
　　“回来上学是在一高吧?该上高几了呀”
　　一高是安庆最优秀的高中了。
　　“是高一阿姨，回来上学就留了一级。”陈原忙着看手机也会及时回答问题。
　　陈原手机响了。“估计是师傅卸好了，我去看看。”
　　“别，你就待着吧，我去，还有费用什么的还没给人家算清楚，你不了解，就在屋子里吧，外面冷，你感冒还没好利索呢。”陈奶奶利落地起身，我妈妈连忙跟上去“路滑，老太太我搀着您。”转身又急忙对我说“你给小原拿点面包牛奶，坐车那么远肯定饿了。”
　　“不饿，阿姨，不用客气。”陈原说完保持原来坐姿低头看着手机，好像在忙。
　　我拿了面包，又把水壶中刚热的牛奶拿出来，凑过去，鼓起勇气把东西塞陈原手里。“我们见过的，在之前。”
　　陈原直起身看了我一会儿，想起来了。“公交车上，你替我投了一元。”
　　我摇头“不对，比这个还早。”
　　“真的吗？我有点不记得了。”陈原想不到还在哪里见过面前这个小丫头。
　　“夏天的时候，你穿了件墨绿色的外套，戴着一个棒球帽，在一高学校门口那条街你拿了两瓶水.......”
　　说到这里，陈原想起来了。那天他准备去一高办手续，天气太热就多买了瓶水，在校门口贩卖机那里，看到一个小女孩投了几次硬币，也没有出来一瓶水，就把其中一瓶水递给了她。
　　估计陈原根本没有看到我的模样，把水递给我就走了。陈原听罢，这才认真的看向我，笑着“那还真是有缘呢。”
　　虽然我心里有的是这么想的，但是还是脸红地摆摆手“没有啦，阿城就这么大，遇到几次也不稀奇的。”
　　陈原接下来这一句话，让我笑不出来了。“你不像高中生，初几了？”我一怔，随后解释“我高二，不过在三高。”陈原点点头，没再说话。
　　“你会在阿城上到高三吗？”我试探性的开口。想知道像他这种生活在大城市里的孩子，自己还能跟他有多少交集。
　　陈原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想了想说“我奶奶应该会习惯这里。”
　　当天晚上我足足吃了两碗米饭，撑得直难受。“怎么啦？今天为什么吃这么多哦？”妈妈边收拾碗筷，边关心地摸了摸我的额头。
　　“我好着呢妈妈。”我打了个饱嗝，艰难地起身收拾自己的碗筷。“您歇着，我收拾，您天天卖水果，多辛苦。”
　　“妈妈不辛苦，你上学才累呢，去玩吧，顺便看看刚来的陈奶奶他们有什么需要的吗。”
　　说起陈奶奶，我又想到下午陈原说她像个初中生。不由得小声嘟囔“妈妈，我真的不像高中生？”“怎么啦？”陶妈妈边洗涮碗筷边回头看了看我“刚上高一嘛，不像高中生说明年轻嘛。”
　　我哼了一声“今天陈原说我像初中生。”
　　“夸你呢，多可爱呀。”陶妈妈笑眯眯的。
　　我属于在妈妈的爱中长大的，听妈妈这么一说，瞬间开心了。“嘿嘿，那我去找小颜玩啦！”
　　我知道陈原辍学是在陈原搬过来的第三周。
　　“小西，小原的书包落家里了，你去上学路过一高，给他捎过去吧。”一大早陈奶奶就拿着一个黑色背包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