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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妖的名字 ...

  •   此刻已入了夜,夜幕低垂,月在被云天遮去形状,模糊朦胧一片。

      一片寂静中,庭院中传来一阵低沉的呵斥:“何人胆敢在我地放肆?!”从地下深处根系的古藤震动叶片与根系,显然已经发觉了擅入者。
      他半沉睡着扎根地下,庞大的身躯上鸟雀尽散,粗壮的根系有几根从地底连根拔起,飞扬起土块,这使得整座城也跟着颤抖。

      “你二人先去找寻康安,她应是被带入此地。我来对付这孽障,”陈烈虽年过不惑,但一阵本领从未有过怠惰,只管拔出长剑来,丢出剑鞘,步伐稳健只身面敌。
      两年轻捕手自知此刻情况,只得听令。很快便循着痕迹,摸进了庭院假山群后的一处漆黑洞窟中。

      此刻高处阁楼之上。
      经过尤岸一番苦口游说,济妄才终于答应将他从匣中放出,但却不得离开在此处楼阁,只能借由黑鸦来观战。

      楼阁上仅升起了一个昏黄的灯笼,些微亮光落下来仅仅只能照亮二人所站之处。尤岸虽然没了修为,却在某种程度上能感受到这地方似乎被设了一层视觉结界,藤萝的根系应该见不到此地。

      楼阁上帘幔被风吹动,一动一息中隐约有一股血腥气。
      尤岸站在围栏边,就在不远处,情势危急,他却无能为力。
      他握住镇动不已的陈烈的刀,只能转移些注意力,分析道:“你既然知道他是大周的官员,应该也知道纵使事出有因,但只若他客死异域,你与大周那皇帝老儿的任何盟约都只是空谈,所以你不是针对陈烈来的。”

      济妄双目闪烁一瞬的血色,“师兄说的很对。”

      “陈烈说是议和,但这只是你与周的王上作的交易吧?”尤岸顿时有些钻研的兴趣,“你如何让他愿意接纳魔域的?”

      济妄:“我身上流着一半人的血,所以很明白与人做交易的麻烦处。一只魔做了无数的恶事突然有一天要行善吃斋,他们会不相信;一只妖作了一辈子善,突然有一眼他杀了人,他们也不会相信。道‘妖便是妖’‘魔便就是魔’。那么他们怕什么就除掉什么就是了,养肥他们可是下了不少功夫呢。”

      尤岸顿时生出几分冷意来:“……你呢?你换到了什么?”
      “你要的东西就快得到了。”济妄站在尤岸旁侧,一副闲情逸致的模样,就连眉骨上散开的叶脉纹也柔和了不少。
      他低垂的视线从尤岸手中的短剑,流连辗转到尤岸无名指上所戴的旧银戒上。似是很满意只接收了自己想听的那一部分话:“师兄难道是在担心我被人算计了?”说着他一手捂着胸口,露出一副满是感动的神色,“能让我掉以轻心的只有不穿衣物的师兄——”

      尤岸暗“啧”了一声,随即抬起一只脚,便狠狠踩在身侧那双价格不菲的黑色靴子上,顺带碾了碾:“像藤萝这种,魔域还有多少?”
      魔尊垂下眼眸时,瑞凤眼上扬,笑出一番肆意张扬,看着尤岸的行为。其身躯高过尤岸一头,体型也大了一圈,那眼神里似是一副柔情蜜意的模样,好像感受不到来自双脚的半分痛觉,“整个长老会,一十二,都是我专门为陆姓小儿养的。”

      尤岸越想越担心起来。
      济妄会留陈烈一口气,但也只是一口气在,他可不想这次魔域之行要将濒死的镇守带回去。

      “小七。”
      这二字从尤岸口中吐出,仿佛有些金石般的重量,被那白色绒团的灵兽听入耳中,顿无了可爱模样,一阵云雾缭绕中,竟化作一只雪白亮眼的巨狼。
      “你去助陈大人一臂之力。”尤岸道。
      小七领了命,踏风而去。

      .

      这边则打斗正酣。
      陈大人剑砍藤木,刀刀致命,“孽障!我今日便要为了我南州惨死你手的百姓除了你!”
      千百岁的藤灵开智,刻苦修行百年,却终究摆脱不掉天性克属。而陈烈所修,便有克制它的火术,丢出去的火炎威力不大,却加上某位魔君暗中适时丢出几把冰刃,竟然让陈大人在一时间内占了上风。

      老藤被灼烧去数根主干,火焰燃烧到地下,整个府邸因此塌陷下去一尺。噼里啪啦的火光迅速燃烧着了整片庭院,火光漫天,却尽是些刺鼻气味。
      这老怪扑灭身上火焰,看着从根系中逃亡的小妖魔,顿时愤恨至极。地下深处霎时间伸出万千锋利的藤蔓从地中扎出,没了大人物的悠闲自得,个个冲着夺人性命地朝陈烈脚下伸出。
      “一介凡人,也胆敢在我地放肆!!我吃人食肉时,那魔尊还不知在哪里嘬着指头哭闹呢!!!他如何能耐不也敬我几分!你算个什么?!一盘下酒菜也敢与我叫板!”

      虽说躲闪及时,但陈烈手臂上还是被刺中开了个口子,鲜血滴落地面被那沿途的夺命根脉贪婪的吸食殆尽。
      小七趁着老藤蔓自得之时,从天而降,一爪拍碎了老藤的一根扎根地下的根系,叫他吃痛大叫一声甩出藤蔓要缠绕住七夕的脖子。

      而在暗中躲藏的雪骷看准时机,朝那被藤蔓包裹保护的心脏之处的缝隙甩了一把极为精细的冰刃。
      陈大人感受到了些端倪,接力尽数甩出纸符去,竟是引了大火一阵将这干柴烧了个完全,在一阵不甘与嘶吼中挣扎不得尽数化为了灰烬。

      陈大人见状,迅速扯下一片衣摆,包住被刺中流血的手臂,又匆匆服下一颗万用的解毒丸应急,用剑强撑着身体以免扑地倒下。

      一时间漫天火光直冲云天。
      烧去一树,灰烬飘散,却不见了昔日的沉闷,云开见月。

      笼罩在阁楼上的结界小时去尤岸借着火光看到小七已经是踏风而归,而那陈大人已经休整完毕,提起剑来去追逃走的妖魔了。
      这让尤岸暂且放下心来。
      他撇了眼身旁依旧云淡风轻的人。

      济妄感受到视线,转过身来虽被尤岸嗤之以鼻但还是一脸笑意倚靠在阁楼栏杆上,示意尤岸看向后方。
      不知何时,楼阁上数盏灯都被点了亮,加上月色整个城都镀上一层光辉。

      尤岸不知所以,听到身后有轻微脚步声才肯回头,却看到一个年方十三四岁的女孩站在眼前。
      这小姑娘生的杏目,眉眼间灵动可爱。随着她走动头上梳的两个发髻晃了下,她弯腰一礼:“尤先生好。我名陈康安,是南州镇守之女。”
      尤岸恍惚了下,便知道是身旁这人搞的事,他像是在确定自己没有在做梦一般,再次发问:“康安?”虽然有许多话想出,此地此时提起那些故人之事却并不恰当,便放下念头来。

      “是。被妖掳走后,我险些丧命妖腹,幸得这位大人着人搭救,”陈康安看向了尤岸身旁的人,一脸感激之态。

      孩子啊,他可能是促成你被妖抓走的坏人啊。尤岸叹了口气。
      他这是要借大周猎妖司的快刀除去魔域腐朽的钉子,正巧因这小姑娘的身份钓我前来了魔域;如今又恰到好处地向陈烈展示不可战胜的实力,让他不再执着于铲除魔域。

      尤岸顿觉几分可怕。
      魔。这便是魔。曾经惹人怜爱的师弟,现如今人人敬之畏之的魔尊。尤岸习惯了被他言语上调戏,差点忘了他还有这个身份。

      不知大周这潭平静祥和的水面下又隐藏着什么样的惊险。
      曾几何时,尤岸一直以为自己隐居山林,偶尔在树下为一群孩童讲故事,便走到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大结局了。如今,这水面又活跃了起来,不知是好是坏。
      尤岸一股子“玩完”的死意,叹了口气,自作冷静沉着,只对小姑娘调侃玩笑:“你父为救你就差荡平魔域了。”
      顺势拉开了一大段与魔尊的距离后,尤岸走近这小姑娘面前,将陈烈那把短刀递给她。

      “我父也来了此处?”这小姑娘握住短刀身,便熟门轻路地闭目呼唤主剑的通灵。

      仍在远处火光中奔行的陈大人一身狼狈不堪的身形显于此刻。
      他看着眼前小女,眼瞳中光泽暗淡,待看清所见不是幻梦后,喉咙里挤出低声来,“……康平啊,你把老父快要吓死了要。”
      “爹,我没事,”小姑娘想上前拉住对方的衣服,却抓了个空。

      “多谢,”透过刀用通灵之法,陈烈再次看到了济妄身上的漆黑一团。
      那种“黑”无光无芒可透过,能吸收容纳万物亦能吞噬毁灭万物。此等魔物曾也是人类中修行之人中的佼佼者,因何堕落至此呢?陈大人百思不得其解。
      唯有一个问题的答案他心中知晓,这魔不可战胜。

      或许善用其,套上一根缰绳牵在什么人的手中——陈大人在虚空中摸着女儿的脑袋算是安抚,一面看向尤岸方向。

      这场大火烧整整一夜,照亮阴暗处逃亡的妖鬼,整个魔域,甚至与大周最近的边境城池都看到了火光。

      天边露白,鉴于陈大人的伤势,一行人打算就此返回大周,越快越好。
      尤岸以招呼康平为由,带她一起与陈烈一行汇合。

      当然也是为了防止再被关进那匣中,再见到陈大人之后,尤岸几乎时刻贴着陈大人身旁,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要被那匣子永远留在魔域了。

      按照这家伙现在的性子,保不准真的会玩点不能过审的花样来。尤岸抹了一把自己的老脸,觉得自己实在受不了那些画面。

      “尤先生是我大周月华门的先生,魔尊若要强留,我便不顾救女之恩,”陈大人挡住了那双绿宝石般的眼瞳投来的视线,手已放在剑上。
      两名捕手这夜也是手刃了数十只妖魔,一身污渍,满脸疲惫但手还是放在了腰间刀剑上。

      “陈大人可是帮了我一个大忙,”魔尊露出一副标准的笑,温和之下却又暗藏汹涌,“师兄你答应我的,下次要给我带月华酥,若是等不来师兄,晚些我会亲自去月华探望于你。”
      他朝尤岸不解的表情摆摆手,道:“师兄不会说话不作数的,对吧?”

      “嗯!不出一月一定来见你,”尤岸点头答应,笑得暖风拂面,但脚下却不敢停留。
      他唤出小七的本相,银白的巨狼朝天际嗥叫一声,背上载起五人迎着晨曦归去。

      尤岸端坐小七背上,转而看去脚下,济妄的视线似乎从未离开。尤岸朝他招手,示意他莫要相送。

      陈大人见已经离了魔域,则一个失神,吊着的一口气散去,一头栽倒在在小七背上,睡得不省人事。康平和两名捕手手忙脚乱照顾,尤岸便专心驾驭小七。

      小七嗥叫了一声,镇吓跑几只闻见血腥气的妖魔。
      ……还是等找个合适的时机再问这小姑娘有关她先祖的事吧。尤岸瞥了眼慌张招呼陈大人的陈康平,眼底满是不忍。

      .

      天色大亮之际,事态少歇,一行人顺利归来,陈大人伤势不大被捕手护送回去,尤岸则是踏着晨间露水回了月华。
      接了盆冷水把自己擦拭干净后,尤岸倒头就睡,这一觉就睡到了休沐日后。

      日上三竿时分,尤岸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尤先生,”浅青着装的两个少年站在门口,行礼道。

      “我已请过今日的课假,”说着尤岸打了个哈欠,“你们不各自去做事,来找我做什……?”
      这才想起那日的事来。

      和清岩呈上三本厚厚的册子,手指上关节已经抄写到拿不起东西来,微微颤抖着,“先生,这是前日罚抄的三份《清心录》,请您过目。”
      尤岸顿时感觉这三本册子有些沉重,看向这孩子手指不免心疼。

      紧接着一张泛黄的纸张被递到面前,这张纸后露出和随宿一张傻笑的脸。
      上面书着几个十分投机取巧的大字,“《清心录》《清心录》《清心录》《清心录》”的字样。

      尤岸差点就要当场被气笑,顾自握紧双拳,像直接给随宿脑袋上来一下。
      随宿见状,紧接着给出了理由:“先生要我们抄《清心录》无非是希望我二人此后能沉着冷静,以清心根。”
      “我以为‘清心’之要不在那些编写成册的字句中,而在于我们的心里,”他一脸深沉,摸着完全没有的胡须,摇头晃脑道:“因而我所抄的‘清心’与我兄长的‘清心’是相同的。”

      尤岸两手覆面,尽力让自己从疲乏中清醒出来,为了让两碗水端平:“投机取巧。去罚劈柴担水半月。”

      “领罚!”随宿在原地转了圈,相当愉悦,“我一定把大缸挑满!把柴劈到可以过冬!”
      这臭小子平常时的逻辑奇特,鬼点子太多,时常闹出些事情出来。此刻甚至让尤岸都有些吃不准罚他是对是错了。

      “听说先生那日是去了魔域?”清岩似乎不只为了交抄书而来。

      “在。不过陈镇守诛妖时我没帮上半点忙,”尤岸看向他这位得意门生。不仅没帮上忙,还差点拖着了后腿。

      “先生可知那‘魔尊’是怎样的一只魔?”清岩顿时一脸认真问道。
      尤岸微皱起眉头来,给出了个中肯的评价:“我对他……知之甚少。只觉他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那种简单能解释的罪大恶极的狂徒。”
      济妄其实像一把利剑,善以利用便是好剑,反之会是一把疯到连自己都能杀的疯剑。

      “先生知道那个事吗?”随宿在一旁顾着开心,闻言抬起来。
      “什么事?”尤岸有些抹不着头脑。
      这才躺了一天一夜没有出过房门,不至于这一朝一夕间天翻地覆了吧。

      能从魔域顺利逃回来实在是苍天有眼。尤岸很清楚济妄的心性,他想抓住的东西一定会死死攥住,绝不松手。
      他看起来心思缜密,却又容易哄着,一颗难吃的果子就能哄好。百年前尤岸让他好好整治魔域,不能伤人性命,自己去办些事情便断了联系。好在在山野间得了几十年安生日子。若是知道自己骗了他,保不准他再发个疯什么的。
      如今这月华先生的身份也算大周一官半职,济妄倒是为了跟大周的关系与自己的承诺不会亲自登门造访的。

      随宿便解释:“大周要与魔域订立盟约,据说契约见证之地设在月华山大殿中,届时不光能一睹王上的尊容,还要大开山门放一只魔头进来呢。”

      “什么?!”尤岸轰得一声脑子一下炸开。
      忘了还有这一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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