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公立仙门当先生》荆冥

3、魔尊大人

　　尤岸见那摊主没有搭理自己，便站起身来准备亲自到跟前去说，然而下一刻就感觉背后陡然生出一副蛮力，将他整个人又推回了桌前。

　　好险！尤岸暗吓一声。
　　差一点就趴在桌上在一群晚辈面前颜面尽失。

　　他恨恨地看向那身带着一抹红的黑衣，又看了眼剑拔弩张的陈大人三人，“打便打，莫要糟蹋食物。”
　　这人提起衣摆落座，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动分毫，甚至带着浅浅笑意缓缓开了口：“真是许久、许久不见了，我的好师兄。”可那带着些癫颤的语气哪里像什么叙旧的老友，根本就是要索命的亡魂。

　　当年一别，到今日算下来得有七八十年了，可不是很久没见了嘛。
　　“尊上这些年过得可还好啊？”尤岸坐回长凳上，取下遮脸的薄巾，看向这张近在咫尺熟悉的脸。
　　或许是因为却是很久没见了，他都要忘了正面见到这张脸有多大冲击力了，竟是恍惚了下，但还是没忘“兴师问罪”，“都赶着大流要与大周议和了。”

　　“师兄叫我那手下通禀，就为了问这件事？”对方却是朝尤岸伸出了手，指尖酝酿着一股紫黑的气，“我与师兄重逢，却是有件珍品迫切想赠给师兄。”
　　“你做什.......”尤岸现在就是一个空长岁数的凡躯，背后那股无形的力量像一堵墙，他是躲也不是，伸手去接也不是。

　　二人就这么对峙了半晌。
　　陈大人再次睁开通灵眼，灵光中却看不到眼前这“人”的真身。如此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他有人的血脉，对付妖邪的通灵无法起效；另种则是他修为深厚，寻常的通灵见不得底。
　　眼前这位，恐怕两种都占。
　　虽然是在修真时代末期上位的魔尊，但也是极为凶残的存在。他的前任被百家仙门联手围剿都未能将之彻底杀死，而只能限制着不让人靠近，让其继续盘踞在魔域之内，为恶数百年。而如今这位，则是在三个回合下便将那魔头战败杀死的胜主，其修为与实力可想而知。
　　但是不能放任他伤害尤先生。
　　只能殊死一搏了。陈大人拔出斩妖剑，剑指妖邪：“莫要伤尤先生！”说罢与捕手三人合力持剑拔刀冲了上去。

　　“多年不见，师兄竟然又交到了新友，”济妄面露不耐，抬手轻轻一挥，便将他们的剑弹开。

　　三人只是接来这招，却已经是被震得整个手腕颤抖起来。
　　如此悬殊的实力下，幸而是济妄无心恋战，有意放他们离去。若真让他提起一战的兴趣，三人败亡的可能性很大。

　　“陈烈。”尤岸抬起一只手，叫停了陈大人三人的进攻，“别忘了你来这里的正事。”

　　“哦？师兄是有求与我？还是他有求与我？”济妄的身形只是闪了一瞬，在场的三个祛妖人甚至都没看清速度，便见到了扼住尤岸脖子的画面。
　　济妄凑到尤岸的面前，气息扑了尤岸一脸，质问道：“师兄原来不是专为我一人来的。”

　　尤岸微偏过头，躲开这令人难受的气息交缠，纠结片刻，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整个魔域我可就认识你一个人，怎么能说不是为你一人来的呢？”他在怀里掏了半天，掏出来一颗还没来得及吃的灵树果实，很是寒酸地递过去，“看，这可是我专门为你摘了带来的礼物。”
　　济妄接过那通红的红色小果子，竟是放开手中力气。
　　他像是端详某种玉石宝物，看着这颗还依稀有些磕碰痕迹甚至还不新鲜的小果子，道：“谢师兄。”

　　陈大人莫名感觉这氛围不太正常，但也只能在几丈远的地方压制着颤抖的剑。
　　两名捕手则是五味杂陈，这场面怎么那么像猎妖司门口拴着那条大黑狗，不给吃的时候对谁都狂吠不止，只要给点骨头剩菜就能把尾巴摇上天。巧就巧在尤先生也喂过那只黑犬。

　　尤岸感到背后的那股无形的力量也被撤去，索性与眼前人商量起来，“他们只是顺路，为救女儿才到此地，你是否有些线索？”
　　济妄将那红果子细心收起，“女儿？”说着又看向陈烈。

　　差点忘了他的脑回路不太正常。
　　尤岸一拍脑门，必须得堵上这家伙的嘴，不然不知道他会当着旁人的面说出什么虎狼之词来，“是一个未及笄的女娃娃，被只木系妖怪拐带到此的。”
　　说着，尤岸仰头对上济妄的视线，本是想着用眼神告诉他不要乱说什么话，却见到了不一样的画面。
　　那对宝石一般绿色的眼瞳，绚烂夺目，此时此刻像是寻到猎物一般精明，目光中分明是计谋得逞的愉悦。

　　济妄面带笑意：“我寻师兄不得见近百年，现在要与师兄叙旧，若要找人，跟着黑色鸦羽便到，但若是要救人，就得看这位南州的镇守是否有这个能力了。”

　　这意思是......?
　　已经开始暗淡下来的天空飘落下来一只斑斓黑色的羽毛。指向一处隐秘角落。
　　陈大人也曾在猎妖司斩杀妖邪魔物无数，自觉一身本领已是精湛了得，今日见了那传闻中的魔尊，甚至这还只是区区一个化身，就如此恐怖如斯。
　　能在百年前那场修真界大乱中活下来的，果然都不简单。

　　陈大人眉头已经拧在一起，他虽有暗探在魔域中打探，但数年来都对这魔头知之甚少，而这魔头竟是如此熟悉他的名字与身份。他有些自嘲，自己所为是否有些自不量力。

　　虎头怪摊主仍在专心搅着面，筷子和碗发出颇有节奏感的铛铛声，锅里火候正佳，轻快愉悦，没有受到眼下情况的任何影响。

　　济妄放下手来，右手撑在木桌上托起下颚，语气轻柔却有几分强势的冷冽：“今日我很是欢喜，又许了他们前去救人，师兄不如就留在魔域好了。”

　　天际的那只黑鸦，陈烈认得。
　　便是魔尊手下的四魔君，“黑鸦”所饲养出的鬼东西，这东西遍布魔域等同于魔尊的眼睛。
　　那只乌鸦侧着头，眼珠紧盯着陈烈的踌躇不前，竟是发出嘶哑的欢笑声：“哈哈哈哈，被吃掉了，那女孩就要被吃掉了！哈哈......”

　　“大、大人？！”两个捕手一同看向陈烈。
　　“先救人去，”尤岸手放在了后腰，别着短刀的位置，“我自有分寸。”

　　陈大人只得当即跟着黑鸦疾行而去。

　　虎头摊主已经在盛汤食，见三人离开，朝远处大喊一声：“跑啥啊？饭还没吃呢——？！”转身看到桌上坐着的人后，差点把碗丢了出去，当即抱着碗筷跪在地上：“尊、尊上？！”

　　“且做你的事，”济妄命道。
　　一息少歇，在魔尊一脸冷色下，摊主上了一碗疙瘩肉汤，便躲到角落边。

　　“师兄如何不回答我？”魔尊出言道，眼珠转动扫过尤岸手下动作，“难道又要骗我？”

　　“我明天还要讲课，留不久，”尤岸索性不再藏藏掖掖，直接摘了那柄短刀搁放在桌上，转头捧起一碗疙瘩汤就吃了起来。

　　“可他们已经走了，”济妄虽有些失落，却又带着几分期待地拖着下颚，一只手拉了拉尤岸的衣摆：“师兄就没有其他想对我说的话了？”

　　尤岸埋头吃饭，一时间皆是沉默不语。
　　其实尤岸想问问那个“议和”是要搞什么东西，但是按照济妄那个怪异的性子，肯定不会好好回答，因此作罢。

　　“呜！”一声低吟，一个白色毛绒团子从尤岸怀里跳出来。它站在桌子上，竟是滚到最前，蹭起了济妄的指尖。
　　“百年不见了，竟还记得我？”济妄拨弄了两下那灵兽的肚皮，面容上竟挂上了一丝会心的微笑。

　　“傻狗一只。刚才怎不知出来帮忙？”尤岸从饭碗中腾出点空闲批评道。
　　灵兽歪着脑袋露出一副疑惑之态。

　　济妄推开那只灵兽，眼眸甚是深情，原本在扯着尤岸衣摆的手，悄悄向后欲环上尤岸的后腰位置：“若是可以，我自然也想做师兄的……”
　　未等他说完，就被尤岸一脚踢中小腿强行打断，“食不言寝不语。”

　　“这近百年来，我日日夜夜无不在思念师兄。我没有离开魔域，更未伤过一人性命，师兄难道不该夸赞我一番？”济妄吃痛，微微皱眉，几缕打着卷的长发落在眼前，竟有几分楚楚可怜之态。

　　“你做的很好，我不是给你带来礼物吗？”尤岸和和气气地哄着，心底却是一阵抓耳挠腮，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早知道当年就不该对这小子太溺爱，不然也不会变成如今这种怪异的关系。
　　当年年少就不该因遭遇相似而照顾他；当年他入魔叛逃，就不该剑下留情留他一命；更不该在半推半就下答应了他滚床单的邀请——八百年了，什么事都能参悟透了，什么事都想明白看透彻，但惟独这件事，尤岸每每想起都没法想通，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奖励你半碗疙瘩汤，给，吃吧。”尤岸把自己吃剩下的那碗粘稠的疙瘩汤推到济妄面前。
　　“我想听师兄叫我的名字，”魔济妄将那碗推开，揽着他的腰将他整个人拉进了怀抱。

　　尤岸很不习惯这这过分亲昵的距离，从中挣脱，说回正题：“你如今纵容恶徒，拿什么去跟大周议和？”
　　“师兄怎么知道我未派人去救下？然后让黑鸦将那三人引来好独自与师兄叙旧，”济妄缩回手去，一脸受伤：“可惜，师兄早已经忘了我的名字——”说着竟可怜地啜泣起来。

　　啧。
　　这吃软不吃硬的性格是被这混账拿捏得死死的。尤岸咬着后槽牙，“十、十六，可否与我解释解释？”尤岸缓缓叫出那尘封已久的小名。
　　一个受万妖朝拜的魔尊，有如此掉b格小名，真是经典。尤岸暗自吐槽了一句。

　　魔尊闻言，抬起头来，定定地看向尤岸，像是要将他整个人灼出个窟窿来：“师兄，我现在好想把你脱光了，放在这张木桌上，然后亲你，爱你。”

　　尤岸：“.................”
　　“那你信不信我等会把你做成桌子，”尤岸一阵恶寒，一脸黑线，像是嘴里有了脏东西，完全没有了吃饭的心情。

　　他收拾了下表情才继续发问，“你既然知道那女娃娃是陈烈的女儿，那她的另外一个身份......”

　　魔尊眨了眨眼，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情玩着那只白色小灵兽将它绕得晕头转向：“自然知道。陈烈只是收养了她，却不知她竟然许多人都在苦苦寻找的那位将军的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