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bug也需要被拯救》鎏金桃木

2、第2章

　　血肉模糊。
　　用这个词来描述面前的场景有些不恰当，说实话是有些收敛。

　　更细致一些来讲，面前只有一摊勉强能辨认出是人的东西，地上是成片的血，暗红的皮肉间流着黄澄澄的脂肪，间杂着白花花的脑髓。这是就连食人魔汉尼拔看了都要皱着眉说倒胃口的画面。

　　而这样的画面，雾矢星野直面过10次，加上这次十一次了。但是他仍然忍不住捂住嘴，胃部翻腾地狂吐胆汁。

　　他苦中作乐地想:【果然早上不吃饭是个正确的选择。】

　　「来自深渊的报复」

　　雾矢星野愿将此次事件如此命名。

　　事情的起因是两位练习生在一次关系着出道名额的小考中闹了矛盾，由于出道名额只有一个，因此平日里关系很好的朋友为这件事展开竞争。导致事情发展向不可言说地步的是，这对朋友中的A，为了争夺名额，不惜毒哑了在唱歌方面有异常天赋的B，让朋友与出道失之交臂。

　　如果事情发生到这里就停止，或许后来的结局不会那么惨烈。但是A为了绝除后患，雇凶撞伤了B，导致B高位截瘫。B为复仇，找上了极道组织，将自己所遭遇的一切如数奉还，甚至还让A领略了死亡的风景。

　　因此，如果有人敢仔细观察那滩血肉的话，就会发现，在那堆肉浆里，大概是膝盖处，那里有一团毛发，那是死者的脑袋。

　　没法救，他死的时间过于微妙。
　　即便是世界不断重启，他也只会死在重启读档时间的前一秒。

　　从第一次直面受到冲击后，雾矢星野心里就留下来深深的阴影，导致他那段时间见不得红色和肉类。他不想再见到这样的画面，因此每次在打开门之前都要做好长时间的心理建设。

　　接连不断的呕吐声中，有人高喊了一句:“都散开些，警察来了！”

　　即便不想再见到……
　　即便就想这样无视……
　　但是不行。

　　雾矢星野捂着胃，踉踉跄跄地扶着墙往里看了眼，赶在自己呕出来之前抓住一位警察，指着室内，脸色惨白地说:“有人跳窗逃走了。”

　　被抓住的警察诧异地看他一眼，但是并没多想，立马拿起呼叫机通知楼下的同时：“注意注意！有人从二楼侧窗跳楼逃跑，抓一下。”

　　“收到！”

　　听到对讲机的回答，雾矢星野松了口气，脑袋里的弦一松，苦涩的胆汁立马又涌到喉咙。

　　他身体一晃，手臂马上被温柔地托住。

　　“雾矢先生，你没事吧？”

　　是可靠的偖椋晃。
　　随着两人的靠近，一股清淡的皂角味迅速包围了雾矢星野，让他得以忽略浓郁的血腥气，得空喘口气。雾矢星野深呼吸，闭着眼转身，将脑袋靠在偖椋晃的肩膀上。

　　“想吐。”

　　诸伏景光身形一顿，不知是因为他的动作还是他说的话。

　　他左手握着雾矢星野的手臂，右手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借着站在雾矢星野身边的机会，光明正大地观察着被刑警层层围住的现场，深深地皱起了眉。

　　法医已经抬着不成形状的人体离开，剩下几个侦察科的警察带着手套脚套留下勘察现场。

　　无关人员都被驱散了，只有第一现场的目睹者被留了下来。

　　雾矢星野和另一个惊声尖叫的倒霉蛋被分别询问。

　　他坐在沙发上，手里是刚才偖椋晃赛过来的暖水袋。

　　“你是第一现场发现人吗？”问话的是一位中年警察，他见雾矢星野脸色难看，对身边的年轻警察说，“倒杯水。”

　　年轻警察很贴心，水温是刚好的。雾矢星野道了生谢，喝水压下喉咙里的涩意。

　　“对。”他回答警察的问题。

　　“在你之前还有谁来过这各个房间？”
　　“不知道。”

　　“你跟死者是什么关系？”
　　“算是同事。”
　　“算是？”
　　“我昨天才跟事务所签合同，今天是第一天上班。”

　　大概是体谅雾矢星野的身体，警察问话的节奏并不快，语气也很温和。中年警察又了解到雾矢星野是刚考完试的学生，不过才刚成年的年纪，眼神不由得多了些怜爱，感叹了一下这简直是无妄之灾：“被吓到了吧。”

　　那种场景，就算是他也被吓了一跳，看到后也会觉得生理不适，年轻一点的警察甚至当场吐出来了。他们受过专业训练的尚且如此，可想一个普通学生会受到多大惊吓。

　　雾矢星野不必说话，他时不时的反胃就能回答一切。

　　两位警察又插科打诨地去缓解雾矢星野的情绪，用很笨拙的方式安慰他。

　　“我当时第一次见到案发现场的时候吐得比你还惨。”年轻的警察小哥说，“给我吐得眼泪哗哗直流，最后被我师父按着脑袋进去勘察，一边吐一边检查，到最后什么也吐不出来，就干呕着继续干。”

　　他说着，偷偷观察雾矢星野的表情，见他像是被转移了注意力之后，更卖力地说：“我是花了好久的时间才适应这个过程，但是今天这次还是有点超纲了，那脑花四溅血肉淋漓的场景太地狱了，我刚才也差点呕出来。”

　　随着他的话语，练歌室里的画面又如影随形地映到雾矢星野眼膜上，他脸色倏地一变，捂着脖子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干呕。

　　警察小哥被中年警察瞪了一眼，悻悻地不敢说话了。

　　雾矢星野缓了口气，说：“我没关系，两位还有什么需要问的吗？”

　　“没了。”中年警察收起本子站起身，朝着雾矢星野伸手，“辛苦你了，谢谢你的配合。”

　　雾矢星野跟他握手，试图扯出一个笑，但脸部肌肉并不受他控制，于是他木着脸点点头：“应该的。”

　　【被这世界选中，我活该的。】

　　他走出屋子时，正好与一个人擦肩而过，关门时，能听到那个人说：“队长，人抓到了，这小子太狡猾，差点给他跑了......”

　　【总算是抓住了。】

　　雾矢星野心中的巨石总算落下。

　　【这位未来会以一己之力害死两名警察的生命力顽强且无恶不作的该死的炸弹犯。】

　　他看到等在门口的助理，拾步过去：“偖先生。”

　　“雾矢先生，结束了吗？”诸伏景光起身，下意识扶住突然一个踉跄的少年。

　　雾矢星野脸埋在他肩上，闷闷道：“结束了。还有，偖先生可以喊我的名字，我的年纪应该比你小，叫我先生也太奇怪了。”

　　诸伏景光愣了半秒，从善如流地改口：“好的，星野。”

　　话落，两人同时沉默，年长者任由年轻者在肩头喘息。从第三者的角度来看，这是很美好的画面。

　　但温情不过片刻，诸伏景光开口，嗓子形成肌肉记忆一般张嘴就是不明显的试探：“星野认识那个受害人吗？”

　　“不认识。”

　　雾矢星野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地说：“哥哥，我今天是第一天上班。”

　　“第一天上班吗？”诸伏景光是真的有些惊讶了，“那你很优秀啊，刚来就得到了上电台的机会。”

　　“嗯。”雾矢星野没有谦虚地应下了他的夸奖，挂在偖椋晃身上的身体幽幽地滑落，“天赋异禀。”

　　悄悄地滑落，“是我这样的。”

　　默默地滑落，“老天爷赏饭吧。”

　　悄悄地——诸伏景光连忙拽住他瘫倒的身体，“怎么了？”

　　雾矢星野双眼空洞，气若游丝地道：“我，饿。”

　　没吃早餐？
　　诸伏景光想起雾矢星野塞给他的三明治，眼神有些动容，这孩子是主动把早餐让给他了吗？

　　“三明治......”

　　雾矢星野果断拒绝：“有肉，不想吃，我要挂水。”

　　无奈，最后只能去医务室挂了瓶葡萄糖。

　　听说出事的纯子小姐赶来后先上下其手把雾矢星野翻来覆去地检查了一遍，见他完好无损，重重地长舒一口气：“老天，还好你没出事，我明天就去给你的脸上保险。”

　　雾矢星野平静地躺在床上，吐槽道：“好夸张，纯子小姐。”

　　纯子小姐高深莫测地说：“这是忧患意识，你根本不明白你这张脸——未来会有多值钱。”

　　她神奇地从包里掏出一张面膜，细致地贴到雾矢星野脸上，“来来，先补一下水。”

　　雾矢星野：“......”

　　不管经历多少次，他都无法理解，“纯子小姐，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不害怕吗？”

　　“怕啊，怕你的小脸蛋受伤。”纯子说着，接收到雾矢星野幽幽的眼神，笑了几声，“开玩笑的啦。我肯定会害怕呀，毕竟死人的房间就在我办公室下面。但说实话我又没亲眼见到那场景，没什么实感......真要说的话，毛骨悚然大于直观的恐惧吧。”

　　她给输液管调了下速度，把雾矢星野的手臂放进被子里，话锋一转：“但是话又说回来了，米花町每天的死人那么多，见多了也就习惯了。”

　　与其说是习惯，不如说是麻木了。

　　然而，这种情况会在七年后更为严重。麻木的人更加麻木，敏感的人被迫麻木。

　　可事实证明，只有这样没心没肺的人才能在这里活得更幸福，否则身边隔三岔五发生凶杀案，不死也得疯。

　　【我曾经也是没心没肺米花居民中的一员。】

　　雾矢星野心无波澜地想，他用抱怨的语气说自己能顺利成年还真不容易，接着问道：“偖先生呢？”

　　“好像遇到熟人了，在下面跟人聊天呢。”

　　说到这里，纯子小姐职业病发作，眼里闪出试图诱拐的跃跃欲试：“说起来那位先生还真是帅气，不知道是干什么工作的，看起来洒脱又克制。如果他愿意当明星的话，一定会爆火的。”

　　“是吗。”

　　雾矢星野看到她的眼神就清楚了，能让纯子小姐念念不忘的人也就只有那个人了。

　　“不过我最爱的还是小星野哦——”纯子小姐双手捧脸眼神热烈，“这张脸就是权威的存在呀，是宝物，是money！”

　　雾矢星野淡淡微笑：“所以重点还是在最后吧，纯子小姐喜欢的人千千万，但是真爱只有钱而已。”

　　纯子娇羞地捂住嘴，“不要说得这么直白啦，而且爱钱这件事，人之常情，我只是犯了一个大多数人都会犯的错罢了。”

　　而此时，诸伏景光和一个年轻男人前后脚维持着一段距离，沉默地绕来绕去，绕到了一个刁钻的巷子里。

　　等确认周围没人，男人轻轻地在诸伏景光肩上捶了一下，笑道：“你这家伙，毕业之后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