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迷梦》日月有光

51、第051章

　　“那为什么你们之前从未用羽人的语言交流过？”问这话的时候，牧芮的脸灰败得像尸体那般。

　　“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你们在合伙欺骗我吗？”高个女人自顾自地摆弄着皮毛，这让牧芮心中的那团火燃烧得更旺。

　　高个女人转过身，将牧芮从上扫到下最后将目光定在她的脸上，露出讥讽的神色。“为什么要说他们的语言。”

　　牧芮似乎感觉出了这句话里的意思，她怔怔地盯着高个女人，想要看清楚她的神情，仿若这样就能确认她心中所想。

　　*

　　恍恍惚惚回到山洞，牧芮不受控制地回忆在她追问下高个女人和她说的话。

　　“羽人族没有女人，也不会有女婴出生，你觉得他们的伴侣都是怎么来的？”

　　“你是那个叫吉的羽人从结匈族带回来的，你的族人是怎么死的都忘了吗？”

　　“这里的每个女人都恨着羽人，他们将我们从自己的部族抢走，杀死我们族人，丈夫和孩子。”

　　“那你们怎么不反抗？不报仇？”牧芮无法接受高个女人所说的话，反驳她。

　　若是亲人、族人都被羽人杀了，她们怎会愿意为羽人生儿育女呢？绝不可能。所以只能是高个女人在说谎。

　　“反抗？呵，结果都是一样的。”那一刻，高个女人讥讽的眼神中划过一道悲伤。

　　“那，有人逃离成功过吗？”

　　“你可以试试。但若我是你，一定会等寒季过后。没有族群互相扶持，一个人是不可能活过寒季的。”高个女人的话到这就终止了，牧芮的思绪却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曾经被她忽视的记忆再次复苏，她与吉古的相遇便是他的族群抢掠结匈族的女人，她却因吉古所展露的性格和善意便忘记了这件事。

　　而有羽人看守的山谷口，始终对她冷漠的女人们，她能短时间学会羽人的语言，但山谷里的女人却从不用羽人的语言交流...

　　她居然对这些信息无动于衷，选择安逸的留下来，现在，她尝到了苦果。

　　想了又想，她明白高个女人的话是对的，天已愈发冷了，她毫不怀疑某一日醒来就能见到白雪皑皑。但她不愿意多留下片刻，没有人能习惯被伤害，再继续等下去，她不知道自己的生命或是精神哪个先奔溃。

　　牧芮已有哪怕冻死在外面也绝不留下的决定，然而接下来的日子她再也没有离开山洞的机会。

　　气温一日冷过一日，白天黑夜耳边呼啸的风声从未曾停止。有了兽皮衣确实为牧芮抵抗住了一部分寒冷，但这远远不够。她很冷，非常冷，从四肢一直冷到胸口，或许用不了多不久她就会冻死了。

　　等寒季的第一场雪降临，羽人不再出门，秋日生长出的绒羽让他不惧风寒。他用换回的大兽皮将牧芮裹住，用身体紧紧贴着她。

　　只有胸口还留存着一口热气，昏沉中牧芮感觉到身侧的温暖，她闭着眼蹭上去。那像一团火，又像是家里的羽绒被，很柔软，很暖和。

　　想要汲取更多的热量，牧芮整个身体都往那处狭窄的缝隙挤，那热源也很贴心，展开来温暖着牧芮冰冷的身体。

　　然而每隔一段时间那热源就会消失一会，她的嘴里会被塞入一些干果、肉干之类的食物，或是灌下几口冰水。等把她折腾得面色青白，那热源才会再次靠近，给她续命。

　　靠着这个热源，牧芮顽强地度过了最寒冷的时日，冻僵的脑子缓缓解冻，她对外界的感知再次变得灵活。

　　这个给她提供许久热源的正是羽人，她想推开他，他们是仇人，她不需要他的帮助。然而寒冷使她屈服，她缩在兽皮被中，紧紧地、紧紧地贴着羽人。

　　当第一缕春风吹进洞内，瘦了一圈的羽人离开山洞飞向了露出绿意的大地。

　　牧芮瑟缩着裹紧了兽皮被，气温已回升许多，但她仍感觉到冷。尤其是唯一的热源消失后，即使有厚实的兽皮被裹着全身，她的手脚仍是以最快的速度冻成冰棍。

　　等羽人带着猎物回来时，牧芮已爬起来山洞内来回走动，她的关节像被是长久搁置过的机器，走动时会发出咯咯的声响。

　　羽人带回来一只和兔子差不多大小的小兽，见牧芮自己爬起来露出吃惊的神色，很快又将注意力转到了猎物上。

　　长而利的指甲轻轻划过小兽的身体，羽人扯下小兽的后腿递给他回来后便贴着洞壁站着的牧芮，拿起剩下的部分，自顾自地吃起来。

　　牧芮的脸冻得发青，她捏着手里腿肉，想将它扔掉，它却像是黏在她手里一般，手掌轻轻摆动两下，它还在手心里。

　　羽人三两下将小兽吃掉，看着还呆站在一旁的牧芮，好看的眉眼蹙起来。

　　“冻得太硬了，我咬不动。可以带我去山谷吗？那里还存了些柴堆，可以生火。”牧芮在羽人发怒前有气无力地开口。

　　或许是牧芮的状态看起来确实很不好，又或许是她整个寒季都拥着他让他感觉她顺服了，羽人仔细地端详她一番后终于站起来，朝她走来。

　　离开山洞前牧芮将兽皮被裹在身上，她毫不怀疑让羽人直接带着她飞下山谷，恐怕她就真成了会喘气的尸体了。

　　即使裹着兽皮仍然非常冷，牧芮牙齿战战，被羽人放到地面后就向一边倒去，若不是羽人反应快伸手拦住她倾倒的身体，她就该结结实实摔上一跤。

　　披着兽皮，牧芮踏着泥泞的地面缓缓地走到柴堆边。整个寒季没有人去用这些柴，它们仍如被码好时那般摆放在原处。

　　覆盖在柴堆上的雪大多融化了，只有一层薄晶贴在最外层的柴堆上。

　　牧芮费力地将最外层的柴移开，取出内里被融雪湿润的木柴，在稍远处摆成一圈。就这样几个简单的动作已让她气喘吁吁，冷汗直流，心脏剧烈的跳动给青白的脸上填了红妆。

　　匀过气息，牧芮在安静地注视着她的羽人的目光下，从衣服上扯下几缕线条，刚举起石块的手又停下，再从衣服上扯下一些线条，深吸口气才开始动作。

　　腿脚发麻，湿润地面的寒气顺着鞋底侵入脚底板，又沿着脊柱一路向上爬，在牧芮马上要冻僵时，橘光乍现，星火燃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