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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晏清之危,伶舟一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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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哎哎!你们别打了。有话好好说啊!”雪方池急急切切,却见重剑擦过他身前的石壁,砸出凹陷的坑洞,他眼尾一跳,向后连退三步,“清临小心,你别收着了,石柱快塌了!”
宗清临躲过伶舟飞梦又一剑扫,玄冰重剑结结实实地抡在千沟万壑的石柱上,它不堪重负地发出石生第一声呐喊。
“喀嚓”——
随后崩成无数碎石块,“叮铃哐啷”地掀起一片尘暴。
翠玉竹支含在宗清临指腹间,修长苍劲的两指绕动着竹支,在其身后转出凛冽的罡风,他以竹支为针,以罡风为线,将尘暴纺成一卷黄纱,簌簌落下的碎石如废弃的杂质,可怜兮兮地堆了一地,又被宗清临一竹竿挑起。
碾成粉末的石屑倏而兜向伶舟飞梦,后者犹豫一瞬,还是放弃用优昙剑遮挡粉尘,向后连退数步,拉开了与宗、雪二人的距离。
雪方池拎起被横扫而过的剑气撕得一缕一缕的衣摆,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伶舟飞梦,你发得什么疯 !你难不成想拆了熔岩火山?”
宗清临眉心拧紧,一脸正色,“伶舟少主,这是何意?”
伶舟飞梦一眼瞥过雪方池,仿佛在看一条狼狈不堪狂吠乱叫的狗,尽显高傲姿态。
“你那什么眼神!”
伶舟飞梦并未搭理,目光死死锁住宗清临,转而问道,“麦光的家产,你是怎么诓骗到的?”
“你这是什么鬼问题!”
宗清临一竹竿摁住暴躁的雪方池,眼神微动,略微思忖,“那张欠据,伶舟少主可收到了?”
“啊?你这说的又是啥?你们俩在打什么哑谜?”
四目相对,视线流转,稍纵即逝间,两人同时确定了什么。伶舟飞梦下颚微松,她将优昙剑负于身后,对着宗清临抬了抬下巴,脸色依旧冷淡,“跟上,别靠我太近。”
伶舟飞梦的怪异举动,让宗清临的眼前蒙上一层云翳。对方并不信任自己,甚至在刻意试探自己,哪怕在确认彼此身份后,依旧保持着冷漠与疏离,这与密林分别前的伶舟飞梦判若两人。从密林至归黎,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伶舟飞梦自顾自在前带路,优昙剑身泛起一层薄薄的玄光,如流淌的波纹,缓缓向下坠去,垂挂其上的绿叶被映成两片漆黑,如深邃寂静的眼睛,幽幽监视着二人的一举一动。
雪方池很是不满,上前几步,与宗清临并排同行,嘴里嘀嘀咕咕道,“清临,这女的肯定有问题,她是不是伶舟飞梦都难说,咱们还是别跟她走了。”他瞥向身侧的岔路,低声道,“现在还来得及。”
宗清临沉声道,“她确实是伶舟飞梦,或许其中有什么误会。”
伶舟飞梦闻言,一声冷笑,“宗清临,你知道我进入火山后遇见了你几次么?”
周围传来轻微的沙沙声,女子停步转身,前方穿行而至的莹莹白光倾洒在她的后背,映衬着她晦暗不明脸如鬼魅妖异。
“七次。”
宗清临瞳孔骤缩,一道雷霆自其指间劈落,碧绿的鳞蛇颤抖着蜷缩在伶舟飞梦的脚边,身上冒着缕缕黑烟,隐约还能听见嘶嘶的焦糊声。
伶舟飞梦眉眼微垂,她脚尖一点,踢飞了那条半死不活的黑蛇,对着宗清临漠然道,“谢了。”
借着身后的亮光,宗清临这才看清,伶舟飞梦一身水蓝不知何时染成了墨黑,自优昙剑上缓缓坠落于地面的一抹玄光,是血。
那血珠子落了一路,现下正在伶舟飞梦的脚边积成了一滩血洼。她一甩衣袖,顿时血水如瀑,滴滴答答。
“最初那第一人,我瞥见他后,上前追随,却被他一剑穿肩。再见第二人,我心生疑虑,对方主动与我详谈,我逐渐放下警惕,却再度被其所伤。那第三人,我未与其多言,果断出手,他却反咬一口,说是我被熔岩火山中的邪祟迷了眼。至于第四人,更是直言我因误入两极逆反之地,魔息贯体,已然入魔。第五人,却任由我伤其身,向我赔礼道歉,并细谈其中缘由,我询问数次,他对答如流,可惜真面目暴露得太快。至于第六人,或许知晓我已重伤,他出手的速度比之第一人更快更准更狠,可惜……”
“那六人,与你面容并无差异,皆是手执翠玉竹支,使得亦是气贯长虹。”
“可惜,他们全死了。”
雪方池一阵恶寒,他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你这惋惜的语气……”
“因为我没有还手,你全程是在试我的招式以确定我的身份,而非直接下死手。”宗清临笃定道,“至于你的问题……”
“你是本人又如何。”伶舟飞梦制止了他,“宗清临,当你选择与雪方池同流合污时,你我是敌非友。”
雪方池挠了挠头,一脸无辜地以卵击石,“大小姐,请你好好说话,我是哪里得罪你了?”
伶舟飞梦顿时杀气四溢,惊得雪方池单脚蹿至宗清临身后。
“雪方池,你心里没点数么?在这里装傻充愣。”伶舟飞梦横眉冷对,将优昙引至身前,单手挽了剑花,荡起数串血珠聚起凛冽的寒光泼洒而来。
宗清临微微抬首,周身剑气震荡,将血珠尽数泯灭。“飞梦,你已受伤,暗中之人不知何时还会现身。我不清楚这其中是有阴谋还是误会,但眼下离开熔岩火山最为紧要,不如暂且搁下争议,离开后再行清算。”
伶舟飞梦眸中冰刃似有松动,“算了,此事与你无关,你走吧。”
宗清临面容凌厉,颇有威慑,“你想做什么。”
他的目光过于锋利,但伶舟飞梦并未避开,坚决道,“我要……杀了雪方池。”
“我?”雪方池错愕不已,“伶舟飞梦,你哪根神经错乱了,我跟你无冤无仇,不就是说了你几句坏话,你至于么!”说罢,又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灵脉,欲哭无泪地看向宗清临,“清临清临,你可得帮帮我啊!”
宗清临轻叹,现下三人皆是灵力全无,火山中游离浮荡的灵气不足以催动灵光,单凭优昙剑,伶舟飞梦可以轻易杀死雪方池。没有水泡的实时监视,雪方池又死在恶名在外的熔岩火山,雪氏即使有通天之能,也无法怪罪到伶舟世家头上。
宗清临上前逼近,挡在二人中间,顺势拂开了雪方池攥住他袖口的手。
伶舟飞梦眉梢飞起,眸中的冰刃烧成了火山,“你当真帮着他?”
宗清临摇了摇头,“飞梦,我知你并非滥杀无辜之人,我无意干涉你们私怨,但若其中另有误会或是中了他人圈套,雪道友岂不是死得过于冤枉了,更何况,我不愿见你成为被他人驱使的一柄血剑。”
伶舟飞梦磨着后槽牙,优昙剑对准宗清临,“你要理由?好,我告诉你,你身后这个人,是岚月坐下的走狗,他早想着拿到风霆镇恶去讨岚月的欢心。接近你,与你同行,带你抄近道,都是因为风霆镇恶只与剑修建联,他得博得你的信任,降低你的警惕,等你们离开火山,包抄在火山外的刀谷弟子,必然会一拥而上,杀人越货。宗清临,你才是被利用的工具!”
雪方池脸色一白,立即反驳道,“伶舟飞梦你不要血口喷人。是,我雪氏一族确实多受岚月卿照拂,且不说她老人家修为高深,什么宝贝没见过,根本瞧不上这三瓜两枣,我雪方池行的端做得正,从未干过杀人越货的肮脏事。就算如你所说,我心怀不轨,弥天大比是灵主之战,品行低劣之人如何能服众?我怎么可能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布局围杀宗道友?更何况,宗道友在第一地关中的表现,有目共睹,大家都知道他是灵主之位的有力竞争者,但只要我刀谷一日位列仙盟,我就不用担忧灵主之位旁落,有清临这样金玉之质的队友加入,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动手杀他。”
“倒是你,伶舟大小姐。伶舟世家的地位并不稳固,你与他又同为剑修,你将清临引至熔岩火山,让他去取风霆镇恶,却并未告知红莲魄与紫宸心不能十拿九稳挡下风霆镇恶的攻击,你又安得什么心?”
伶舟飞梦怒极反笑,“岚月的走狗还配谈品行?你说你对宗清临没有杀意,那晏清呢?岚月为了掌控闻人雅澜,无所不用其极,大剑山那群蠢货,更是将晏清视为心头大患。忠心的雪氏少主,难道就没想过为主人分忧么?当然,你不需要想,你本就带着岚月的命令进入秘境,目的就是斩杀晏清。”
雪方池如触电般瑟缩着向后退了几步,宗清临周身环绕的森森寒意,仿佛会在下一瞬化为杀机将他锁定。
他咬着牙踌躇道,“我说了你们肯定也不信,但我不说估计要被你俩联手弄死在这里了。晏清晏清又是晏清,你们剑修是被喂了什么迷魂汤,一个两个的,都为他冲锋陷阵。”
优昙剑不耐烦地砸向地面,雪方池肩膀一抖,双手抬于耳侧,“我说我说,别那么暴躁。是,岚月卿是想让棠溪晏清死在秘境里,但她不想吩咐百花谷的人去做这件事,一是因为雅澜在百花谷年轻一辈中声望颇高,明面上不在意的,也不能确定是不是隐藏的脑残粉,二嘛,百花谷冰清玉洁的谷设不能倒啊。大剑山倒是有不少人想为岚月卿分忧,进入秘境的二代继承人只有两人,灵子十七和执法者一号,但觊觎雅澜的可不只有他们两个,这可是宗主之位,七剑和他们的徒弟的竞争才刚刚开始,迟早得进入血流成河的阶段,棠溪晏清,毫无疑问首当其冲,这帮人雄竞上头,各个以棠溪晏清的血开刃为荣,岚月卿把这个机会交给谁都会得罪人,索性一个都不帮。”
“我素来欣赏棠溪一族的风骨,并不希望棠溪晏清不明不白死在秘境之中。岚月卿为了保密,只会命令一人行事,接下任务的是我,风险就极为可控,只要混过第一地关,晏清淘汰,留在云帐营地,届时他的安危就转由执法者承担,而我在第一天关失了手,后续执法者看管又极为严格,任务失败在所难免,岚月卿或许不会过多怪罪于我。”
见二人面色并无波动,雪方池长叹一声,无可奈何道,“毕竟存在重大失误,我也赌不起岚月卿是否发怒。所以留了后手,就是风霆镇恶,我确实想拿到它。岚月卿的道侣,七长老麓珈卿,对小徒弟班一颇为疼宠,岚月卿爱屋及乌,甚至亲自教导班一修习医术,他在岚月卿面前相当有脸面。我知晓他是风雷双灵光,修习破阵曲风雷瑶光已久,但尚无本命法器,我想将风霆镇恶献于他,请他帮忙在岚月卿面前美言几句,以减少责罚。”
听见那个陌生而熟悉的名字时,宗清临只觉仿佛有枚石子投入了精神海中,水面的涟漪荡着深海的回音,一圈一圈在他耳畔回响。
伶舟飞梦嗤笑一声,“说得真好。你想告诉我们,你为了保下晏清,不惜故意搞砸岚月的任务,利用清临谋取风霆镇恶也是不得已为之……你觉得我们会相信?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而背叛主人,这话说出来不觉得好笑么?”
雪方池揉了揉眉心,如丧考妣,“就知道你们不信。我这么做,真正目的与别石见相同,都是为了家族未来。清临,你的剑途不可限量,又与容千凝关系密切,所以别石见果断向你抛出了橄榄枝,我亦是如此。宗境的屏障无法突破,饶是手眼通天的岚月卿也终有陨落一日。雅澜看似冷情冷心,实则最为顾念旧情。棠溪世家助他入丹道的恩情,他从未忘却,倘若棠溪晏清真死于我手,雅澜或许不会怪罪他的师尊,但必然会将这笔账算到我头上,待岚月卿身陨,雅澜手握百花谷,还能有我好果子吃?我不想卷入他们师徒斗法之中,但岚月卿布下的命令又怎能回绝,只好先接下再慢慢回旋。如此,只要我保下棠溪晏清的命,又通过班一得到岚月卿的宽恕,这份人情,雅澜必然会记下,在数年之后回馈于雪氏一族。”
见二人面露忖度之色,雪方池稍稍松了口气,又道,“这下可真是把我的老底都给掀了。清临,与你同行一路,我越发坚信自己选择是正确的。无论如何,你都会记得我今日善举,只是失败一个任务,却换到了雅澜和你的人情,是我赚到了。”
宗清临垂眸半晌,和声道,“确实,我记下了。”
眼见气氛稍稍松弛,伶舟飞梦却蓦地冷声道,“但,晏清还是出事了,不是你下的手,又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