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让你失望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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麓仙山山谷深处，千年古刹，重檐叠屋，梵音袅袅。
清泉庵前，灰衣尼姑手捻佛珠，口颂佛号，面容沉寂如冰，声音平缓似水：
“阿弥陀佛，佛门自有清净，施主请回吧。”
苍梧淮一腔怒火在胸腔翻腾：“你分明是在故意找茬。”
他自诩脾气不错，可自从上了这麓仙山，便事事不顺，自己像皮球一样被人从大相国寺一路踢到了眼前名不见经传的山野庵堂，若不是思母心切，又看在对方是出家人的面子上，早就携怒硬闯佛门清净之地，哪肯委屈自己强压怒火，好言好语与这些姑子周旋。
浮瑶与苍梧淮结识不久，却知他行事作风虽没有苍梧清那般铁血强硬，但却有自己的坚持，下定决心要做的事谁也拦不住，眼下这般模样竟隐隐有几分想要强行闯庵堂的意思。
这可怎么得了？
清泉庵隶属大相国寺管辖，同为北溟国寺，内中修行女众甚多，其中不乏皇亲女眷，若是真让苍梧淮闯了进去，冲撞了贵人可如何是好？
偏那清泉庵尼姑仍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杵在庵门口，半垂眼帘，身形一动不动，两根手指缓慢而颇有节奏地转动手中念珠。
“既然如此，师太别怪我失礼了。”见那尼姑岿然不动，苍梧淮不禁冷笑一声，不由分说挽起浮瑶的手臂，道：“师太不肯放行，我们只好硬闯了。”
浮瑶额角疼得厉害：没有必要吧，三殿下……
苍梧淮身形清俊修长，筋骨瘦削，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青涩，不似他的兄长那般高大结实，谁能想到犟起来时竟有使不完的牛劲——
不等她开口拒绝，整个人就被对方不由分说往前拽着，大步走向清泉庵半阂的庵门。
而那杵在门口的女尼眼见他二人就这么大步流星走来，竟不拦不阻，只闭目念了声佛号，犹如很轻的一声叹息。
“阿弥陀佛，回头是岸。”
苍青色的庵门近在眼前，只需再向前一步便可踏入。浮瑶眼看那寸寸逼近的庵门，心底却不由得生出莫名不详的预告。
——果然，就在他们无限接近那扇庵门，眼看即将跨入庵中时，眼前忽然一闪，数道青色人影倏然从天而降将他们包围在中间。
来者一行四人，犹如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面容简直一模一样，四人皆身穿粗布缁衣，脸上的表情和那看门的女尼如出一辙般的冰冷死寂。
“阿弥陀佛，回头是岸，施主请回吧。”
四道佛号同时从四人口中传来，环绕在耳边。来者低垂眉眼，面无起伏，身形与寻常女子无异，看起来没有半点威慑力。
苍梧淮被这些人围在中间，不急不怒，反倒挑眉笑道：“就凭这些人，该不会想要拦着我吧？可笑。”
“阿弥陀佛，回头是岸，施主请回吧。”
苍梧淮最后一点耐心终于在一声声犹如咒语般的佛号念诵下消耗殆尽。
“让开！”他牵着浮瑶，闭目低呵一声，不顾前人阻拦，硬生生越过挡在身前的灰衣尼姑，朝半敞开的佛门闯去——
在那一瞬间，被他携着同闯庵门的浮瑶忽觉眼前一花，围在四周的众尼姑犹如四道人墙，忽尔朝她和苍梧淮挤来。
一阵推搡和窒息般的拥挤过后，扣在腕间的手忽然松开，浮瑶整个人被那道不断锁紧的人墙从苍梧淮身边隔开，等她再回过神来时，四个尼姑围成的人墙倏然散开，苍梧淮笔直站立的身体出现在视野中，只在她眼前一摇摇一晃，忽然直勾勾地扑倒在地。
“三殿下！”忽如前来的一幕，浮瑶悚然大惊，下意识伸手去扶，却被他过快倒下的巨大力气一带，整个人跟着一起扑倒在地面上。
“你们——”浮瑶被苍梧淮笔直地压在身下，艰难地挣扎着从他显然动弹不得的身体下脱身，还不及起身便伸手去探他的脉搏。
只见苍梧淮浑身僵直一动不动，口不能言唯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仍在转动，眸底翻涌着熊熊怒火。
——看样子只是被人点了穴道，生命无忧。
浮瑶松了一口气，扶着苍梧淮艰难起身，忍不住对那几个尼姑怒目而视：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对三皇子殿下无礼！”
苍梧淮虽然年少，却也由不得人任意作践，这里的姑子当真目无王法！
“阿弥陀佛。”那看守尼庵的姑子又念了声佛号，面不改色道：“佛门清净之地，不可坏了规矩。”
听不懂人话似的。
浮瑶不愿与她多言，揽着苍梧淮的腰，让他将坠欲坠的身体倚在自己身上，吃力道：“你先解开殿下身上的穴道，否则我们如何离开？”
“阿弥陀佛。”为首的尼姑一摆手，其他四名尼姑应声推开庵门，鱼贯入内，到了最后，庵门前又只剩下那看门的尼姑一人。
“贫尼可以解开殿下的穴道，同时也请二位施主就此离开，不再强闯清泉庵。”
“我自然没有必须进去的理由，只是我却不能做三殿下的主。”浮瑶垂了眼眸看向怒目圆睁的苍梧淮，顿了一瞬，随即忍不住放轻了语气，试图与那姑子好生商量：
“师太勿怪，三殿下幼时便与母妃生离，思母心切，才会作出如此失礼举动，不知师太可否通融，让殿下见一面淑妃娘娘，以慰思念之苦。”
指间念珠转动，面容如冰如霜的女尼轻颂佛号，轻而平静的声音无波无澜，犹如太穹之巅万古不化的积雪：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施主，回头是岸。”
她听不懂，甚至还未反应，话音刚落之际，眼前又一道青影闪过。
浓郁的焚香气息充斥鼻间，浮瑶只听两声沉闷的轻响，倚在身侧得苍梧淮身型猛地一颤，穴道就这么被解开了。
浮瑶根本来不及看清那尼姑是何时解的穴，甚至感觉不到对方是何时进的身，等她回过神，对方青灰色的衣角一拂，竟已闪身进入庵中。
“……”
与此同时，压在身上的重量陡然一轻，苍梧淮一手抓着她的胳膊借力，摇摇晃晃地站直了身子。
“殿下，”浮瑶稍稍转身扶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你没事吧？”
苍梧淮沉默数息，半晌从齿缝间恨恨逼出几个字：“……她们是女子，又是出家人，我不便还手，这才着了她们的道。”
仿佛急于解释什么似的，他的声音急切而微哑。
听他说话还算中气十足，浮瑶松了一口气，瞧着他咬牙切齿的模样，又觉得格外生动有趣，不禁抿了抿唇，似笑非笑看着他：
“是啊，三殿下气宇轩昂，英明神武，怎会被区区几个姑子点了穴道扔出来呢？定是殿下心慈手软，不忍对出家人动手……”
浮瑶本是随口调侃一句，不曾想闻听此话的苍梧淮脸上神色顿时失落下来，鸦羽般密密匝匝的眼睫一垂，声音低落道：
“是我没用，连几个尼姑都打不过，连累你低声下气求那老尼姑……”
浮瑶没想到他当了真，先是怔了怔，随后道：“等一等，我不是这个意思……”
苍梧淮躲开她的视线，稍稍撇过头，从浮瑶所在的位置看去，隐约看到他微微泛红的眼稍和线条流畅而美丽的侧脸线条。
“可是从小到大，冷宫里也没人传授武功……没人教过我应该怎么回护身边的人。”
心尖仿佛被锋利的刀刃狠狠剜了一个口子，苍梧淮口中的每一个字都像凛冽的寒风，吹得她心口颤栗般一抽一抽的疼。
“这样的我……是不是让你很失望？”苍梧淮自嘲般惨然一笑，继而忽然回过头来，黑白分明的眼睛隐隐可见淡薄的水汽：
“如此无能的我……护不了想护之物，守不住珍视的人，就连自己的母妃也难见一面，远远比不上位高权重、无所不能的皇兄。”
十几岁的少年人，本该是意气风发，明媚恣意的年纪，不该是这般脆弱敏感模样。
不知怎的，胸腔那块被无形利刃剜开的空洞越来越大，无名的愧疚和怜惜犹如被风雪裹携的霜刃簌簌贯入胸腔。
她不忍再看他浸满失落的眼睛，却又不知该如何宽慰，无所适从的双臂微抬了抬又悄无声息垂下。
“你是你，太子殿下是太子殿下，为何要与他比较。”她从来不擅交际，憋了半晌才憋出这句话，可说完就连她自己都觉得无力，又沉默了半晌，忽然朝他倾身而去。
清冷的草木清香在空气中流淌，女子鬓边细软如水的发稍在脸颊边轻轻拂荡，犹如一缕鸿羽飘飘扬扬坠入心尖。
浮瑶倾身附在他耳边，声音轻而温柔，略微湿热的气息裹携清澈的芬芳，又去盛春之时漫山遍野漫漫丽花。
“谁说只有位高权重、武功高强之人才能成事？”她附在他耳边，一字一句清晰道：“今日我定能让你见到淑妃娘娘。”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让你失望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