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再遇 ...
-
“海岛气象台温馨提示，海岛今日夜间至明早有强降雨和冰雹，温度骤减，广大市民出行注意安全，居家办公请锁好门窗，气象台祝各位平安夜快乐。”
应景似的，一阵雷电轰隆隆响起，与黑暗中疾驰在高速公路的出租车有些违和。郝愿面无表情地听着车上的广播，开口打断广播的中插音乐，“师傅，还能再快点吗？”
“姑娘，夜晚驾驶，我也不敢造次啊。”
郝愿烦躁的捏住手机没吭声，她明早八点的会议，坏天气已经不是重点，她连赶上飞机都成了问题。
司机看她脸色不太好，试探性地开口问道是不是工作出了问题。
郝愿嗯了一声，说被领导批评了。她不是话多的人，也懒得解释过多。
司机打开了话闸，说近两年市场饱和度过高，人才又逐年增多，大部分人即使工作再不顺心也不愿辞职寻新岗位，领导剥削员工成了常态。顺带又安慰了她几句，年轻，还是有上升空间的。
郝愿其实并没有听进多少，她现在脑子里全都是明天赶不上会议的情景，但还是礼貌性地说了声谢谢。
这次海岛出差是她费了好大劲跟领导争到的名额，也是彻底跟林雨撕破脸之后换来的机会，她心知肚明离升总监只差这临门一脚，她不知道错过之后该如何收场。
在职场打拼了两年，她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职员到项目负责人，再到副总监和现在的总监候选，是她无数个熬大夜写策划和陪客户喝到烂醉也不忘签合同换来的回报。
“到了。”
郝愿从回忆中抽身，连说了几声谢谢，便提着行李箱匆匆下车。她这才发现，豆大的雨点已经将干燥的地面浸染地不剩几分，顾不上其他，她一路小跑，终于赶上了飞荣华的最后一班飞机。
所幸没有晚点，她闭上眼利用时间补眠，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她觉得老天爷还是偏爱她的。
郝愿是被闹钟吵醒的，离落地还有二十分钟。她打开ppt重新梳理了会议内容，做好万全之策。
“综上，我认为当今市场的女性群体依旧占大多数，目前公司规划仍然要注重女性需求，持续引进女性服装可以成为我们进一步打开市场的宝剑，我的发言就是这些，谢谢各位聆听。”
早上八点二十分，郝愿在这场博弈中获得了巨大成功。
“你看没看到那几个董事的表情？太牛了愿姐，你简直是神。”杉杉拉着她兴奋到不行，“这次总监人选你绝对当之无愧！”
郝愿也终于展开了这一个月唯一的笑脸，捏了捏杉杉的脸说：“我请你吃饭。”
火锅的热气直吹，杉杉被烫到嗷嗷叫，也不忘大着舌头跟郝愿讲八卦，“姐，你知不知道公司要引进新品牌了？”
她不意外的点点头，“要想下个季度销售额达标，确实该跟新的品牌合作了。”
杉杉一脸八卦相，“这次不一样，我听宣发部的说，这次要合作的大佬是海归，刚回来半年就创的新品牌。”没等郝愿开口，杉杉继续说着，“你知道只凭一个季度他们的生产额是多少吗？一个亿！”
郝愿心里一惊，这确实不是个小数目，甚至在目前服装市场来看，也是从未有过的先例。她主动问，“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他们公司品牌，叫什么？”
杉杉砸吧着嘴开口，“不知道呢，人家之前一直跟国外的连锁商场合作，这次是第一次打入国内市场，不容小觑啊。”
正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郝愿手机一响，她收到了经理陈俐的消息。
“应该没有悬念了。”
郝愿不动声色的打开对话框说了声谢谢姐，然后抬起头跟杉杉交换了个眼神，两个人都笑了。
“另外有个事需要你去做，明天来我办公室。”
“好。”
郝愿把手机放下，多日悬着的心终于尘埃落定，她由衷地舒了一口气。杉杉见状大手一挥，“服务员，再来两瓶啤酒！”
“欢迎啊，郝总监。”
郝愿没忍住弯了嘴角，说姐你别开我玩笑呗。
陈俐没再逗她，敛了笑容谈正事，“杉杉应该给你讲了吧？公司打算谈新品牌的事。”
郝愿点点头，试探性问道，“要我去谈吗？”
陈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这次不是选择性问题，”然后一顿，试图在郝愿脸上看出些什么，补道：“是对方主动点了你的名。”
郝愿一整个上午都有些不在状态，她不是什么张扬的人，也没与任何工作上的大腕处成朋友，就算是能力出色，她也深知这种事轮不到她一个刚上任的总监去谈这种重要的合作。
难不成她摊上什么事了？
不会吧？
她换了一套白色正装，在公司楼下打的，看着昂贵的打车费没忍住给谭笑笑发了微信，“你说公司要是每次给我的打车费报销，我肯定不至于每月一点钱剩不下了。”
谭笑笑应该是没在忙，秒回她道，“我的祖宗，你要是不每个月给家里打一半的工资，你绝对已经变成富婆了好吗？”
郝愿笑着回她，“我当你夸我孝顺咯。”
半小时的车程，郝愿几乎要在车上睡着，她从小就晕车，上了车就困的习惯即使工作了也没改掉。
郝愿下车后跟谭笑笑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丝毫没注意身边的动静，等进门抬头看到电梯要关上的瞬间，急忙跑过去按住上升键。
电梯敞开的瞬间，郝愿跟里面的男人对视上，她意识到，她努力维持的一切平坦生活在这一刻，即将被搅得稀碎。
甚至都没有底气去算到底多久没见江锡了，如果按年来计时，同学的孩子都要升小学了吧？
她面前的男人看起来更稳重和成熟，西装是定制的，熨的很平整，很衬他。领带系的像精细到毫米般规整，她突然又想起江锡第一次穿西装的领带也是她送的。那张过目不忘的脸上没有丝毫岁月的痕迹，变得更加凌厉和瘦削，他的刘海有些长了，微卷着遮住了漂亮的眉形。郝愿跟他对视上，她慌张的退了一步，低着头开口，声音都不像自己了，“我…等下一趟吧。”
明明只有一个电梯的距离，郝愿却觉得他跟江锡之间有十万八千里，还是压的她喘不过气，心底都有些刺痛。
“不用。”江锡猝地开口，郝愿又对上他的眼睛，发觉他的眼里只有淡漠和嫌弃，“上来。”
郝愿漂亮的眼睛里多了惊恐，睫毛都在颤，她迈了两步进去，然后转过身背对着他，她紧张到手都要抖，心里在想，要说些什么吗？能说些什么呢？
然后她发现，她对如今的江锡一无所知，根本无从下口。
电梯上升的这几秒从来没令郝愿这么煎熬过，她酝酿了半天正想开口问他最近过的好不好，电梯叮的响了。
郝愿愣了愣，意识到她居然紧张到忘了按楼层。接着她发现，她跟江锡要去的是一个楼层。
“不走？”江锡在背后突然出声，郝愿吓了一跳。
她突然理解了陈俐的话，江锡就是这次要谈的乙方，这一面是他故意的。
分手后的最后一面她还历历在目，江锡紧紧抓着她纤瘦的手腕，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愤怒和颤抖，他说：
“郝愿，你最好从现在开始之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盼着永远别再碰上我。”
她说不清什么感觉，他现在对她冷漠也好嘲讽也罢，她都接着，因为她确实是让江锡受了委屈，但感情上的事她不想牵扯到工作中来，她心里五味杂陈，对项目有了深深的担忧。
每一步都走的轻飘飘，郝愿能感受到身后灼热的目光，让她不舒服到极致，她却一点还手之力也没有。
江锡定的是家日料餐厅，落座后两人相对无言。
郝愿实在忍受不了这尴尬的气氛，率先打破沉默，“你…过的好吗？”
“不好。”就像特地在等郝愿这样问，他几乎是没有思考就回应了她。
“……”郝愿要被他逼疯，他是多说一个字就会掉块肉吗？两个两个蹦字，把天要聊死了。
“你呢？”
正当郝愿还想再说点什么，对面却突然出了声。
郝愿安静了三秒，轻声说：“还可以。”就是上班吃饭睡觉，过的很普通。
下一秒，江锡突然笑了。郝愿很懵的看他，没懂他的意思。
眼看叙旧不可靠，郝愿决定先谈工作。但对面的男人率先开了口。
“我知道百陆想谈合作，但我现在不想签了。”江锡慵懒地巧了二郎腿，敲了下桌子，似笑非笑的开口。
“你什么意思？”郝愿突然发觉不妙。
“仁尚今年是第一年踏入国内市场，当然要选择最好的商场做宣发，陈小姐的方案做的确实完美，但我实在不想跟没礼貌的员工在的公司合作。”他笑了一声，一字一顿将最后一句说完，“有损风气。”
郝愿真的很想说脏话。
要主动找她谈合作的是他，不签字的也是他，无缘无故说她没礼貌的还是他。
江锡这人真是一点没变，毒舌，爱挑她刺，现在还要把感情的事牵扯到工作上报复她。
郝愿当然不是好欺负的，这工作既然落到她手上了，就不能有任何闪失。她原先的紧张和不安顿时荡然无存，“江先生，很抱歉，刚刚不知道是哪一句冒犯到您，让您觉得不舒服，我向您道歉。但我认为合作这件事还是要慎重考虑，需要怎么做您能签合同，不妨提一下。”
江锡的眉头越皱越深，他脸上的笑意敛去，冷淡地说，“我根本就没打算跟百陆合作。”
“那你……”
“你想的没错，我就是故意的。”
郝愿突然想起高二那年江锡骗她去办公室，被老师笑着赶回教室的场景，那时候的他意气风发，手里的阿萨姆奶茶被他用手来回转着圈，痞坏的说，“我就是故意骗你的，怎样？”
那时候的郝愿觉得又生气又甜蜜，她喜欢的男生是那么鲜活的，虽然有一些坏，总惹她麻烦，但她还是喜欢的要命。
如今的郝愿像被冷水浇了透心凉，她不可置信的看向江锡，没想过他直接就承认他的目的就是要搅黄她的工作。电梯里的悸动被她咽进肚子里。什么狗屁爱情和美好回忆，她想，根本没有美好，惹上江锡，是她做过最后悔的事。
她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江锡看着她的背影出神，正如桌上被遗落的饭一样，他更坚定郝愿是彻彻底底抛弃他了。
江锡接起秦之远的电话，那头笑着问他计划进展如何。
江锡捏了捏眉心，闭上眼挫败的开口，“我突然发现，我没想过真的让她难堪。”
因为她挫败的样子，比那句“还可以”更让他难受和窒息。
秦之远反应过来江锡的转变，轻咳了一声宽慰道，“没事…你俩这么久没见面了，也确实没必要闹的更僵，况且你这么突然回国不就是……”
江锡率先开口打断他，“秦之远。”
秦之远知道他好面子，便跳过了这句，继续劝他，“你要是真喜欢她，就放下面子主动一回，嘴硬对她一点用都没有。”
江锡果断挂了电话。
“你再这样下去，只会”秦之远还没说完，被江锡气的呸了一声，真是活该你他妈被甩。
秦之远这头的会议还没结束，被江锡挂断了电话脸色不太好。他推开门去接了杯咖啡，脑海里浮现出江锡前阵子状态不对劲的情景。
仁尚是他跟江锡毕业后共同建立的心血，留学生涯结束后，顺势借着教授和秦之远父母的帮助在美国起家，原本两人是打算借着国际影响力再做大一些回国发展，哪成想一个月前江锡突然对秦之远提起了国内市场的发展前景。
“我们不是说好了先拿下新加坡的…”
江锡聪明，强势，有野心。秦之远是想劝他先盘活好亚洲市场再回国内转型，正想再给他分析利弊，江锡抢先开了口。
“之远，我得回国找她。”
秦之远闭了麦。
这一天当真还是来了，但他还是不懂江锡此行回国的意义，他们明明可以再把仁尚再做大一点等着百陆主动找上门，但听到江锡说他并不打算给郝愿甜头，而是要搅黄这次合作时，秦之远抽了口气。
自求多福吧郝愿，谁让你惹上他了呢。
郝愿坐到车上的时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哭了。她觉得自己的一切又像以前一样被江锡牵着走，如今她好不容易事业有了起色，却又将因为他面临变化。
她深知这次合作的失败对公司的影响是不可磨灭的，心里一边计算着直接对陈俐摊牌的损失和再主动找江锡谈的成功率。
出租车停到小区楼下，她看到家里的灯光在亮，知道是谭笑笑出差回来了。她把眼泪抹掉，整理好衣服下了车。
带着一身疲惫，郝愿推开了家门。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再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