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系铃人 ...
-
胡承翡的眼神不再那么坚硬，那股誓要你死我活的精气神好像慢慢褪了下去，他沉默了一会儿，道：“当年那个匿名举报的果然是你，是不是？”
“是。”闻韫卿毫无犹豫地回答道。
胡承翡听到，把头低了下去，半晌，发出一阵笑声。一开始很闷很小声，到最后已变成了放声大笑。他周围的三人一只眼睛盯着闻韫卿，还要分一只眼睛出来盯老板。突然，胡承翡笑着笑着吐出了一滩血，那少女箭步冲上去一把扶住胡承翡，担忧地询问道：“老板！你怎么了？”岂料胡承翡一把将
萧襄聚精会神地关注着胡承翡，生怕他下一秒又原地升级掏出一把狙击枪把两人突突了。这时，闻韫卿转过身来，萧襄迅速与他对接上视线，眼神询问是不是又要让她打什么配合。
但闻韫卿没去看她，他走到萧襄身边，握住她的手腕，轻轻抬起起来，然后将那把手枪放在她的手掌心上。
萧襄对他这一系列举动表示十分不赞同，焦急地小声说道：“老板你给我干嘛我不会用啊！”
闻韫卿笑了笑，指着手枪上一处机关说道：“这里是保险，先用力压，再扣动扳机，在这里，就能打出子弹。”
“可我要在什么时候打？”
闻韫卿看着她的眼睛，“想什么时候打就什么时候打，只要你认为应该打出去，就打出去。”
误伤了你怎么办？感觉让她拿着枪比赤手空拳还要危险很多啊！萧襄还没说出口，就听对面少女突然发出一声惊呼：“父亲！你怎么了？！”
萧襄顿时被那边吸引了目光，只见少女怀中，胡承翡的头深埋下去，地上似乎有一滩血。
当萧襄再次眨了一下眼时，闻韫卿已经在她的视线里变成了背影向胡承翡走去。
眼见着闻韫卿越走越近，少女猛地举起枪——却被胡承翡一跃而起抢过！只听一声枪响，闻韫卿胸口侧的衣服上瞬间有一滩血迹晕开。
几乎是第二秒，两声枪响同时响起，胡承翡同样的位置立即也有一滩血迹晕开，而在距离他不到五米远的地方，萧襄蹲在地上，举着枪的手还在颤抖着，她的腹部血流不止，已经因为极度的疼痛蜷缩在一起。
胡承翡到底年纪大了，纵使在道上叱咤风云数十年，此时也已经做不到面对子弹打进身体的疼痛感不动声色，他捂着胸口跪落在地，额头上沁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那少女向萧襄开了一枪后立即跑过去，一把打掉她的枪将她控制在自己怀里，用枪抵住萧襄的太阳穴朝闻韫卿喝到：“往后退！否则我就要开枪了！”
闻韫卿像没有听见少女讲话一般，面无表情地站在胡承翡面前，任由那血源源不断地从伤口涌出。
胡承翡愤恨地抬头，“就是因为你这个畜生……”
措不及防地，他感到自己的嘴巴被塞进了什么东西，打断了他的话。那东西立刻在他嘴里融化，随着唾液一起流进了喉咙。这玩意儿苦涩，还有股木头发霉的味道，异常的古怪。胡承翡抗拒着想要往外吐，但已经无济于事，那东西彻底滑向了他的胃里。
这是什么东西？胡承翡心中一紧，回过神，面前，闻韫卿的嘴角出现了一抹冷漠又诡异的笑，“味道如何？”
“你把什么东西放进了我嘴里？”
血不断地从闻韫卿体内流出，他微微俯下身，黑影逐渐笼罩住胡承翡，极薄的嘴唇轻启：“你女儿的骨灰，味道如何？”
胡承翡愣住了，此刻的他像一只被闻韫卿拿在手里把玩的气球，他用一根银针戳破一个小孔，看着它一点点将气数散尽，变得干瘪，瘦弱。
然后，它会重新膨胀，膨胀到这个气球无法承受的大小。
胡承翡青筋暴起，疯了一样地往闻韫卿身上撞过去，他说不出话来了，像只穷途末路的野兽一样发出暴烈的啊声，
在他距离闻韫卿只有0.01米时，一把小刀插进了他的腹部，接着是第二刀、第三刀……一连在胡承翡的腹部捅了五刀，闻韫卿再一次将血红的刀片毫不留情地从胡承翡的腹部抽出来，看着胡承翡倒在自己面前。
他在胡承翡面前蹲下，将刀抵在胡承翡的动脉上，“胡承翡眼球暴突，红血丝汇成的浓烈恨意想要活生生淹死闻韫卿一般，可实际上他只能倒在地上，指着闻韫卿，‘你’了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
“胡总对我还是有很深的感情的啊，”闻韫卿慢慢将刀片渗进胡承翡的皮肤里，“这么多年的积淀，一直到刚才，胡总对我的恨快要超过对女儿的爱了吧？”
刀片又进了一寸，“你记不记得，小的时候，我还跟你女儿一起荡过秋千。我记得很清楚啊，她个子小小的，皮肤白白的，把鼻孔抬到我的头上，指着地上那条被撞死的猫说‘快点跟你爸说是你做的。’我都记得啊。”
“你闭嘴！不许提她！我的珊珊是世上最好的女孩，全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她才会那么小就离开我！都是因为你！！”胡承翡声嘶力竭地喊着，一如那封匿名举报信的投递者在过往的十三年间日日夜夜在他的梦里，在他的床边肆无忌惮地嘲笑着他。
你永远也不可能找到我，你女儿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你永远只能活在后悔的烈焰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永远折磨着你。
终于，他找到了这个凶手，他可以将愧疚、罪恶、委屈倾倒而出，好像只要歇斯底里地咒骂凶手，女儿就会原谅他，他就会原谅他。
“因为我？”闻韫卿的笑意更浓了，活生生是玉面修罗，他指了指自己，“胡总，真的是因为我？是我不舍得闻伯川开出的条件甘愿当他的走狗，是我想背着闻伯川扣下工人的工资款放了那把火，是我被闻伯川发现了于是被命令去制造一个更大的案件吸引警察注意力？胡总，是我吗？”
一滴泪珠划过胡承翡瞬间苍老的脸，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胡承翡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又恢复了凶狠：“可如果不是你去放那封匿名信惹得那个记者去调查，火灾那件事根本不可能闹这么大！闻伯川根本不可能发……”
“我猜胡总放的火不止一把吧？你觉得我父亲是因为你放的哪一把生气的？当然了，他生的不止你的气，也很生我这个当儿子的气。”
“你是说我以前做的那些他都知道？”胡承翡因为虚弱，声音已经小了下来。突然，他脑海中闪过什么，喃喃道：“你生你的气？为什么要生你的气？难道他……”说到这里，他突然一脸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来望向闻韫卿：“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是你放的匿名信？”却只见闻韫卿阴森地笑着。
胡承翡脑海中有根弦‘啪’一下断掉了。
“我记得你说，你有个朋友也在那场事故里死了？”胡承翡小声地问道。
闻韫卿却没说话，他扭过头看向那具高挂的尸体。半晌，他才答非所问道：“你把他在这吊了多少年？”
“十年。”胡承翡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楚闻韫卿的问题，随口答道，因为此刻他心里有了一个更令他无法接受的想法。
“十年啊。居然被做成人棍挂了十年，”闻韫卿满身鲜血，仰望着那具尸体，“谭记者，辛苦了。”
这一声里没有嘲讽，没有阴森，他好像变回了往日那个文质彬彬的闻总，温柔地对同事说‘今天辛苦了’。
地上，胡承翡自言自语道：“他故意的，他是故意的，同样的伎俩，他用在我身上就会在你身上故技重施。明明那么多次都没事，为什么偏偏就那次——不对！他本来的目标就是你！他是为了惩罚你啊！我竟然……我竟然就为了你们父子争斗牺牲了我的全部！我的女儿，我的珊珊，我可怜的珊珊！”他彻底崩溃了，鼻涕眼泪全部糊在脸上，再也看不出昔日那个□□大哥的样子。
珊珊。这个名字似乎能抽走胡承翡生活的全部意义，但同样也能给予他全力一击的力量。千疮百孔的胡承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他竟然用力把插在自己脖子上的小刀抽了出来，然后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朝闻韫卿扑去直指闻韫卿的咽喉，“我要你们都给我女儿陪葬！”
可惜，双方身体状况早已道明了结果。闻韫卿灵活转身顺势将胡承翡的手臂往后一折，那小刀应声掉落在地，胡承翡也因为手臂极致的弯曲被带跪在地上。
只消一瞬，胜负已明了。
胡承翡不死心地喊叫着求外援：“珊珊！珊珊！快开枪！开枪！”
闻韫卿皱起了眉毛，他给自己收养的女孩取名珊珊？
但许久，胡承翡都没听到应答。
他混沌地抬起头，只见珊珊和闻韫卿那个小秘书躺倒在一块，都不省人事了。
闻韫卿的声音在他背后幽幽响起：“我在我的秘书身上放了特制的香，没有三个小时，你的珊珊怕是很难醒过来。”
“那你为什么没事？”
“系铃还需解铃人，自己犯下的罪总不能波及自己，胡总，你说是吧？”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