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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不行就赶紧换一个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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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
陆子梧暗自惊叹鼓掌,这也是她可以听的吗?
然而她一抬眼,就捕捉到了金卓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当即反应过来,这家伙故意的。
这事儿对金氏来说,绝对算得上是个丑闻。正所谓丑事不外传,今日金卓与她分享了这等秘辛,怕不是想要她给拉到同一条船上去。
这样一来,哪怕她不想帮他,但只要她陆子梧还不想与金氏作对,就不会将今日之事给宣扬出去。那么将这种家族丑事说给她听也没什么,还能坦诚相对,博得一些好感。
陆子梧承认,她确实是被对方这种坦诚的态度取悦到了。有些自己的心思也无伤大雅,如此这般,总好过他当真如他所表现出来的那脆弱小白兔,纯洁傻白甜是一个样子的要好得多。
“这么说来,金氏这一代的嫡系血脉就只剩你们兄妹二人了?”陆子梧向金卓询问确认。
“是。”金卓点头。
“那你又为何会说,金氏不姓金?”她点着额角想了想,“莫非你爹被人骗了,折腾出了个其他孩子来?”
也不怪陆子梧有这种猜测,实在是因为这种人的心态都大差不差。骤然不举之人往往都会急于证明自己,这时若突然有了孩子,他心中的自得会盖过对孩子父亲真实身份的怀疑。这种情况下,只要有个合理的解释,他便是将那个孩子宠上天去,也不稀奇。
那远在千里之外的老皇帝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非也。”金卓否认了她的猜测,“便是我父亲当真糊涂至此,族中长老也不会任由他就此胡闹下去。”
“那事不久后,他突然遣散了所有人,遍寻各种方法,想要恢复如常。各地的名医,旁人家祖传的药方,求神拜佛,歪门邪道,乃至于借用通天教的圣水来泡澡,他都一一试过。我也是那时,才被他放入教中的。”
“不过这些方法都用尽了也半点没起色不说,还被族老们发现了他的异样。”
“我父亲这人,行事虽怪异且多反复,但也很好懂。”
金卓坐直了身,再说起这些事时,声线变得极为清朗,若有不知内情的人在这里听上一耳朵,说不准会以为他在与好友谈书论经呢。
“凡是到了他手里的东西,即便是烂在那里,他也不会丢弃的。”
“我亲生母亲是如此,家主之位于他而言,更是如此。”
陆子梧直觉他要说到关键之处了,亦坐直了身,问道:“此话怎讲?”
“族中长老惯来是看不起我母亲的出身的,连带着我们兄妹二人,也被他们当做是母亲为了攀附权贵,才不知从哪弄出来的野种。”
“据我母亲在世时所说,在我与妹妹仍在襁褓时的年纪,她虽被家中长辈刁难,但仍有父亲在旁相护,日子也并不算难捱。只是好景不长……”金卓停顿了片刻,没再继续说下去,生硬地跳过了这个话题。
“总之,没了父亲的庇佑,整个金氏于我们三人而言,与龙潭虎穴无异。再加上族人漠视,致使母亲忧郁成疾,在某日与父亲争执过后,便投湖自尽了。”
金卓垂着眼帘,端起酒杯停在嘴角,大半的神情都被他遮掩而去。
“自那之后,我们兄妹二人的日子反倒是好过许多,兴许是无人在意了吧。”他望着陆子梧自嘲一笑,“本以为日子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下去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金氏不会短了我们二人的吃穿。”
“但是啊,父亲在这世上,毕竟只剩下了我们这两个亲生骨肉了。”
“族老们在知晓他将自己的身体折腾成那副样子之后,便商议着要从旁支抱来一个聪慧伶俐的孩子,记在父亲名下,作为继任家主培养。”
“可惜,我父亲执拗得很,断不肯让别人的骨血来承袭他的位置。可又因早年间的一些事,他有些看不上我,于是便将主意打在了我妹妹身上。”
“他为自己,招了个贤婿。”
陆子梧眼角一跳,这接下来的事情倒也不难猜了。按照这位现任金氏家主的思维模式,那就是让自己的女儿多多生几个好孙儿,好让他既有的挑选,也能堵住家中长辈的嘴。
只不过这位“贤婿”当真能如他所愿,哪怕是在见识了金家的泼天富贵后,仍能本分依旧吗?
陆子梧设身处地地感受了一下,觉得大约只有圣人才能始终如一吧?
反正她是做不到。
果然,金卓紧接着说道:“这位李姓公子家中困窘,因多年前为父守孝,贤名远播。加之容貌不凡,时人皆以为是桩良缘。可婚后不过半年,他便原形毕露。”
“以教导将来的子嗣为由,屡次插手家中大大小小的事务,稍有不顺便哄着我妹妹去替他说情。待时日渐久,家中产业皆经他手,他底气就越发充足。在外受了气,回去就撒在了妹妹身上,动则打骂,偏生他又装得乖觉,让人难以察觉。”
金卓越说越气愤。
“偏生我妹妹不知为何还处处维护他,再这样下去,洛西金氏,怕是要改成洛西李氏了!”
“哦。”
陆子梧望着金卓那副怒发冲冠的模样,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
那原本被金卓悉心营造出来的焦灼紧绷的气氛顿时冷寂下来,他手中端着杯子,不上不下的,颇有些尴尬。
偏生陆子梧还不紧不慢地又往嘴里塞了块儿软糯弹牙的糍饼,声音有些含糊地问向对面之人。
“孩子呢?”
“……成婚五年,俱无所出。”
陆子梧挑眉:“这你父亲还能把他给留在家里享福?不赶紧给你妹妹换个脾气好,能生养的,这是在等什么呢?空耗年月?”
金卓听见这话,止不住地嘴角一抽,低下头,老实回道:“那李舟蒙骗父亲,说是妹妹的身体不好,需要调养……”
“你爹自己就是个不能生的,他能信这一套?”陆子梧下意识地吐槽出声,直到她看见金卓那双不知怎么的,又含上了无辜泪光的双眼,她才收敛地叹了口气,“男人嘛,倒也正常。”
金卓眨着眼,彻底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所幸事到如今,陆子梧是不会让机会从指缝中溜走的,她主动问道:“所以你是想让我帮你,将这人给赶出去?”
金卓眸光闪烁,含含糊糊地应声:“若能如此,自是再好不过了。”
“我劝你啊,最好是一口气将要求都说出来,省得事后你我再互相扯皮,谁都讨不了好处。”陆子梧低声警告他。
片刻后,陆子梧终于从金卓眼中看见了一丝不加掩饰的野望。
“我父亲,身体不胜以往,精力不济。族中旁支,这些年也被他打压地出不了头。而那些以长者身份自居的族老们,也都到了该寿终正寝的年纪了。金氏家大业大,我身为族中嫡长,自该忧心。若是让其落入外人之手,卓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陆子梧与他对视良久,而后粲然一笑。
“好,要我帮你,也不是不行,只是有一事我需向你确认一二。”
“仙师请问。”
“你为何会找上我呢?”她伸手把玩着一只光洁透亮的水晶杯,“这洛西城中卧虎藏龙,能人异士无数,而你我二人此前并未有什么交集。又为何会认定,我能帮你呢?”
“说来我与仙师的缘分也是偶然,不知仙师是否还记得被您救回来的喻氏女公子,喻有仪?”金卓缓声道来,“金氏与喻氏有些姻亲关系,若是舍了脸面,我也是能向其喊上一声表姐的。”
“前几日,喻氏为她办了一场接风洗尘的家宴,我与妹妹有幸受邀,得表姐指点,这才找上了陆仙师。”他朝着窗外拱了拱手。
陆子梧一时间则有些惊奇,不过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
毕竟这些世家彼此之间的关系都和兔子洞差不多,捅了一个窝,顺藤摸瓜就能找到另一个。
而金卓却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看着对方沉默不语,他有些着急地补充道:“再者便是,若要旁人出手,这好处的大头恐也落不到我与仙师二人头上……届时金氏被分成无数块,进了别人的口袋,我是哭也没处哭去啊。”
“呵。”陆子梧笑了,“你可别说,我长得不像贪得无厌之人。”
金卓垂首恭维着:“观仙师自入洛西以来的行事气度,绝非无德短视之人。”
“你心中有数,那我就放心了。”
陆子梧眯着眼,不露声色,心中的算盘打得啪啪直响。
——
小半个时辰后。
陆子梧吃饱喝足,起身告辞。
独留金卓一人面对着满桌残羹冷炙,双眼发愣。
半晌后,他才回过神,一回忆起方才答应陆子梧的条件,他就止不住地一阵阵肉疼。
看来他消息有误,这位陆仙师好像不怎么吃这一套。
不,或许并非如此。
她扶贫救难的行径不是作假,往外给出的承诺,掏出的银钱也并非是旁人的幻觉。那唯一有可能出问题的地方,大概就是……
金卓抬手抚上了自己的脖颈,在最前方,一块突出的软骨,形状分明。
他扯着嘴角,一股子要笑不笑,像是受了什么委屈的表情。
他已经把自己折腾得足够可怜了,却还是不能博得仙师的怜惜,也只能是因为,他不是女子了。
或许今日之事,让他妹妹来做更为恰当。
只不过,金卓一想到金逾现下的状态,叹了口气。
还是算了吧,她如今的模样简直与母亲当年如出一辙,未必能听得进去他说话,没将事情搞砸就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