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统一天下，我死了又死》和枕头跳舞

24、恭贺道友飞升！

　　“镗——！”

　　“亥时已至！帝君将临！”

　　“镗——！”

　　“天门已开！小鬼退散！”

　　身披红袍的教徒站在一面被挂起的，足有一人高的铜锣前，高高举起手中的锣锤，抡圆了胳膊。

　　“镗——！镗——！”

　　他仰天长喝。

　　“以此通天，恭迎，洛上无极天圣帝君！”

　　信众闻声拜服。

　　天地万物都随之寂静。

　　“嗡——”

　　锣声余韵悠长，似有一道无形的长波掠过眉间。

　　陆子梧伸手扶了下额头，闭上眼，静待那阵晕眩感渐渐褪去。

　　待她意识再度清明后，系统通知的横幅占据了她所有的视野。

　　「玩家身份卡隐藏属性：信仰（已激活）」

　　——

　　教坛高台后方。

　　“来使者，请披铢衣。”

　　数名教徒手捧铢衣，恭敬地望向来鹤。

　　因人群汇集，今日的洛西城格外闷热，不远处的鼎中圣水片刻不停地沸腾着，一呼一吸间都似有水雾糊在口鼻眉眼处。来鹤今日本就身着盛装，已然在身上叠了好几层了。

　　他看向教徒手中那件有些眼熟的铢衣。

　　鲜红的底色，辅以金线交错织就的咒文，其上点点细碎的亮光是额外缀上的珍珠与彩贝，端的是霞衣云锦不需织，广袖玉光天自成。

　　“这是？”

　　他伸手抚上衣袍，不自觉地流连，眸中尽是喜色。

　　“此乃教主亲授铢衣，要我等于今晚奉于来使者，披此铢衣，为信众讲经。”

　　来鹤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教主亲授？也就是说，这是……”

　　“这正是教主此前传教时所着衣袍。”

　　“哈哈哈！好！”来鹤抚掌大笑，“快快为我披上！”

　　“是。”

　　夜空之上云层密布，灰蒙一片，抬眼望不到明月繁星，低头却能看见人间日轮。

　　那一圈圈围绕起的火把，将教坛拱成了一个，于夜间也仍灼人摄目的太阳。

　　来鹤双臂伸展，任由教徒为他整理衣襟，顺带将额角闷出的汗水拭去。可他并未觉得有什么不适，前方不远便是专为他搭建起的高台，整个洛西足有半数的通天教信众聚集在此。

　　他听见有人在高声唤他姓名，祈求他神力庇佑，以除世间万恶。

　　于是起身向前，一步一步登上高台。

　　据高临下，汹涌的人潮也变得渺小可欺，正前方的通天楼，好似伸手就能把玩于掌中。

　　是而，哪怕今日夜间未有长风将热气吹散，来鹤也觉得此乃风平浪静，海晏河清之兆。

　　铢衣稍长了些，衣摆曳地，金红璀璨之色，摩擦过地上的丹砂与描金，在火光映衬之下，竟分不出彼此。

　　他回想起方才在台下，教徒告知于他的程式，待鼓声擂起之时，提气朝着下方开口。

　　“此刻，乃帝君降世于凡间，天门洞开之际，我为诸君诵经，以恭迎帝君。”

　　而后撩起衣袍，盘腿坐下。

　　金红纹样在他身下随着光影跃动。

　　人声鼎沸。

　　空气也好似沸腾了起来。

　　「叮！蒙汗药（普通）已生效，生效对象：玩家10079037，剩余时间：5分钟」

　　「叮！身份转移卡已使用，目标对象：通天教使者来鹤，正在为您判定生效条件……」

　　「判定成功！身份转移卡已生效，剩余时间：10分钟」

　　在意识消失的前一刻，来鹤似乎听见了有细微的爆裂声从下方传来，他下意识地伸手探去，却是一片濡湿。

　　高台侧方，不过是片刻的神识失散，陆子梧一个踉跄，被时寂手疾眼快地扶住了。

　　还未等她道谢，眼前的景象就已经抓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先是丝丝白烟自来鹤身下腾升而起，而后是不知从何处窜出的火焰，沿着铺地的衣摆瞬间便席卷了他整个身躯。

　　那描金的纹样一如工匠所说，在火光的照耀下，活了过来。

　　台下信众俱被这突如其来的神异之景，惊得不知作何反应。

　　卢怀远见状心中一惊，下意识就想召集人手前去救火，行动前想起教主的叮嘱，回头望向陆子梧，却猝不及防对上了那双寂然无波深瞳，不自觉地退后了半步。

　　陆子梧看向他，面上浮现出了柔和亲人的笑意。

　　“卢使者慌什么？”她伸手指向台上那熊熊燃烧的躯体，“你看，天圣帝君临世了。”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人群中传出几声隐隐绰绰的低语，逐渐汇集出声浪，阵阵朝着卢怀远涌来。

　　“恭迎天圣帝君！”

　　“帝君临世，庇佑我等！”

　　而后便是此起彼伏的倒身跪拜。

　　说来那火光也奇异，竟只在来鹤身上燃烧，未曾波及别处。卢怀远见状，沉默地后退了几步。

　　陆子梧在心中掐着时间。

　　“卢使者在此处稍歇便是，今夜便不劳烦你了。”

　　言罢，她转身向高台而去。

　　「身份转移卡使用对象：通天教使者来鹤，已死亡。」

　　「技能卡效果已中断，身份属性已换回」

　　「确认使用技能：蛊惑人心」

　　「技能倒计时：02：59：59」

　　面前火势不减，却只朝上燃烧。

　　陆子梧在不远处看得真切，那火光中已然只剩下一具黑影了。她面朝高台之下的信众，尝试着去捕捉人群中那些熟悉的身影，与之对视后，她心下稍定，朗声道：“来使者，此世使命已尽，庇佑众生，功德圆满。”

　　“如今，已褪去俗世肉身束缚，为帝君接引，重返仙界了。”

　　“我等，当为他庆贺才是！”

　　随后挥袖转身，率先朝那火光行拜礼，高声道：“恭贺使者飞升！”

　　台下众人也好似回过神来，跟着陆子梧一道。

　　“恭贺使者飞升！”

　　“恭贺来使者神归天界！”

　　声浪阵阵，几乎充斥了半个洛西城，更别提与教坛一街之隔的地方了。

　　聂诩一早就被陆子梧请至教坛对侧的楼阁之上，他站在窗前，将那高台上的景象尽收眼底。

　　因离得远了些，便显得火光旁的那道身影格外细瘦，可她脚下延伸出的黑影，又宛如狰狞的巨兽，好似下一刻便要吞噬高台之下的所有人。

　　身侧的侍从嗫嚅着吐不出半句话，又畏惧着不敢上前。

　　“府……府君，这……”

　　片刻后，聂诩从声浪的间隙中缓过神来，声音轻缓，便不出喜怒。

　　“这可真是，一出好戏啊。”

　　就在聂诩所处的楼阁东侧，不过两丈之外。

　　廖憬亦占据了一个最佳观景处，他兴致勃勃地望向窗外，不顾身侧的护卫的阻拦，目光紧锁着那细瘦的人影。

　　那人已经开始为信众讲经传教了，断断续续的声音传至廖憬耳中。

　　“这通天教，果真不同凡响。这北地之行，至此已是值了。”

　　他转身抓住青衣侍从。

　　“阿青，明日便于城中打听打听那名女子的名讳，我等稍作收拾，备上礼物便登门拜访。”

　　而立于火光之侧的陆子梧与其说是在讲经，不如说她是在诵经，诵的正是那恭迎天圣帝君的经文。毕竟升职任务的任务要求是要她于帝君诞辰上，为至少五百名信众传教成功。可这群人的通天教教义怕不是背得比她还熟，若想完成任务，便只能取巧了。

　　索性此处少说有上千人，图的就是一个量大管饱，容错率高。

　　陆子梧看着眼前不断弹出的「理智值-1」的提示框，就知道自己这方法多少是有些效用的。

　　待那身侧之火燃尽，她方停下了口中诵念的经文。

　　「叮！经检测，玩家于任务【庆贺诞辰！】中已为543名教众传教成功，任务已完成，声望值+543」

　　「正在为您发放任务奖励……身份卡正式升级为【中层教徒3977】，声望值+500」

　　「玩家已完成任务【教徒的使命】，获得【教主的赏识】」

　　「请注意，玩家在进行支线任务【教徒的使命】时，获得【教主的忌惮】」

　　「主线任务（已更新）：不想当教主的玩家不是好教众！

　　任务二：惊！通天教陷入危难之中！请玩家尽快排除隐患」

　　系统弹出的任务完成的通知框时，陆子梧就下意识将视线偏向了卢怀远方才站定的地方，果然此时已不见那人踪影了，只剩下时寂一人。

　　——

　　通天楼。

　　卢怀远将自己所目睹之事，尽数告知于在踏上闭目养神的时正申。

　　室中寂静片刻后，时正申哑声开口：“圣子呢？可有何动作？”

　　“……并无。”

　　一道若有似无得叹气声消散在烛光未能企及的暗处。

　　“依你所见，那陆子梧，可堪为下任教主助力？”

　　卢怀远闻言即刻跪下，言语踌躇。

　　“起来回话。”

　　“是。”

　　“……以属下拙见，此子是个人才，但……”他想起方才与陆子梧对视的那一眼，沉声道，“行事作风，未免强硬了些。若是圣子继任，仅凭他一人恐难使其信服。”

　　“罢了，你先着人注意些她与太守之间的往来吧。”

　　“是。”

　　通天殿中归于寂静。

　　但洛西城中却许久没那么热闹过了。

　　今日未有宵禁，信众们的喧闹声便似能直直传至时正申的榻间，他仰头望向床榻顶端，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