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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譬如云中鸟,一去无踪迹 ...

  •   清晓,天刚蒙蒙亮,太阳尚未升起,只有海面上微波荡漾,随着天际逐渐泛起鱼肚白,一道幽深的阴影分开了海和天,紧接着海面逐渐明澈起来,光线映照在大地照耀得近旁的海面明光锃亮,一圈光华流光溢彩、灿然一新......
      这些天是休渔期,“正月捕鱼闹花灯,二月捕鱼步步紧,三月捕鱼迎旺风”,入冬后,正是捕捞的好季节。小岛上大多以渔业为生,一个老式的江南村落,依山傍水,屋密人稠,住的房屋大多是海边人家常住的泥土房,尚可遮风避雨带来温暖。
      尤斯年家就住在村头,每天推开窗,便可见到大海,它时而潮涨潮落,时而风平浪静;它时而像蓝色的宝石,时而又像黄色的琉璃。每当太阳的余晖洒落地面,整个村子便像镀了一层金,锃光瓦亮,耀眼夺目。
      这天尤斯年如往常一样去镇上商铺帮工,镇上人头攒动,挨肩擦背,不像村里冷清,好不容易挤到人堆里,像块海绵,吆喝声,唱曲声,敲锣打鼓声汇聚在一起,如同一锅煮沸的开水,声浪嘈杂,好不热闹。
      “哟,这不是年娃子嘛?又来帮工啦?有段时间不见你人嘞。”附近卖饼商铺的孙阿婶说道,额上挂满黄豆般大的汗珠正用手擦拭着。
      “是,孙阿婶,咋弗见钟阿伯?”
      孙阿婶停下手里的活计笑笑说:“不巧咧,其家有事,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正寻思找个人帮着看着店铺嘞!这不你来了,要不然你帮忙看着一阵子?”
      “其有何事?多久回来”
      “伢不晓得嘞,前阵子老钟说回家里,细情不知,不过伢看其有些个傍徨几躁,应该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
      “那行嘞,这些天我也调大,就帮忙看一阵子,等钟伯回来。”
      “好嘞,年娃子懂理,别立勒子咧,快到铺里坐坐避避暑,侬吃过伐?”孙阿婶热情的招呼道。
      尤斯年听了孙阿婶的话,犹如泄气的皮球般,慢慢走过去,此时临近中午,他的肚子早已咕咕叫个不停。,“还没咧”,他有些羞答答地说。
      “没吃早说么,阿婶堂客近些天又是卖饼又是糖葫芦,累的气都喘不上来,这大热天的也没见卖出去多少,索性就送你了吧。”
      尤斯年难乎为情的接过几份便连声道谢,“阿婶,鞋文介多,只要介观就好。”
      时间稍纵即逝,转眼快到午后太阳落山的时候,夏天太阳落山晚,这会儿镇上、村里都还缱绻在日色余晖中,尚未褪下金色丝线织就的崭亮绸缎,只是天空原本明晃晃的颜色淡了,弥漫的橘黄、洋红渲染过天际,绯霞的倒影染红了河身,桥上原本熙攘攘行路的人少了,镀金的光点少了,飞鸟离群,碎浪扑打......
      尤斯年回到家不见阿爹人,一番打听过后才知父亲去城里给人帮忙,“咋人都忙活去嘞?他心里嘀咕道,带着些许不解。
      太阳已经落山,白色的炊烟、灰色的暮霭袅袅升起,如轻纱般笼罩着整个村子。夜间,村里一片昏暗,烛火是唯一的照明工具。今夜,天上没有月亮,星星也寥寥无几。尤斯年紧闭门窗,夜晚的村庄格外宁静,只有树丛和墙根偶尔传来野狗的吠叫。躺在棉花枕头上的他,突然想起已经很久没有听到窗外蟋蟀的叫声了,那噼里啪啦的摩擦声和爆裂声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屋外,寂静无边的小路上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像鼓点一般,重重地敲在人的心上。窗外的刺槐树在晚风中抚动着枝叶,发出沙沙的声音,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如同一曲神秘的交响乐,不绝于耳。这时,里屋门锁被撬开的声音传来,接着,木板楼梯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步一步,咯吱咯吱,仿佛踩在人的神经上,让人的心跳也随着那脚步声不断加快,靠近了.....
      尤斯年的被子被整理好整齐地铺在他身上,遮住了他裸露在外的脚踝,烛火微明,仿佛在黑暗中跳动,这时尤斯年的脸上燃起火光,火光无法模糊他的面容,只是在他的脸上流淌而过便倏然消失,脚步声渐远,他翻过身子眼望四周,一片漆黑,“时候也不早了,趁早睡吧”,很快他顿生困意,脑子闪过一个念头,便合上眼睡去。
      翌日清晨,山野的鸡鸣报晓,村子像刚活过来一般,在属于它的声响中醒来,飞鸟掠过,惫懒率性地划拉天空,几缕晨光便从缝隙间抖落出来,为整个村落镀上一层浅浅的碎金。
      尤斯年赶忙起身洗漱穿衣,今天是他帮忙照看钟伯店铺的第一天,可不能迟到了,来到屋外也没见个人影,原来阿爹早早便出门去了,他一番收拾打理过后便来到店铺。
      “哟,年娃子早上好啊,来这么早,侬吃过伐?”孙阿婶蹲坐在自己的店铺见着尤斯年便热切的起身招呼道。
      “现在堂客大多没出摊嘞,侬先坐嘞子吃早,一会儿我教你出摊卖物”孙阿婶笑着将几块面饼递过去。
      尤斯年慢腾腾接过热乎的面饼,开始细嚼慢咽,眼下只有他和孙阿婶二人,他莫名感到一丝尴尬。
      “哟,孙阿婶这么早出摊嘞,这个是年娃子不?都长这么大了?”一旁路过的陈叔说道。
      “是嘞,想当初娃子其娘抱着时候那身子骨轻的咧,生怕给摔坏嘞,其娘还特地跑一趟祠堂为娃子祈福,一转眼这些个年头这么大嘞,还是伢们老咧!”
      尤斯年越发感到尴尬,只想挖个地缝钻过去,脸上带着僵硬的笑,头不知不觉中埋的越来越低。
      “其今年都到了念书的年岁了吧,怎么,娃子他爹舍不得走?陈叔打趣道。
      “快别说咧,忙活去吧”孙阿婶打发道,尤斯年的脸不觉中已涨得通红。
      随着时间推移,兔飞鸟走,街上行人慢慢多了,“来,年娃子,阿婶慢慢教你,活儿很轻松,很快就会学会的。”
      之后尤斯年便跟着孙阿婶学做起来,一板一眼却很是认真。
      忙活一阵后孙阿婶回到自己的摊位吆喝叫卖,尤斯年则站在摊位上静候客人来买,不一会儿,孙阿婶的摊位人烟凑集,自己却无人问津。
      “年娃子,侬站嘞子弗动,咋会有客人到堂客嘞,大声些儿,像阿婶这样。”
      尤斯年在孙阿婶的鼓动下卯足了劲,可张开口时,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任凭怎样努力,也说不出一个字来,仿佛嘴巴被封住了一般。
      “侬好似是个柜台狮子,帮不上忙”尤斯年垂下头,有些丧气地说。
      “这人密匝匝咧,弗忧心,时候还早,慢慢来,勿傍惶几躁”孙阿婶一边看着摊位忙活儿着叫卖一边说。
      终于,话语像突然脱缰的野马一样从他嘴里狂奔而出,尽管那天人并不多,但他却得到了以往从未有过的放松。
      下午太阳落山,他赶在傍黑儿夜黑前回到家,家中空空荡荡,还是只有他一个人,时值傍晚他的心中也空落落的,孤独在他内心黯淡的角落结网,一种强烈的怅惘袭上心头。
      入夜,他做了个梦,梦中船帆停靠在了码头,熟悉的面孔在远处向他招手,他迎着走上前,却不知怎么也无法抵达对岸,好似两岸隔着水远山遥的海峡,天长地远,思念无声如同码头两岸搁浅的船只,像配合厄运般演出了一场催人泪下的话剧,落幕后再无一人有一丝力气哭喊、叫唤......
      他猛的从梦中惊醒,冷汗冒了一身,随手擦了擦额前的汗珠便又转身睡去。
      后半夜间,又传来野狗的吠鸣,起初只有这一种声音,不知从何时起,传来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随后一声惨叫破空而起,又很快消泯沦没,尤斯年不敢再多想什么,只是冷汗涔涔继而蒙头睡去。
      次日清晨,尤斯年像个没事儿人般,简单打理过后就往店铺赶去,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太想知道。
      中午坐在摊位时,他看着一摊位前围着好些人便暂且搁置手边的活儿,凑热闹般也围上前去,想要一探究竟。
      “诶,大伙儿听说没有?嵊泗县小渔村出大事了!”人群中间的一个小商贩一脸惊愕失色的说道。
      “发生甚么?快给大伙儿说说”其中一人饶有兴趣地说,一副逐新趣异的模样。
      “昨个儿夜里发生命案了!就在村头。”
      此话一出一座皆惊,围观群众越来越多,填街塞巷,压肩叠背。
      “当真?是侬亲眼所见?”
      “这事儿来不得,准是糊弄人呢?”
      围观人群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声音嘈杂,闹哄哄一片像并不和谐的交响乐。
      虽表面说不在意这事儿,但尤斯年内心思潮起伏,迟迟静不下心来,这天临走前他试探性的问过孙阿婶对此事的看法,只换来一句“勿听其胡诌八扯,不好的事咱少打听!”
      这事儿只能算暂且搁置下来,但尤斯年的疑心并未完全打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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