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少年-练兵 ...
-
宣政殿内噤若寒蝉，惟有青鹤瓷九转顶炉之上，静静冒着几缕白色的香烟，袅袅不绝。
“沈卿心意已决？”
殿中站着一位青衣官袍的女子，用一金丝冠称束发，脊背挺得笔直，如画眉眼是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沉着，她上前一步：“臣不求功盖千秋，但求国泰民安，谨守我朝基业，臣沈愿弃文从武，不悔。”
此话一出，殿内再度陷入沉寂。
“善！”永平帝衣袖一挥，吩咐左右的大臣拟旨，“朕闻学贯经史，才通事务，史馆修撰沈明山，宣德明恩，朕甚嘉之，其加封为从五品骑都尉。”
沈愿心中一喜，表面仍是不卑不亢：“臣叩谢圣恩。”
朝会结束，众位大臣皆走出宣政大殿，不少双眼睛暗中注意父女两人。
历朝历代父子官常见，但二者皆有为的鲜少。
沈淮书当年连中六元已让不少人瞠目结舌，其女沈愿更是在短短两年内连升两级，现如今又放着翰林院的美差不干，非要去那军营自讨苦吃。
不少官员认定不出一年，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沈大人就会哭着求陛下把她重新调回翰林院。
沈淮书一路上未置一词，上车后便自顾自的翻阅文书，只是心中五味杂陈，连文书都被他抠出个洞来。
沈愿极少见过他这副模样，也自知惹了爹爹不快，她笑出声来：“是谁敢惹父亲大人的不快，我这就去为您报仇。”
沈淮书神色担忧，放下手中的文书：“明山，你为何不与我商量？”
沈愿笑嘻嘻的：“我要是跟您商量了，您会让我去吗？”
沈淮书直到自己这个女儿自小就有主见，他也很少干涉她的想法。可是，沈淮书如今担忧的不是沈愿一个女孩子家家适应不了军营的磨难，而是他得到了一个消息——
“明山，北境那边出大事了。”
“为父就你一个女儿，不想你去涉险。”
对于京城军营的将士而言，今日也是死气沉沉的一天：起床，训练，吃饭，训练，睡觉。
崇国重文轻武风气盛行，对军营的事情向来不大上心，不少士兵都抱着混吃等死的心态准备浑浑噩噩的训练。
可今日，似乎有点不同。
“继续跑，不许停！”
士兵连成一个长串，各自的脚上拴着一个铁块，在营地上有规律的小跑。
长久以来军中士兵训练时浑水摸鱼者众多，没一小会儿就已有士兵声称坚持不住，瘫软在原地，不少士兵更是在这凉爽天气中大汗淋漓。
沈愿冷笑一声：“我竟是不知军中将士多娇儿！”
这一句话把将士们都闹了个大红脸，支支吾吾，不敢抬头看前方之人。
“老七，哪来的娘们这么嚣张啊？”有不知情况的士兵略有不满。
此话一出，发声之人便被赏了个大脑瓜子：“这可是沈都尉，不得无礼！”
“一个女子来做都尉？”士兵们议论纷纷。
眼看又没了纪律，沈愿一把将军鞭抽在木桶上，凌厉的破空之声使得士兵们乖乖噤声。
沈愿抬脚踩在木桶上，慢慢扫视过底下将士，厉声道：“我知道你们不服我，因为我是一个女子，因为我冒犯到你们所谓的男人的尊严，因为你们无法接受一个女人压在你们头上！”
“可是，那又如何？”
沈愿扬眉道，“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挑战我的机会，我赢了，今后军中一切事务按照我的规矩！”
“要是你输了呢？”
沈愿神色傲然，眉眼间是张扬自信：“我不会输。
沈愿作为骑都尉，手下的将士是以轻骑和铁骑为主的兵团，士兵们最先选了自个引以为傲的骑射。
挑战开始前要穿上厚重的盔甲，这是军中很常见的做法，目的是为了不在真正的战场上露怯。
将士们都不看好沈愿，在他们看来，也许沈都尉连盔甲都穿不上。
“开始吧。”
沈愿着一袭轻便的红衣，长发只用一根绳子高高束起，她的脚步平稳轻快，似乎沉重的盔甲对她而言只是小菜一碟。
沈愿和挑战的士兵各自上了马，高亢凌利的号角声刚一响起，士兵就迫不及待地冲在最前。
挑战的胜负成败取决于谁能在一定时间□□中终点处的靶子，射得越多越准者为胜。
冲在前方的士兵已经射中了两个靶子，后方的沈愿毫不在意，她先是观察一番四周，注意到靶子放置的方向，而后策马飞驰。
“唰”的一声，箭矢萧萧从士兵脸颊旁穿过，他一惊，赶忙摸过自己的脸，竟一点擦伤也无。
好箭法！
正当他怔愣之际，沈愿再次拉弓射箭，她用的是征战时的铁镞，镞尖宽而平，侧棱锋利无比，此物多被用来对付骑兵和战马，若是不甚被射中，非死即伤。
沈愿眯眼，举弓对准前方，围观的战士们只看见她拉弓时手臂上精壮的肌肉线条，以及面上从容不迫的神色，疾如飙至，劲如山压。
场外的士兵皆收紧气息，眼皮都不眨一下。
下一刻，所有靶子皆被射中，干净利落，准确无误的射中红心。
这一箭，是六箭齐发！
“沈都尉！沈都尉！沈都尉！”场外的将士无不为之欢呼。
沈愿收弓，把为射出的箭矢插在腰间，随手甩了甩马鞭，潇洒自如。
“从今日起，听我的。”
看了一场酣畅淋漓的赛事，军中将士久久不发的激情被燃起，转身投入了沈愿专门制定的训练。
每月六日练习步射，六日练习骑射，这是军中所有将士的基础训练。除却基层的小兵，再往上的将士还要每日习读兵书，一月一小考，三月一大考。
来军中的将士多是没有读书的天赋，所有这条练法一下来，军中叫苦连天。有胆大者想让沈愿免除这条练法，刚踏进门，就被她犀利的眼神镇住，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几个月下来，沈愿的“冷酷狂魔”的名号传遍军中，在她面前，所有将士都发了疯似地练习，不敢造次。
沈愿正在指导一个将士的动作，她细致讲解要领，不经意间看到了场外站着的人，她停下动作：“你再照我说的练习几遍。”
宋澄意还是一身杏黄长衫，外披一件玄色银狐斗篷，金冠玉带，唇若涂丹，富贵荣华，此刻他正怔怔看着处在人群中央的沈愿。
沈愿掀起帘子朝他走来：“澄意，你怎么来了？”
宋澄意一下回过神来：“没、没什么。”
见他还傻傻的站在场外，沈愿有些无奈，只好上前牵住他的袖口：“来都来了，进来看看吧。”
沈愿为他牵了一匹漂亮的小马，宋澄意有个怪毛病，别人选马都是选高的壮的，可是宋澄意的脑回路和寻常人不一样，他只选好看的，合眼缘的，很是任性。
宋澄意好看的眉头皱起：“怎么给我选了一匹这么矮的马？”
沈愿讪笑：“我怕你又摔了。”
宋澄意瞬间想起了当年那事，气呼呼的：“胡说，当年我才没摔下来！”
当年马匹受惊，宋澄意惊慌失措，就在众人以为他要摔断腿时，沈愿从天而降，稳稳当当救下了他……
宋澄意忆起当年，小脸一红，他一把躲过马鞭用来掩饰自己的失措：“本世子这些年的骑术可比当年好太多了，你瞧好了！”
他一脚蹬上马，枯黄的野草与他的身形融为一体，一炷香后，他御马停在了沈愿前方。
沈愿轻笑：“不错，长进了许多。”
“那是自然。”宋澄意得了沈愿的夸奖，像只胜利的猫儿般得意洋洋，正要下马，1整个人却往后一滑——
怎么不痛？
宋澄意半睁开眼，瞬间紧张得身体僵直。
沈愿离他很近，近的可以宋澄意可以感受到她呼吸间的起伏，从宋澄意这个角度，沈愿的半侧脸背光在阴影里，凤目朝他瞥了一眼，宋澄意就整个人软得不像话。
沈愿放开他，调侃道：“也许我应该收回上一句话。”
宋澄意勉强稳住了脚跟，咬住嘴唇不说话。
远处传来喧天锣鼓声，军中将士又要开始新一轮的训练了。
宋澄意脱下斗篷铺在草地上，两人吵吵闹闹过后，他又开始发呆，与方才一点就炸的小世子完全不同。
沈愿到他身边坐下，嘴里还叼了根狗尾草，：“我看你心事重重，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澄意长长叹了一口气，把脸埋在臂弯间，半晌才闷闷开口：“皇叔要让二公主去和亲。”
“你说什么？”
狗尾巴草掉到地上，被一阵秋风吹走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