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知道》OrangeNo

2、泪流

　　晚餐结束后，纪淼很快按了一层的电梯键，秦时璟站在她身后，伸手按了地下一层

　　“我们先送你回去。”秦时璟的指尖停留在一层的按键上。

　　纪淼摇摇头，“不了，我刚刚查了这附近正好有地铁，我一会坐地铁回去，正好吃多了。”

　　她和秦时璟的住处本来也不顺路，他们或许在某一段旅途中是同频的，可是，也仅仅只有那一段路。

　　秦时璟低头看了一眼纪淼，他记得一份牛排她连四分之一都没吃完。

　　电梯下到15楼的时候，上来了一群客人，纪淼站得靠前，被挤在门口，她抱着包夹在两个男子之间，很别扭。

　　她偏过头从电梯镜面的反射中，秦明璟挡在邹絮前面，给邹絮留下来不大不小的私人空间，邹絮靠在秦时璟的怀里，小声说着话。

　　纪淼只看了一眼，很快低下头，安静等待电梯抵达一层。

　　电梯大部分人都到地下车库，纪淼从人群中挤下去，她回头的时候，电梯门正好合上，纪淼如释重负，她长舒一口气，然后慢悠悠地晃去地铁站。

　　雪依然下着，纪淼伸手接了两朵雪花，桐城的冬天偶尔也会下雪，只不过雪很难留存，一般下到地上就化了，冀城的雪夹在风里，纪淼猛得打了一个哆嗦，突然庆幸今天自己穿的是羽绒服。

　　她回家的时候已经快十点，她住在冀城东边一个老小区，两居室，上班通勤搭地铁需要1个小时。

　　这是纪淼能找到性价比最高的房子，她想过搬去市中心，离他们网点近一点，冀城是一线城市，房价贵的离谱，稍微好一点的要不然需要合租，要不然整套需要她房租的二分之一，她实在负担不起。

　　厕所的马桶还在漏水，三天前，纪淼就和房东说过，房东当时在打麻将，敷衍说了句知道了，然后拖到了今天。

　　纪淼听着滴漏的水声，房间里一片寂静，静到纪淼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落泪。

　　纪淼蹲在客厅里，眼泪像屋外的雪花，一直落个不停，她讨厌死了现在的生活，讨厌偏僻独居的房子，讨厌坏掉的马桶，讨厌上班趾高气昂的客户，讨厌无能为力的自己，也讨厌秦时璟。

　　纪淼从未有现在这一刻这么讨厌过秦时璟，她小的时候她甚至觉得她会爱秦时璟一辈子，她的一辈子跨越的时间从高中，到大学，整整七年，再过完这一年就八年了。

　　八年的时间，纪淼想，多么漫长的时光，她甚至在这八年里，没有在某一个瞬间赢得秦时璟的心。

　　纪淼撑着鞋柜慢慢站了起来，她拿出羽绒服口袋里藏着的苹果，和鞋柜上给秦时璟包装好的礼物一起扔进了垃圾桶里。

　　秦时璟看了三次手机，邹絮敏锐地察觉到，“是有什么事吗？”

　　“没有，给淼淼发了消息，她还没回。”秦时璟刷新了微信，一个小时前的信息，对话框还是只剩自己的信息。

　　“你对淼淼是不是太关心了？”邹絮开着玩笑，“我没回你信息的时候，你也这么看着的吗？”

　　“我就这一个妹妹，从小玩到大的。” 秦时璟揉了揉邹絮的头，没接她的话，“回去吧，我看着你上去。”

　　“要不要上来坐不坐？” 邹絮笑着邀请，这当然是他们关系近一步的暗示，邹絮知道，秦时璟也知道，只不过秦时璟太过冷静。

　　“下次吧，今天太晚了。” 秦时璟有些疲累，他今天开了一天会，晚上又陪邹絮逛了一圈，邹絮点点头，下车前亲了亲秦时璟侧脸，“Goodbye kiss。”

　　秦时璟一顿，过了半晌才回过神。

　　纪淼一晚上几乎没睡，第二天起来眼睛又疼又红，纪淼骂自己自作孽不可活，又认命翻箱倒柜把大学期间的买的大黑框眼镜找出来遮一遮。

　　她把眼下的青黑遮住，又戴上眼镜，自觉比之前好多了才出了门，一进行里，吴晓晓就大喊：“淼淼，你昨晚偷人去了？！”

　　纪淼捂住吴晓晓嘴，吴晓晓跟她同期，一起入行，一起培训，什么都好就是咋咋呼呼。

　　“你小点声，你想让我死啊？”

　　“你昨天怎么了？失恋了？分手了？眼睛肿成这样？”

　　“没有。” 纪淼又开始后悔，昨天不该放任自己哭这么久，“看了个电视剧，男女主都死了，太难受了。”

　　吴晓晓昨天没上班，纪淼说什么她信什么，“我跟你说，刚刚行长找我，说月底马上有一个联谊，和政府呢，你去不去？”

　　纪淼换好了衣服，准备上去晨会，她看着眼睛肿乎乎的自己，也觉得有点可笑，“去。”

　　多认识点人，没什么不好，说不定谈个恋爱，就放下了。

　　尽管昨天下一晚上雪，今天网点人依旧不少，纪淼上到最后，坐在椅子上点钞的时候都觉得自己灵魂在出窍了。

　　晓晓办完最后一个业务，进来按了按纪淼的肩膀，“走，今天圣诞节，请你们吃饭。”

　　吴晓晓叫上俞闵，拉着纪淼跑到行附近的烧烤店，烧烤店生意一直不错，加上是圣诞节，老板忙得不可开交。吴晓晓提前定了位置，老板空了一张小桌给他们。

　　“闵哥，怎么和纪淼一样啊，今天看起来丧丧的？”

　　吴晓晓开了瓶啤酒，给纪淼和俞闵一人倒了一杯，俞闵一口闷了，纪淼和吴晓晓一起抬头看他。

　　“昨天分手了。”

　　“为什么？”吴晓晓凑到跟前，“异地？”

　　“她想结婚了，我回不去，她过不来。”

　　俞闵比纪淼他们早两年入行，性格开朗，工作努力，两年多时间从柜员到客户经理，行里人缘一直不错，只是听说他一直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从高中考上同一所大学，只不过工作原因，一直异地恋。

　　纪淼顿时感同身受，她也一口闷了一杯，吴晓晓瞪大眼睛，“你俩一人一杯点我呢？”

　　“不是，我这找你们过节的，不是情感开导局。”

　　“男人女人，满大街都是，这个没了，说不定下一个更好。”

　　吴晓晓塞的满嘴都是烤肉，还在说着至理名言，她没喜欢过什么人，也不想恋爱，但是道理她都懂，这个世界还真是离了谁都转，谁没了谁都能活。

　　俞闵差不多喝了快三瓶，他神色清明，“晓晓，不一样。”

　　“你知道这个或许不是最好的一个，但是在你心里，她就是最好的。”俞闵很消沉，他一个劲喝酒，吴晓晓拍了拍他肩膀。

　　纪淼很久都没说一句话，她知道，俞闵也明白，最好的一个不代表是最合适的一个，谁在最初都希望和自己最爱的人在一起，但是在最后，很多都败给了合适。

　　纪淼回家的时候，客厅灯已经亮着，她低头脱鞋的时候已经听到了秦时璟的声音：“怎么回来这么晚？”

　　纪淼把包扔到沙发，“你怎么在我家？”

　　“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昨天消息也不回？”秦时璟坐在沙发上抬头看纪淼脸色，他在家等了她两个小时，电话打不通，他脸色阴郁，声音低沉。

　　“你喝酒了？和谁？”

　　纪淼一听就知道秦时璟在生气，以前她还能认为秦时璟在关心她，现在却有些厌烦秦时璟质问的语气，她喝了不少，脑袋晕乎乎的，看秦时璟都感觉在转圈，她敷衍两句想把讨厌鬼打发走，“喝了一点，同事聚餐。”

　　纪淼从包里翻出手机，按了两下没有反应，“没电了，昨天消息太晚了忘记回复了。”

　　“你来有什么事吗？”纪淼不知道圣诞节他不去陪他新交的女朋友，跑来他这骂她干什么。

　　“你这什么破手机？！不能用就赶紧换一个。”纪淼脸颊微红，眼神也不太清明，秦时璟看她醉熏熏的样子一肚子火。

　　纪淼被他吓了一跳，声音也大了起来：“你发什么疯？我手机我想换就换，管你什么事！”

　　“纪淼！”

　　“你到底有什么事？”纪淼语气冷，秦时璟也压住了火，“我在家等了你两个小时，给你拿了一箱车厘子，还有……”

　　秦时璟话还没说完，纪淼就打断：“我不要，还有不是我让你等的，你下次可以直接走。”

　　纪淼知道秦时璟带来的都是好东西，一箱车厘子，五斤，怎么也千把块，她现在收支勉强平衡，偶尔盈余，她想吃她自己会买，也许不会买秦时璟这么送来这么好的，但是也足够了。

　　“为什么不要？你不是最喜欢吃车厘子吗？”秦时璟把纪淼拉近他身边，“你怎么了？这两天脸色都不好？”

　　“生病了？”秦时璟手还没碰上纪淼额头，纪淼已经躲了过去，“没有。”

　　纪淼懒得再和秦时璟拉扯，“多少钱？我转给你。”

　　秦时璟憋着的气又再次被纪淼顶了上来，“纪淼，你什么意思？我送你点水果，你还要给我算这么清？”

　　“秦时璟，你究竟懂不懂……” 纪淼停住，她真的疲累，她不需要秦时璟在有了女朋友之后，还要和她保持这么近的距离，她不能一辈子都陷入在秦时璟这个可怕的漩涡里，纪淼知道没有人能够救她，除了她自己。

　　“我手机充电，一会转到你微信。”纪淼进卧室去拿充电器。

　　“你转给连书淮吧，钱是他付的。”秦时璟丢下一句话，把大门甩得震天响。

　　纪淼在卧室里怔怔站着，她突然想到忘记让秦时璟把钥匙留下，她刚搬过来的时候，秦时璟为了安全，拿走了她一把钥匙，她想是时候要回来了。

　　隔壁邻居被吵得咒骂两句，纪淼听见手机的开机声，才发现秦时璟给她打了十几个电话，一开始在店里太吵没听见，后面就是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纪淼站在在卧室门口，餐厅的灯明晃晃亮着，餐桌上的一大箱车厘子显得硕大，占据了二分之一的位置，旁边还放置一个包装精美的购物袋，纪淼没看也知道是秦时璟送她的圣诞礼物。

　　他们互送圣诞礼物是从高中开始的，一直到现在。

　　那个时候高一，纪淼刚刚感觉到了自己对秦时璟的有意思，那时候圣诞节，班主任在教室里办了个晚会，班长准备了一棵圣诞树，大家准备礼物各自挂上去，晚会结束后随便挑选一个，选中的那个就当做是自己的圣诞礼物。

　　纪淼准备秦时璟最想要的一支钢笔，她满心欢喜地想要秦时璟能选中她的礼物，她也希望自己能选中秦时璟的，她想偷偷问秦时璟准备什么样的包装盒，又祈祷他们俩是不是真的心有灵犀。

　　纪淼纠结好几天，连上课都没好好听课，直到圣诞节结束，她没抽到秦时璟的，秦时璟也没抽到她的。

　　纪淼深受打击，放学回去的路上憋了半天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拽着秦时璟的袖子，磕磕巴巴哭了半天，一边心疼自己攒了好久的钱买的钢笔被别人拿去，一边又懊悔自己没抽中秦时璟的礼物。

　　秦时璟被她哭得一乐，“纪大小姐，能不能把我袖子松开了？”

　　“不能。”

　　纪淼也不在乎什么形象，哇哇一通哭，秦时璟无奈：“你不松开，我怎么给你拿礼物？”

　　“什么礼物？”纪淼双眼通红。

　　“圣诞节礼物，给你单独备了一份，就知道你这个笨蛋抽不中。”

　　“你还说我，你不也没选中我的！”纪淼顶了回去。

　　“还要不要礼物？”秦时璟手停在拉链上。

　　“要要要。”

　　秦时璟从书包里拿出来一个mp5。

　　“秦时璟，你怎么知道我最想要这个！”纪淼抱住盒子，她想偷偷抱一下秦时璟，脚颠了两下也没好意思。

　　“不许半夜玩，也别上课玩，周末玩玩得了，听到没？”秦时璟看着纪淼顿时止住的眼泪，也笑了起来。

　　“秦时璟，你真好，我下次再也不骂你了。”

　　“纪淼！”

　　“秦时璟，我的钢笔怎么办……”

　　“凉拌！”秦时璟自行车载着纪淼骑得飞快，纪淼声音闷闷的反抗，“不行！那是我送你的！”

　　“那你为什么要塞进班里那个礼物去？”

　　“我怎么知道…”纪淼有点委屈，秦时璟在等红绿灯，他侧过头看见纪淼把礼物抱得紧紧的，秦时璟想明天他去买一只一样的，把纪淼送他的那支给换回来吧。

　　“秦时璟，你盒子里塞的是什么？”

　　“五三……”

　　“你好狠毒啊！！”纪淼声音大了起来，刚刚没抽中的懊悔顿时烟消云散，纪淼心情雨转晴，她哼着歌，觉得这个圣诞节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