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眨眼萌死他》三杳

40、溯回

　　顾深浅视角外，本该在放风的织梦身上一圈圈缠着泛青色的绳索。

　　他身后守着一个面无表情的男人，身前站着的是他熟悉的公孔雀。

　　“周亦知，你到底想干什么？”

　　周亦知摊开的掌心上流淌着一团金色，淡得发白：“我也算照顾了顾深浅几年，一直以为她是个普通人，没想到藏着这么特别的精神力。”

　　织梦被周亦知的精神锁捆着，精神体外围还捆着一层厚厚的结界，无法感知到顾深浅。他厉声说：“她的精神力到刚刚才真正觉醒，为了查案，下一秒就开始使用精神技能，这会儿随时可能出现意外情况。你要还把她当亲人，现在放开我。”

　　周亦知不为所动，嘴角挂着不达眼底的笑意：“很多年前，我就不是她的家人了。”

　　“周亦知。”织梦彻底沉下脸，“你又还把我当老师吗？”

　　“老师？”周亦知嗤笑一声俯下身，停在织梦咫尺之外，低着嗓子哑声说：“我把你当什么，你不知道？”
　　“滚。”

　　周亦知却如同被取悦了，眼尾终于沾了笑意，“你放心，我的目标不是她。不过她的精神力似乎确实出了点意外。”

　　织梦霎时紧张：“什么意外？”

　　周亦知：“看上去，她的精神技能不少，觉醒的精神力却不算强，对精神力的控制也是乱七八糟。”

　　织梦：“……都说了，她刚刚才觉醒。她到底怎么了？”

　　周亦知观察着手心的金色，“唔……精神力有点跳跃，但并不紊乱。她现在在用什么技能？”
　　“你想套我话？”
　　“嗤。你不给我足够的信息，又要问我她怎么了？”

　　这话的言外之意，顾深浅的异状并不是他计划引起的。

　　那么，周亦知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就只和沈千峻有关。

　　结业考全程封闭，沈千峻中途赶过来是严重违规，应该只织梦知道。

　　那周亦知又怎么知道沈千峻会出现在这里的？

　　织梦心思千回百转，面上没露一点端倪。他看上去只是略一思考，答道：“场景重现。”

　　周亦知眼底闪过一丝意外，忽地笑了笑，“可能是在场景重现的过程里，对某个画面产生了强烈的情感共鸣，或者不适。导致精神力乱窜，误触另外的精神技能……啧。”

　　织梦：“怎么了？”

　　周亦知掌心的金色不见了。

　　顾深浅消失了。

　　周亦知身体比脑子转得更快，掌心黑雾凝起，几乎同时将沈千峻包裹住。

　　他向织梦身后勾了勾手，一直沉默守着的男人向前一步。周亦知却摇了摇头：“带他走。”

　　男人似乎很有意见，只是不等他说话，一缕黑雾自他体内流向周亦知，他彻底失了声音。

　　“你果然在研究对人类行为的操控。现在装都不跟我装一下了，呵。”织梦冷冷勾唇，笑得讥讽，“你觉得你的结界能困住我多久？结界失效，你觉得谁能困住我？”

　　“跟你装？有意义吗？”周亦知自动忽略后半句，“互相绑定的精神领域，我松口气的功夫，想什么你都看得见。我费劲儿装什么呢。”

　　“是吗？那你什么时候松口气？”

　　“嘶——”周亦知额头滴下一抹冷汗，“反正不是这会儿。”

　　“带他走！”

　　织梦双眼微眯，看来沈千峻没被困住。

　　如他所料，紫金色精神力陡然自黑雾里飞出，疾速射向周亦知。

　　同时，身后双目失神的男人木然拎起织梦离开。

　　顾深浅目光死死地锁着林珊，以捅进林珊身体的那只手为起点，画面一点点消散，她再次陷入了金色中。只是这一次的金色不再是漫无目的的苍茫，而是深浅不一地流动，好像在拖着她飞速穿梭。

　　画面重组，她又见到了那片暗无天日的大地。她看见一个小女孩儿被看不见的力量推进了只存在于起源时代的宇宙飞船。

　　她再次听见了慈爱的女声：“妈妈送你回家。”

　　顾深浅来不及消化，这一幕再次消散，女声远去，金色笼罩着她不断下行。

　　不多时，顾深浅眼前的画面成了一个精致的小房间，布置着无数传统小姑娘喜欢的东西，看上去十分温馨。

　　小姑娘窝在沙发里安安静静地看书。

　　而在唯一的透明玻璃窗外，没有蓝天白云，只有一间控制室。里面有三个穿着白大褂的观察员，正记录着什么。

　　顾深浅探过脑袋，古早文字她看不明白，但数字看得很清楚，上面频繁出现着“39”。

　　场景再次消散，金光带着顾深浅来到了一片废墟。

　　这地儿她挺熟，她精神力暴走的时候见过，玖安还在这儿救了沈千峻。

　　只是这一次，沈千峻的反应和那天她看到的不太一样。

　　玖安赋予他新生后，消耗极大。她用仅剩的一点精神力跑到之前待的角落休息，并没有人拉着她。

　　她才恢复了一点，就被旁边的巨大动静惊到了。顾深浅站在他们头顶，是沈千峻正在独自摸索着身上暴涨的力量，甚至在灰黑的残垣中炸出了一个天坑。

　　隔着一堵墙的玖安不知怎么，大概也看到了，她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沈千峻的精神力刚觉醒，五感比常人放大了百倍，这样的动静自然逃不过他的耳朵。

　　他疑惑地望着空无一人的后方。

　　顾深浅下意识觉得，玖安也许不会现身，会更谨慎才对。

　　玖安偏偏就走了出来。

　　她告诉沈千峻精神力是什么，教他沟通天地，调整五感，挖掘使用自己的精神技能。

　　但时间耽误得太久，正到兴起时，远远传来了研究所前来寻人的动静。

　　玖安对沈千峻说：“你今天没见过我，我也没有精神力。”

　　此言一出，沈千峻愣愣地点头，不多时看着她的眼神变得陌生而警戒：“你是谁？”

　　玖安没理他，轻轻地将他推入了一旁旮沓里。

　　下一秒，身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和观察员到了，顾深浅本以为沈千峻也是逃出来的，也许这些人是来找沈千峻的，玖安才帮他藏起来。

　　可没想到他们围着玖安，反复确认她没有受伤后，给她戴上了手铐。

　　沈千峻看着那副手铐微微蹙眉，走了出来：“只是个小姑娘，都要上手铐了？”

　　玖安冲着他无辜地眨眨眼。

　　“……”沈千峻僵硬地说，“我跟你们一起回去。”

　　顾深浅说不清此刻的感受，只是本能地走出一步，轻声呢喃：“沈千峻。”

　　始料未及的是，沈千峻竟然看向了她的位置。

　　画面骤然消散，顾深浅陷入金色中，金光的流速比之前快得多，无数纷杂的画面在顾深浅眼前飞速闪过，速度太快了，顾深浅全然没看清。

　　不知过了多久，画面再次定格下来。

　　又是这片海岸。

　　玖安低下头，吻在沈千峻的鼻尖。

　　顾深浅毛骨悚然地看着沈千峻的胳膊无力垂下，而玖安和沈千峻的后脑勺同时飘出了一团黑雾，消散不见。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泪珠毫无征兆地滴落。

　　这点动静似乎惊扰了悲痛中的玖安，她蓦地抬起头，直视着顾深浅的方向，瞬间警戒后，泪痕未干的脸上闪过一丝困惑：“我的……精神体？可我现在是完整的……你怎么这么虚弱？”

　　顾深浅一怔，环顾四周没看到别人，愣愣地指指自己：“你说的是我？”

　　“嗯？不记得？”玖安眨眨眼，改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也不知道。”顾深浅同款眨眼。

　　玖安：“唔，展开说说。”

　　顾深浅摸摸鼻子，省去沈千峻的部分，把情况大致交代了一遍。

　　玖安听完竟笑了起来：“这样啊。”

　　她看上去太小了，像个没成年的孩子。那柔和的五官下，微微扬起嘴角就足以让她看上去纯真无邪，刚才顾深浅看到的负面情绪不曾存在过。

　　顾深浅莫名有点羡慕。

　　玖安对自己的精神体很耐心，即使被莫名注视着也不生气 ，温和道：“应该是误触了。”

　　顾深浅：“嗯？”

　　玖安说：“你现在很虚弱，精神力解封得不多，精神领域也不稳，出什么意外都正常。你可能是在使用‘场景重现’的时候，不小心误触了其他的精神技能，比如‘溯回’，回到了过去，也就是现在。”

　　顾深浅抿抿唇：“现在是……”

　　玖安：“公元2819年。”

　　顾深浅：“哦。”

　　顾深浅有很多疑问，可对着玖安，疑似过去的自己，她却一句话都问不出来。

　　玖安动作轻柔地将沈千峻放下，金色光芒将沈千峻包围起来，隔绝了海风和血液的腥味。

　　做完这一切，她才来到顾深浅面前，她看上去似乎跟刚才不太一样，眉宇间的愁绪散了不少，还隐约带着欣喜。

　　她问：“你生活的世界，那里好吗？”

　　不太好，刚被两个π星生物掀了房子。

　　顾深浅说：“很好。”

　　玖安笑了笑：“那就好。”

　　她顿了顿：“一旦觉醒，力量就会慢慢恢复，不要着急。做自己认为对的事，你可以的。”

　　顾深浅神情微动，没忍住问：“你真的杀了沈千峻？为什么？”

　　这次轮到玖安怔住了，她看了眼沈千峻的方向，幽幽地说：“为了他能真正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