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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旧夏日 ...

  •   等再回卧室,林瀚睿找到在浴室镜前抹红花油的梁尔璐,药物几乎快碰及额头的淤伤。

      他第一时间挤洗手液覆盖掌心残留的药油,细致冲洗了个干净。

      洗脸巾正轻柔擦去她指缝之间的水珠,梁尔璐依然犯懵,望林瀚睿沾染愁意的眉眼:“你不是要出差一周左右?”

      “红花油四十八小时后才能用,一天多次,那我早上中午各擦一遍,下午突然肚子疼,疼得睡了一觉?刚醒来想起该涂晚上的第三遍,你这奇奇怪怪的到底怎么了?”

      持续沉默的男人总算将视线抬向她:“你进医院睡了一觉,先兆流产。”

      “什么!所以我不能接触红花油。”梁尔璐恢复正常的眨眼频率,不信邪着替自己号脉,“那就是上次……可你不是……不是,怎么可能啊?”

      按理,怀孕并非导致滑脉的唯一原因。

      她抓过林瀚睿从衣服口袋取出的折状纸,匆匆展开这张HCG检查报告单。

      玩太野了,当初就不应该在车里的。
      空间那么小,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当时没动手……”

      梁尔璐打断疑惑且歉疚的男声:“我当然相信你没动手脚。”

      他却似乎陷入了自我谴责的漩涡:“对不起,给了你红花油。”

      同样的,梁尔璐没好到哪儿去,嘴全由即时逻辑驱使,神情讷讷:“没关系,我用的不是你那个。”

      林瀚睿倏地发愣。
      当天,哥哥确实也给了她,和他所予的全新装相比,是已开封过的大半瓶。

      看在生病的份上,他强忍不悦情绪,却见女人的脸色愈加苍白了些。

      室内药油气味浓稠,林瀚睿惊讶于她眼泪顷刻间断线似地掉,只是抱去他卧室的床,耳边全程没歇过哭泣的汹涌劲。

      “放心,我今天不会因为吃醋欺负你。”

      “你又在吃什么醋?”

      “我又在吃什么醋?”林瀚睿咬牙切齿但微笑,字字清晰反问。
      他吃的什么醋,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那你是因为怀孕才……”话没完,他遭到梁尔璐近在咫尺的铁头功撞击,脑门疼得火辣。

      而始作俑者瞪来湿漉后毫无气势的双眼:“你这个色中饿鬼!”

      难消面红耳赤,林瀚睿扯松领带与衣扣:“梁尔璐,男人经不起撩拨,这话是你自己说过的吧?更何况我们分开了三天,整整三天!你先别抱我身上蛄蛹就行,哭也不行,我吃不消你哭的声音和样子。”

      一大堆话换来她气急败坏的举动:“林瀚睿,你连名带姓叫我!”

      头发被揉成鸡窝似,垂落前额的丝绺轻微扎眼,他抓住梁尔璐作乱的手:“你也连名带姓叫我了,别动……喂,大小姐你别乱动!”

      怎料她哭得更凶,林瀚睿直往怀里抱紧这推拒的泪人:“我错了,我错了。”
      *
      梁尔璐近乎是断断续续哭了整夜,气氛潮湿,令林瀚睿满头雾水,哪怕连她本人也说不出半个哭的原因,愣是等天际初白时分才哭累着逐渐入睡。

      他异常清醒地由绝望包围,冷静够,低头擦拭头发出淋浴间,抬眼所见便是盥洗台旁的迷糊女人,一双眸子浸得水肿,蹙眉注视而来。

      “你怎么不脱衣服就洗澡啊?把地弄湿了会害我摔倒的,我都有宝宝了。”

      林瀚睿欲言又止,心有余悸。

      是的,没错。
      所以该不会还要哭几小时吧?

      观察到她眼神缓缓清明,直至盛满震惊:“我说呢,这么饿!原来肚子里有个小狗东西在抢我饭吃!”

      “小狗东西。”林瀚睿平静重复这称谓,“你昨天没吃晚饭,又费力气哭了一晚上没睡,去休息,吃饭喊你。”

      “我才不要,你赶快洗完澡坐我身边来。”

      照旧无法理解梁尔璐的思维逻辑,他听话抓紧时间。

      谁知女人仅是聚精会神盯他。

      林瀚睿打破冗长的沉默:“有这么喜欢我?”

      “想太多,一般般咯,我只不过要把你这张漂亮的脸看进肚子里去,让宝宝学着长。”

      “不是小狗东西了?”

      听他笑意调侃,梁尔璐鼓鼓腮帮子:“但你依然是狗东西。”

      狗东西的目光撤离她脸,下挪,经热水洗过的手部皮肤也不算暖和,轻托稳她的掌心。

      “医生说怀孕了不建议做美甲,但不能靠卸妆水。”

      梁尔璐倒是听说过:“行,我会用打磨机卸。”

      “你会很难受。”

      “有什么可难受的,我经常开打磨机物理卸甲。”
      她熟练得简直能去开店,正打算哐哐吹嘘一番,却看林瀚睿皱了表情。

      “我妈整个孕期都在吐。”

      眨眼回神,梁尔璐惊觉他指的居然是这话题。

      “就算不吐也很辛苦。”

      男人的卧室内多见加湿器,除此极轻的白噪音,以外再没什么明显声响,弥漫周围的水汽润入呼吸之间。

      她一时措辞无能,惟独静对林瀚睿流露担忧的不忍视线。

      也许是沉默太久,男人旋即环来拥抱,落耳语:“你确定要?还在读博。”

      其实她没考虑过这问题。
      或者,压根犯不着想。

      “休学就行,说白了任何一种流产方式都伤身体,所以我不是因为你才决定留下孩子的,你知道吗?”

      “我知道,但凡你没点性格,我也绝不会这么爱。”

      颈窝的偏短轻笑在她肤表渡上几息温热,梁尔璐躲闪一瞬,下意识略微抿唇:“北北,你是什么时候把我这个人摸透的?”

      “在那辆价值千万的车里。”

      她当即因彼时的床笫之欢而面热,使劲挣开林瀚睿:“我说正经的!狗东西!”

      “认识没多久,姐姐。”

      双方近距离,完全没办法忽视他的揶揄,梁尔璐稍稍淡却的脸重新红通,只作狼狈捂脸。

      狗东西故意的啊啊啊,那晚在车里叫了好多声“姐姐”……

      视觉受阻,滚烫耳朵敏锐听清林瀚睿“你先休息”的临走嘱咐。

      她忍住尴尬,搁手机搜索了一阵,径直跑向卧室外走廊的扶栏,喊:“我查到了,想起来了!你那晚用的避孕套上面没有小尖尖!就是叫储精囊的地方!所以容易出意外,我没用过套子,你一个男的怎么也不懂这些啊!你这傻大春,傻大春!”

      眼看还没走到客厅的林瀚睿止步楼梯,愣愣转身,无奈地抬指示意她嘘声。

      梁尔璐纳闷:“干什么,家里又没人……人?人!”

      距离远了点,但一楼似乎有穿白大褂与厨房围裙的一些人,陆续将饭菜端去餐桌。

      嗯?庄园什么时候请人了?

      她局促逃回房间。
      没关系,现在尴尬的只有林瀚睿。

      这也算是秒速报仇了。

      早餐由他端进卧室,为杜绝多余的尴尬,梁尔璐埋头只顾吃,眼底不经意瞧见首饰盒,内装八条手链。

      雍和宫的手串,贵暂且不论,若遇上旅游旺季,排队势必像长龙般直达地铁口,买完还得再排队开光。

      左腕间戴入一串海蓝宝,缀个银质长命锁,又紧随着套来艳而不俗的南红玉款式,温润赤色宛如凝脂柔滑,衔接吊坠是镶了圈细窄金边的白玉长命锁。

      梁尔璐哭笑不得:“你这想我活几百岁啊。”

      “都是你的,旺健康财运学业运事业运。”

      翻看剩余六串各自带的祝福标签,她好奇,“你没请一条姻缘美满的吗?”

      “有必要吗?”林瀚睿轻嗤似的口吻不屑,别提多么无所谓。

      “哇,你好自信。”玉器清越碰撞,梁尔璐挑出四串,依次替他戴,“都说开过光的就只能戴过的那人一直戴,这些保佑你,对了,你明天有空吗?”

      标签拆得专注了些,她稍顿:“也没什么事,去一趟民政局。”

      抬眼瞧男人神情意外。

      梁尔璐赶忙解释话中引起误会的歧义:“哦,不是因为怀孕了才想跟你结婚的,离家出走那天我偷了户口簿,决定和你领证。”

      之前与他堂妹说的不急于结婚同样是真话,她早晚都行,目前只疑惑林瀚睿身处立场导致的态度,状况实在不允许也算了。

      深知试探的语气不够稳,梁尔璐调整复杂情绪,张口欲出的话头却被堵断。

      “我今天回港开单身证,后续去律师事务所公证时需要你的身份证和户口本,再等一周左右收取公证正本,就能到你家附近的民政局领证。”

      确定林瀚睿眸光灼灼,极其正儿八经的,潦草睡衣愣是没消减半分这派严肃气质。

      她难以置信:“我不懂你家那边的流程,单纯举个例子,怎么你还真来我们内地结婚啊?”

      “在港结婚只有一纸婚书,我更喜欢大陆的结婚证。”

      认识以来,感觉他总在大陆生活。
      怀疑到某种可能性,梁尔璐放轻嗓音,“你……你妈咪是不是深城人?”

      林瀚睿倒也不避回答:“是,你唯独性格方面有些微像她,不至于是她的替身。”

      “哦。”梁尔璐眨眨眼,“可你确实有恋母情结,啊不是,我不是指和妈妈卿卿我我的极端类型,单纯想说你缺少母爱。”

      “但归根究底,难道你以为我在这种家庭长大,会是正常人?”

      那她还不傻……

      “觉得你竹马是正常人?”

      见林瀚睿又温着神色,主动提及假想情敌,梁尔璐悻悻干笑。

      要么俩异常人打一架吧?

      “我也不觉得,他特别拧巴内敛,喜欢一样东西却不说想要,离远远的,比如我早就知道他喜欢蓝莓花,然而他每次都只是看我家那盆蓝莓,我都不好意思拆穿他。”

      “你相反,攻击性和压迫感太强,知道我第一次见你那会儿为什么后退,差点摔下天桥吗?因为你的言行足够有距离感,但其实挺……而且你有时候发疯,喜欢把我欺负到无路可退为止,总之你这个人坏得很。”

      心里话全摆台面上,梁尔璐皱眉撇嘴:“这么一分析,你还蛮讨人厌的,不如珩……不如珩仔,我就是偏要在你面前这样叫他,你想怎么样?”

      重翻这狗东西的旧账,害她气不打一处来,情绪调动引发饿感强烈。

      无独有偶,她看清林瀚睿笑容背后的怒气值疯涨。

      “我还能怎么样?我想让你的珩仔全程见证我们领证。”

      稀罕稀罕,这次居然含恨忍耐了?

      “证婚人吗?他大学老师,应该不忙的,可大陆领证不需要证婚这环节吧。”

      梁尔璐难忍饿,浅试筷尖蘸的荤菜酱汁,微微张嘴,舌尖轻抵兔牙似的上牙底沿:“好甜的糖醋排骨,喜欢但是没胃口,不行,我一定得吃下去!”

      林瀚睿锁紧了些眉眼,嘴角往下略压。

      真就是拳头打在棉花上。

      只知道他哥喜欢蓝莓花的傻瓜,至今没发现被他这混蛋哥暗恋多年……

      但似乎在这种情形之中邀请证婚,对哥哥的打击刺激才是最致命的。

      林瀚睿弯唇:“我会让厨师做得再清淡一些。”

      “为什么!你又吃醋欺负我?连饭都不给我吃好?”梁尔璐撂筷子抗议。

      未料他以理服人,毫无漏洞可钻:“医生和营养师说了,孕期需要重点防范血糖和牙齿疾病,尤其前者。”

      别防范了,林瀚睿这一番话拉满了防御,她落个无力反驳的境地。

      “其实也没很甜,根本没我爸妈做的甜……别改,行不?你们站在我的角度考虑问题嘛,万一我之后吐严重了吃不下东西呢?所以现在必须给我吃好,吃多,明白?更何况我自己学医的,心领神会养生之道,死不了。”

      察觉男人的五官明显动容,梁尔璐眼瞳骤亮:“那就这样说定……”

      “你知道的,我有多怕你死。”

      虚假的柳暗花明希望被林瀚睿掐断破灭,她认了:“好吧,你们弄什么我就吃什么。”

      陷落的床榻因他站起而慢回弹:“睡一间房,三个月后我也不会动你。”

      梁尔璐暂时放弃米饭,专心吃着没多少骨刺的清蒸鲈鱼,眼皮都没空掀:“动什么?”

      头顶响来简短五字:“吃完睡一觉。”

      “废话,这还用你说?”她严重困饿交加。

      “否则你会变得更傻,我去拿你行李箱内的户口本和身份证了。”

      “你说谁傻!”梁尔璐愣愣仰头,林瀚睿正关了房门离开,她这才明白男人指的是什么,“留在这吗?可我是打算回家过这十个月的啊。”

      那她到时候提出离开,岂不是很尴尬……
      *
      衣帽间。

      在一众百达翡丽手表中,林瀚睿短暂纠结于同款星空表的玫瑰金黑盘与铂金蓝盘,触碰无色钻石的指腹右挪,取出后者。

      他扣紧皮质表带。

      控制梁尔璐饮食的期间也需要适当纵容,不然她容易跑。

      事出突然,林瀚睿没能网上预约婚姻登记处的单身证明办理,所幸现场取号排队倒也快,他驱车送到律所。

      律师是十年如一日般负责林家大小法律事务的老人。

      被唤作“邱叔”的中年男人慈眉善目,比对两张样式不同的身份证:“大公子,你也是到了结婚的时候。”

      “不过最近有人不老实,大林先生修改了遗嘱。”

      林瀚睿眸光浅淡,犹如古井无波。

      律师会告诉他这类家族掌权人的重大动向,就说明是父亲授意的。
      需要通过第三方来互通有无的父子关系,滑稽得很。

      公证流程并不繁琐,他顺势回了趟港城的家,踏入门槛之际,耳边除却接二连三迎他的“大少爷”,也掺杂几声凄厉尖叫。

      林瀚睿拧眉查看翁秘书发的邀功信息【请问您听见我的工作效率了吗】、【奖金速发】,随手转账一笔。

      整整五层高的别墅,被周围吃惊众人称呼为“三少爷”的堂弟就这么嚎了四楼,搁楼梯上连滚带爬地呼救。

      等看清他的一瞬却越是惊恐,腿脚强行利索地转身。

      “要我过去?”

      都被人老爹降职混副总经理了,林文霆哪儿还敢再惹,只得挂着骂骂咧咧的表情靠近。

      嗓音随身体害怕颤抖,但态度必须恶狠:“林瀚睿你这疯子!是你做的……你做的!神经病!”

      他当时正使用的每个电子设备屏幕上都同时出现了有音效的鬼脸动画,在卧室里密密麻麻全面包围似的。

      林瀚睿抬高手机角,轻抵青年的肩,还没施加半分力道却见他腿软地狼狈摔地。

      “Simon,下次再收买秘书,进董事长办公室不小心用咖啡烫死发财树,你就是鬼了,蠢死的鬼。”

      “笑什么!”林文霆反感单方面居高临下引起的落差,气急败坏地站起推林瀚睿。

      谁知他彻底撞向门,突出的门把手对后腰造成尖锐撞击,令他惨叫一声,苍白脸色由冷汗侵袭,周边顿时围拢保镖与佣人。

      “你明明可以躲开的!”

      “快,叫医生过来!”管家语气严肃,“三少爷,大少爷从小身体不好,你也是知道的,这件事我会通知林先生。”

      “不是……他他,他……”林文霆傻眼。

      他这绿茶堂哥经常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没人知道吗?没天理了吗?

      林瀚睿侧靠沙发,咬牙缓疼:“不用,Simon没怎么用力,是我没站稳。”

      父亲不怎么信风水命理,所以第一盆发财树是恋爱时母亲送的,不顾风水大师替点的正确摆放位置,唯独安置在距离他最近的办公桌旁,此后年年日日从未断过,谁弄死他眼中象征亡妻的发财树,无疑是找死。

      配合医生脱下右半侧衬衫,冷敷的冰意渗入皮肤,他余光瞥见药箱内的一系列药油瓶罐。

      接听梁尔璐的电话,林瀚睿收敛了沾有痛意的声线:“中午想吃火锅,晚上想吃烧烤?请问你还想喝奶茶吗?冰淇淋呢?”

      “想”字尾音拖长,意料之中的撒娇。

      “可以,我会安排,但如果之后糖筛不合格,我每天扎你手指测血糖,一天要扎四次。”

      果不其然收到她小猫挠人似的语气:“你回家死定了!”

      通话被挂断,林瀚睿挑眉。
      瞎说,回家之后这猫儿只会心疼他,挠得他心痒。

      其实懒得冰敷,奈何架不住身旁打工人的服务意识,非留他处理伤口不可。

      漫长且无趣,甚至给梁尔璐发的满屏消息,都丁点儿没回应……林瀚睿将手机息屏,撇开一旁倒放。

      开着静音模式,就算她搭理了,他也听不见的。

      默念计数到两分钟,林瀚睿开机,但惊讶于毫无变化的聊天框,他秒速退出微信,破防的心一横,打算清空后台程序。

      屏幕倏闪,跳出来电显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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