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虫族都在为我发疯》土狗豆豆

54、影帝篇19

　　白轻舟忽地一把拽起渔网，拎着挣扎不已的人鱼，朝着阿尔蒂尔的位置走了过去。

　　“你……！”人鱼很沉，白轻舟拎了两步便提不动了，改为拖拽。那人鱼被渔网束缚着，浑身的肉紧绷起来，剧烈地挣扎，“你要干什么！”

　　“先回答刚才的问题。你看了这么多戏剧，想不想自己出演身为主角的自己？”

　　人鱼不应，还欲再骂，又被对方拽着拖了一段路，赤裸的上身被坚硬的地面划出血痕。

　　它生理性地颤抖，被刀片深深切入肉里的感觉在一瞬间涌上心头，仿佛回到了曾经最痛苦的岁月，它被活生生地剐下血肉，却并未死去……

　　这个混账，一定是来折磨他的吧。

　　地面摩擦力增大，白轻舟拽得费劲，回头看人鱼有没有搞小动作，却发现地上蜿蜒着透明的血液，是人鱼的身体再度被割破。

　　“啊，流血了……”

　　他念叨了句，看到人鱼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哆嗦，意识到对方大概是对锋利的异物有心理创伤。又下定了决心，俯身把人鱼抱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完了剩下几步路。

　　“我来就……”

　　阿尔蒂尔想接过，又被白轻舟制止了，“不用，你身上有它的骸骨气息，容易刺激它，我抱过来就行。”

　　被那双手抱起的时候，人鱼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双胳膊的手腕很细，细到经不起任何重量，仿佛一碰就可以折断，比不上它曾经的爱人一分一毫。

　　可对方抱得很用力，是付出了全身的力道。

　　“你不……”杀了我吗。

　　它想问出口，它和对方打交道最多，也知道对方并非想表面上看上去的那般孱弱、人畜无害。但它却不知为何，在心底的最深层情绪，会与对方有所共鸣。

　　它没有再说任何一句话，只是被对方看着对方把它放下，用袖口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好了，回答我的问题吧。这不是命令，只是一句邀请，你想不想，真正出演一次自己为原型的主角？”

　　“……想。”人鱼轻松道。

　　“好。”白轻舟掏了掏口袋，把属于人鱼的那片鱼鳞，放在骸骨的尾心处，“闭上眼睛，想象一下……”

　　鱼鳞微微地发着光，一股热流缓缓在骨骼中流动，细碎的瘙痒感像虫蚁在爬行。仿佛下.身的肌肉一瞬间活了起来，人鱼竟久违地感受到了尾巴的触感。

　　好温暖……好舒服……

　　它的神智流淌开始变慢，乖乖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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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力是一条亚特兰人鱼。

　　几个水泡从大海中上涌，海洋是圣洁空灵的蓝，而它正在水中嬉戏。它的年龄还尚小，没有经历过爱恨，没有见过陆地上的人类。

　　直到一张透明的渔网落在它身上，将它从海洋里打捞出，带到附近的沙滩上。

　　它第一次来岸上，却并不紧张。面前的人类像是渔夫，却偏偏生了一张白皙干净的脸，柔和的黑发服帖地卷在双颊，多情的眼底满是灿烂的笑意。

　　“你是谁，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它先开了口，偷偷地打量着面前的渔夫。

　　对方的手腕细长，不像是能经得起鱼群的重量。这张脸又生得太过好看，它痴痴地看着对方，在心底认定没有恶意。

　　“我是渔夫，带你来到岸上，是因为……”

　　渔夫的话突兀地戛然而止，冲他扬了个大大的笑脸。对方卖了个关子，欣赏它脸上变化纷纭的表情，才恶劣地补充道，“因为我想听你唱歌。”

　　那日它被对方的美貌蛊惑，莫名答应为之唱歌。它唱了许久，附近的鱼群漩涡般环绕着它们，尽数落入对方的渔网里，它才知道，原来对方真的是渔夫。

　　“我叫艾力，你叫什么？”它问。

　　“我叫渔夫。”对方回答。

　　它开始有目的地游到对方捕鱼的海域，看着渔夫收获甚微，看着对方孤独的身影架着小船回航，艾力浮出水面，轻轻地歌唱。

　　渔夫便停止拨动船桨，斜倚在舟上，笑着看它：“好听，你真棒。”

　　它沉浸在这种幸福中无法自拔，每当看到渔夫那张堪称完美的脸颊，它的心会跳跃，会屏住呼吸。

　　它想，这就是传说中的爱情吗。

　　渔夫说，对。

　　它在水中露出半个身子，渔夫卷着裤腿坐在小船上，双腿从床侧耷下，浸在水中，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它说话。

　　“我听说人类喜欢捕捉人鱼，会吃掉我们。我会被抓走吗？”

　　“不会。”渔夫说，“现在王子已经继位，他颁布了海洋生物保护法，任何人类都不会伤害你的。”

　　“这片海域是接壤着两个国家的，那另一个国家呢？”

　　“也通过了。”渔夫道，“邻国的公主也继位了，他与王子结为同盟，共同维护海洋的安宁。”

　　艾力很开心，但它又很犹豫。它的祖先总说人类是世界上最阴险、最恶毒的存在，它不敢接近，却又无法离开渔夫的温柔陷阱。

　　它频繁地做噩梦，想要相信人类，却总觉得隔着一层隔膜。

　　第二天，豪华的巨轮开到海畔，有两个衣着华贵的人类走在最前沿。

　　高一些的人类头顶王冠，一身金色丝绒宫廷礼服，眼睛和大海一样是蔚蓝色的，目光却总落在渔夫身上，带着期待的笑意。

　　矮一些的人类头戴白色长纱，一身拖地的洁白长裙，和王子貌合神离，目光也落在渔夫身上瞅，脸上带着红晕。

　　渔夫像是与这两个人类已经熟稔，语气也很平常：“欢迎王子、公主莅临浅海区。多亏有了《保护法》，最后一条人鱼得以获救。”

　　王子向它鞠了一躬：“您好，艾力先生。很容易能够见到您，我代表王室向您承诺，人类与海洋将会和平共处。”

　　公主也学着王子，向它说了同样的话，只不过声音有点抖。

　　在王子和公主走后，艾力又去找了渔夫。对方依旧坐在自己的渔船上，耷拉着腿在海洋里面泡着，神情安逸地看着大海。

　　“相信我了吗？”

　　“相信了。”艾力在对方的渔船边绕着弯，时不时拍打几朵浪花到渔夫身上。对方也不恼，只是笑着说明天不来了，吓得它匆忙道歉，又看到对方得逞的笑意。

　　太阳要落山了，它把双手搭在船边，轻轻道：“我想永远陪着你，我想变成人类。听说海巫那里有能把鱼尾变成双腿的药水，我想……”

　　“不。”

　　渔夫看着它，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一字一句格外认真。

　　“你是人鱼，你不需要为了他人而做出改变。我们的相遇或许只是偶然，是一段美好的邂逅，或许以后的你不会遇到我，你可能会遇到王子，遇到公主，遇到一个珍爱你，并且让你知道你被珍爱的人类。现在的你，就是完美无缺的、不留遗憾的，不需要无底线付出的你。”

　　落日的余晖里，渔夫的脸颊被日光笼上一层轻薄的纱，对方边缘的轮廓很亮，是色彩交织的梦幻。

　　“——你不需要为了任何人改变，你只需要做你自己。”

　　“可我是人鱼，我们的寿命并不相同……”

　　“笨蛋。”渔夫道，“人类中的夫妻，也多的是寿命不同的人呢。世间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事，只需要顺其自然，重新开始就好了。”

　　说罢，渔夫忽地跳进水中，大海浸透了他的衣襟，他却在一片茫茫的水域中，牵住了人鱼的手，又轻轻抱了一下。

　　“你是为自己而活的。”

　　艾力听到对方的声音，轻得像一片水面上的羽毛，又缓缓地漂走，一瞬间便不见了。

　　它抱住对方的腰，把头埋在对方的颈窝里，一股强烈的念想在心中升腾，它想要歌唱。

　　“现在啊……大海依旧很蓝，海洋的生命力依旧旺盛。海里的生物也都自由自在地嬉戏。沙滩是金黄色的，不会有任何人的欺骗和屠杀。”

　　“你还有声音，是世界最美好的歌声。你是大海的子民，你会永远……受到它的保护。”

　　艾力的歌声与对方的声音渐渐合而为一，渔夫爬回渔船上，衣褂湿淋淋的，但他也毫不在意。

　　第二天，渔夫没来。它等了一整天，

　　第三天，渔夫依旧没来。它等了大半天。

　　第一个月，渔夫依旧失踪，而它已经不再等待，因为它有了新朋友。

　　第一百年，它迟钝地听说了渔夫过世许久的消息。却也只是点了点头，不痛不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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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结局，你喜欢吗？”

　　白轻舟睁开眼睛，失力地倒在阿尔蒂尔的身上，被后者一把接住，稳稳地扶在自己的怀里。

　　构造这么大一个美好的幻境，又要在其中净化对方的灵魂，实在是过于耗费精神力了。

　　公主在一旁探出脑袋：“我还想和你多说几句话呢……竟然没几句！那个人鱼，不黑化的时候看着脾气还不错……”

　　“嗯，确实。”阿尔蒂尔道，“他需要休息，我带他去飞船上睡会儿。”

　　白轻舟吃力地睁开一只眼睛，连胳膊都抬不起来，“等一下。把它的尾心鱼鳞捡出来，扔到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