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磕cp系统拯救后》观山南月

49、偶遇

　　盛夏一过，校园里最先失去夏日气息的是植物。本来郁郁葱葱的大树在一夜之间枯萎，枝叶从泛黄到掉落像按了快进键。

　　地面上开始堆砌落叶。金黄色、棕色、红色有层次地组合在一起堆在青草地上，看起来像一幅秋景画。

　　从院办走出来的路上，林亦慈看见几个同学在捡地上的落叶，猜测他们是准备回去做书签。

　　其中有个学弟看见他，转头很热情地招呼：“学长！”

　　他微笑着点点头，没做停留。

　　没走几步又遇见从教学楼走出来的几个同学，他和他们打了招呼，再顺道一起去食堂。

　　这个学校里很多同学认识他，有的是因为他在学校和学院所谓的职务，有的是因为他永远突出的成绩和奖项，也可能是因为长相和一些捕风捉影的照片。

　　也有很多老师认识他，这个除了他本身成绩突出之外还有一个更大的原因，他那个退休前任校长爷爷，林鸿。

　　进大学之前林鸿就刻意安排了一个饭局，说是让他先认识认识以后大学的老师，在那场饭局，他不仅看见了老师，院长，甚至副校长也坐在林鸿旁边笑着交谈。

　　总之，他在学校人缘和名声都很好，在别人心中像一个各方面都完美的人。

　　家世、长相、性格、能力，这些他所具备的一切都让他成为一个让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他不是一个自负的人，但是说实话，他很厌倦这种处处都完美的感觉。

　　为了成为这种完美的人设他把自己有些傲慢刻薄的性格都刻意隐藏，让自己看起来温和又包容一切。好像他前十几年的人生似乎不算他的。从一开始就被规划得明明白白。

　　刚上初中就给他规定了中考的分数范围，刚上高中甚至连大学和专业都为他规定好。这是林鸿为他安排的人生。

　　他倒没有矫情地觉得这种林鸿做法让他难以接受，毕竟享受着比大部分人更多的资源，也要承担一些身不由己的选择，这很公平，甚至可以说，还算幸运。

　　同时他能理解林鸿这样做的原因。

　　他的父母都是从商的，在机缘巧合之下结识对方，甚至不约而同地违背了家里长辈的安排，毅然在一起。

　　但是两个都是很傲慢的人，谁也不愿意低头，一来二去矛盾没有得到解决反而愈演愈烈。这个婚姻也算是名存实亡。

　　他们都不愿意承认自己当初的选择是错误的。于是他们有了一种新的婚姻方式，各玩各的。虽然当时唯一的孩子林亦慈才三岁。

　　林鸿一开始就坚决反对自己儿子这段婚姻，造成现在的局面更加证明了他反对的合理性。于是快退休的他决定自己亲手抚养林亦慈。

　　他把儿子一切的错误归结于他自己管教得不够严格，于是在对林亦慈时用上了很大的精力。从小就对他用最高的标准来要求。

　　只是理解不代表认同，林亦慈自己有时候也会想，林鸿是把他当成亲人还是一个满足自己掌控欲的工具。因为自己的儿子偏离了他的方向，所以就转向唯一的孙子。

　　他没找到答案，但随着长大，他心里有一个越来越清晰的念头，自己某天一定偏离他给自己预设的方向。

　　走到食堂，他低头看见一条消息，是林鸿发的，让他晚上回去参加一个饭局。

　　他还没毕业林鸿就在为他的未来铺路，只是这不是他想走的路。

　　他打字回复之后抬眼和旁边的人说：“你们先去吃，我还有点事。”

　　下午没课，他先回寝室把资料放下，随即想了一下，还是带上。

　　晚上，他回家的时候穿着白色短袖外面一个浅蓝色薄外套，浅色板鞋，背着书包走进大门。

　　穿过院子之后走到客厅，他看见林鸿在等他。

　　林鸿看了他一眼，觉得这样穿有些不正式，想让他去换一套。

　　他一边放下书包像是不在意地说：“在学校里大家都是这样穿的，不用换。”

　　也没在小事上跟他一直纠缠，林鸿任他去了。

　　林鸿的性格很强势，强势到妻子儿女都和他没办法正常相处。但是从小就和他相处的林亦慈非常懂怎么对付他，以退为进和先斩后奏这些小把戏被他玩得很好。

　　晚饭是在一家他很熟悉的餐厅，甚至连包间的装潢也和之前的大同小异。虽然空间很大，还是给让他坐得发闷。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迅速调整成那个游刃有余的状态。林鸿坐在主位，眼神略带考量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回去的车上，他坐在林鸿旁边，放下窗户，吹散一身的酒气。

　　“听说你在准备出国的申请材料？”

　　一片寂静中林鸿开口。

　　有时候林亦慈真的觉得自己身边被他安插了眼线，一举一动都会被他知道。像把他当成什么重点监察人员一眼。

　　他无奈地笑了一下，靠在后座上说：“这次又是哪个老师告诉你的？”

　　“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你有自己的规划，我没说不可以，但你要提前给我说。”

　　“我觉得只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所以没说。”

　　车内沉默了片刻，林鸿再次开口时语气沉重了一些：“你觉得很简单的事情就一定简单吗？我给你做了那么多铺垫，你是完全不在乎吗？”

　　开车的司机听见他的声音都感觉气氛紧张起来，他通过后视镜瞥了一眼。

　　后座的林亦慈看起来面色如常，他轻飘飘地开口：“那不也是我自己的事情吗？”语气很平静，但莫名和林鸿形成一种对峙。

　　这话一出司机感觉呼吸都停滞了片刻。林鸿刚要发作，这时林亦慈很及时地说：“赵叔，在这停一下吧，我去超市买个东西。”

　　随即他下车，对着车内的人语气温和地说道：“爷爷，我等下自己走路回来，晚上陪你下棋。”

　　说完关上车门，转身离开。

　　车门关上的那刻，林鸿叹了口气，随着林亦慈长大，他对这个孩子的掌控力也越来越弱。林亦慈非常有自己的主意，但偏偏面上是顺着他的，让他无可指摘。

　　老赵听见他的叹气声，没敢说话，往前开走。

　　下车后林亦慈走到超市买了一瓶酸奶，刚打开盖子走出门就看见门口对峙的两个人，停下了动作。

　　一个女孩随意扎着头发，额前有些碎发，皮肤很白，她面前蹲着个小男孩。

　　小男孩蹲在地上双手合十地像她乞求一般一直摆动：“求求你了，老师，让我最后再吃一个冰淇淋吧。”

　　出乎意料地是女孩也蹲下来，对着他做出同样的动作：“求求你了，小孩，让老师教完你最后一堂课吧。”

　　他们两个一大一小就这样面对面蹲着求来求去的。

　　任洛年是真的拿这个熊孩子没办法了，她被同学介绍了一个家教，说是给小学生补课，一听工资还挺高，比辅导很多高中生都高。

　　她一开始还担心是骗人的，结果同学告诉她这个小孩是学校某个院长的孙子。家里人都很忙，但是人家不缺钱，找家教主要起到一个陪伴的效果，如果能教他把当天的作业完成就更好了。

　　家里人把这孩子宠得无法无天，一说到学习他就开始想吃东西，要么就是哭着闹着要玩游戏。

　　教了他一段时间，任洛年感觉自己的神经衰弱又严重了。

　　幸好这学期的课程快要结束了，她想着别人给了她钱就要认真负责地对待，于是说什么也要辅导他把今天的作业完成。

　　结果他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一写作业就哭天喊地地说饿，任洛年没办法，只能带他来超市。

　　刚吃完能花掉任洛年半节课工资的冰淇淋，他又闹着要吃。钱都不是最大的事，她害怕孩子吃出问题，到时候家长那边不好交代。

　　于是她现在也蹲在地上以毒攻毒。

　　对方看她油盐不进，又开始直接倒在地上，看样子准备大哭大闹。

　　这种为了得到目的就撒泼的行为让任洛年想起任南宁，那个哭喊的表情和她记忆里的那张脸重合。

　　她刚才还带着笑的眼里闪过一丝寒意，像是厌恶。整个人温和的气质变得突然冷漠起来。

　　这细微的变化被站在门口看的林亦慈捕捉到，他朝前走了几步。

　　小男孩发出尖锐的哭声，走过的路人也纷纷看过来。任洛年被目光包围，心里更烦躁，只能先尝试好言相劝。

　　她感觉好像什么办法都用尽了，还是没劝住。这时候一个人走过来，他个子很高，影子笼罩在躺着的小男孩身上。

　　他用鞋轻轻碰了一下男孩的腿：“再不起来我给你爷爷说了。”

　　男孩睁开眼睛，看见他之后立马坐起来。

　　“林亦慈哥哥。”

　　对方没理他，看了一眼任洛年：“他是不是闹着不回家。”

　　任洛年点头。

　　他转头问小男孩：“是不是想去我家玩玩？”

　　他们都住在离这里很近的一个高档小区，据说这个小区里有很多退休的官员，大多都互相认识。有一段时间杨凌宇的爷爷有时候会把外孙送到林鸿家。

　　如果每个孩子都有一个童年阴影，那杨凌宇的童年阴影就是林鸿。

　　他现在还记得之前每次被家人送到林亦慈家的噩梦，每次的那几个小时都让他终生难忘。

　　一听要去林亦慈家，他吓得站起身来，还自己拍拍屁股上的灰，对任洛年伸出手说：“老师，我们回去吧。”

　　任洛年有些意外地挑眉，居然这么轻松就解决了，她对面前的林亦慈说了一句谢谢，随后牵着小孩回家。

　　在路上杨凌宇主动说起：“老师，你知道林亦慈哥哥的爷爷有多可怕吗？”

　　“有多可怕。”

　　“他是一个魔鬼，魔鬼你知道吗？”

　　他一边说还一边夸张地做了一个鬼脸，任洛年哭笑不得。

　　走了几步，她转身看了一眼刚才的位置，没想到会隔着一段距离和另一个视线交汇。

　　他还在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