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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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平是在半梦半醒间被叫醒的。
伴着骤然落下的大雨，穿梭而过的云雾和雷光。
彼时他正做着一些零碎的梦。
很多年以前的雨夜。
染血的红衣，刺入血肉的断刃。
大雨冲刷不掉的腥臊味。
“是这里。”
有人的声音入梦而来，由远及近，逐渐清晰，像是在梦中遥望呼唤，又像是有人在身旁低语。
恍惚间，似乎是睁开了眼，又好像没有。
雨声入耳，急促如将士擂鼓，重浊如箭矢入木，来势汹汹。
意识没有完全清醒，血腥味已经窜入鼻尖，萦绕不散。
漆黑的雨夜，纯白的纱帘，过去和现在、梦境和现实似乎在一瞬间重叠。
褚平陡然惊醒。
“褚平，开个门。”清晰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他坐起身，有些惊魂未定，怔怔地盯了一会儿房门，记忆才逐渐回拢，他是褚平，他在去往三岳川的飞舟上。
“褚平，听得到吗。”门口的女声再次响起，伴着那股似有若无的血腥味。
是叶灵香的声音。
褚平：……
不是，现在是半夜吧，这个点来敲他门？
是不是有点太吓人了。
他的手比脑子快，翻身下床的时候已经把祈灵术[术一]的手诀掐了起来，蓄势待发。
门外不知道是不是叶灵香的东西，似乎也在片刻的等待过后，有些按捺不住，准备破门而入。
“来了。”他站门边回应了一声，打开了门。
就在他一手开门，一手扔出[术一]的瞬间，门外的人也把早就预备好的法诀丢了过来，两道试探性的法诀在空中相撞。
片刻的火光之后，北陵苍洵陡然提高的音量插了进来：“别打！自己人！”
褚平听到了，但仍选择谨慎为上，门还是半开着，手也没有放下来，只是法诀变换，转攻为守，然后循声看去。
只见，微暗、昏黄的灯光下，北陵苍洵就站在不远处，他白金色的弟子服已经大片染上了鲜血，还有一些从他的头顶，沿着发丝、脸颊缓缓滴落。
一旁的叶灵香会好一点，不过也多少被溅了一点，只是她穿了深色的衣服，看起来不怎么明显。
褚平：……
这更不像是自己人了好吧。
但形势稍缓之下，褚平仔细分辨了一下，确实是二人无疑。
他顿了几秒，掐诀的手有些发僵，他听自己说道：“先进来吧。”
但两人都没有要进去的想法，只是上上下下仔细地看了看褚平，在确认他没事之后，叶灵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道：“不了，刚刚飞舟上出了点事，我没有看到你人，有些担心，所以才来看看。”
她继续说道：“你没事就好，这事你就不要参与了，我能处理，我先带苍洵回去清理一下，换身衣服，黏糊糊的难受。”
“等一等。”褚平脑子转的比较快，出言制止道：“我们三个一起来的，你俩要是有什么问题，我也脱不了干系，既然如此，那还是别分开，呆一起更安全点。”
“也行。”叶灵香比他想象的要更放松一点，说的是也行，而不是也对，这说明无论哪种情况，她都有把握处理好。
叶灵香让北陵苍洵先跟着褚平进去洗干净，她在外面守一会儿。
北陵苍洵这会儿才缓过神来，一个人洗还觉得有点害怕，非要拉着褚平进去陪他，褚平无语，也只能拉了个小板凳进去坐着。
洗浴的水声逐渐大过外面的淅淅沥沥的雨声，雾气弥散。洗澡的间隙，两人顺道聊起了刚刚发生的事情。
在听到他是追着虚影去的现场，尸体上又有类似他灵武留下的伤痕，还有那些故意洒落在北陵苍洵身上的污血，以及，恰到好处的目击者——褚平几乎可以断定，这是一个针对北陵苍洵设的局。
“那你怎么还能来找我？”
不应该当场就被控制住了吗？
他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心底毛毛的感觉又涌了上来，下意识就要做出防御的姿态。
当场被“抓住”的两个人。
在“人赃并获”的情况下，是怎么摆脱其他人过来的？
见褚平神色有异，声线都有些飘忽，北陵苍洵连忙解释道：“有人认出了我，毕竟我姓北陵，我哥在外头有些名声，这种栽赃的手段并不高明，比起信我杀人，他们更信我是被人陷害，北陵世家向来治家严明，这点信誉还是有的。”
“不过头脑不清醒的人也不是没有，有人提出要把我们暂时收押，但叶师姐当机立断就控制住了在场的所有人，暂时接管了飞舟的主控权。”
“叶师姐说我二人要是有心杀人，飞舟上早就没有活口了。如果把我们关起来，那才是正中凶手下怀——削弱飞舟上的顶尖战力。到那时，即使剩下的人有心反抗，那也只能是待宰的羔羊，无力回天。”
“权衡之下，他们选择弃暗投明，相信我和叶师姐。现在整个飞舟都在师姐的感知覆盖内，不过她还是来想亲自看看你，确认你安全无恙。”
听到这里，褚平才后知后觉地回想起，刚刚叶灵香用的是试探性的法诀，试探他是不是本人以及有没有受伤。
北陵苍洵那句“自己人”也只是对他，而非是对叶灵香说的。
叶师姐在某种程度上，相当的靠谱。
水声逐渐停了下来，北陵苍洵换上了一身新的弟子服饰，头发擦到半干后用一根发带绑了起来，洗的是挺干净，只是眉目间带了一丝不易被察觉到的愁绪。
褚平没想问，北陵苍洵却是个心里头藏不住事的，甚至连犹犹豫豫的声音都能听出他的担忧与无措来：“师兄……你说我，当时砍的那个虚影，确实是虚影，不会是……人吧。”
褚平看着他这清澈的蠢样，觉得自己这时候就该和他讲，斩钉截铁地讲，那就是人。
他挥剑砍过去杀的就是人命，身上沾的这些就是人血。
嗯，好像确实真是人血来着。
不过褚平到底没有说出什么残忍的话，反而安慰道：“虚影就是虚影，变不成人的，触感上肯定差很多。”
“可我没杀过人。”北陵苍洵委委屈屈。
意思就是他不知道触感上有什么差异。
褚平浅笑了一下，用轻快的语气回道：“行，是我杀过，杀可多了，尸体连起来能堆成一座山。”
“师兄，倒也不用这样安慰我啦。”北陵苍洵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眉间的那抹愁绪早就在谈话之间消失无踪。
至于褚平——他早习惯真话里面掺点假话，假话说的又像真话，他的话真真假假，就和他这个人一样，像是拢着一层烟雾，说不清，探不明，交不到心。
“好了，你这次砍的肯定是虚影。”褚平这回是真的在宽慰他了，“苍洵你记住，即使日后真有误杀，那也不是你的错，不必内疚。”
等两人出来的时候，叶灵香早就换好了衣服坐到了桌子边上，对二人说道：“来，先坐。”
她的神情严肃：“虽然不知道对方弄这个陷害想做什么，但大概率就是冲苍洵来的，这一次没成功，一定还会有下次，在我没有查清楚之前，你们先别去三岳川了，回宗门。”
敌在暗，她们在明。
对方还是会一次性杀十二个人的畜生。
她已经查过，这十二个人来自地北天南，均是家世清白的散修，互有仇恨到生死相搏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这十二个人就是平白遭了无妄之灾。
叶灵香忍不住蹙眉，她不能放任苍洵去面对这样一群视人命如草芥的畜生、渣滓。
她的想法很好，但有人不想如她的愿。
她让褚平和北陵苍洵先回宗门的话音刚落，不知从何处，响起一个声线如苍松落雪一般清冽，内容却极具压迫的声音——
“他们走不了。”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07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