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春光》乘云千载

5、第 5 章

　　“在写信呐。”千里朝门口点点头，踏进书房时就看见温言正在铺纸研墨。
　　“准备给你哥那儿去封信，近来宫中不稳当，那儿更不能出乱子。”温言抬头看着千里，“来得正巧，墨正好还没磨好，你来你来。”
　　写完信，温言吹了几下，又重新铺张纸，将手里的笔递去，“这封你来，连同一起送去，他最记挂的便是你了。”
　　温言倚在书桌旁看着千里慢慢落笔，“阿孟，出去后还是叫回顾孟吧，青州没那么多忌讳。”千里，亦是顾孟，深深望了眼温言，轻轻应了声好。

　　这些日子，楚嘉兰可是把重岚殿上上下下都给折腾了一番，院子都开垦出一小块儿了。眼下临近宴会，而后又得离宫，她正心疼地看着那块地儿。
　　“左右还有人在宫里打理，总能活下来几株。”温言看着伸手轻轻捏叶片的楚嘉兰道。
　　“她又不是不知道这个理儿，缓过来就好了。”
　　顾孟边说边忙着手里的刺绣，温言捡起件顾孟搁在一旁的绣品瞧了瞧，“怎么得空练起刺绣来了。”
　　朝山风递过去，“看看，绣得真是好看。”阿兰也被吸引着过来看，一时间院子里全是赞叹声。
　　“行了行了，你夸起来就够没完了，还拉着他们一起夸，我可受不住。”顾孟笑道，“正好练练手，给你们都绣个荷包。”
　　温言朝着顾孟眨眼道，“那可舍不得挂在腰间，得别在衣襟里，省得落了灰心疼。”
　　“你改改你那随意送人的毛病我就谢天谢地了。”顾孟白了温言一眼，“自己懒也就罢了，这个可是我绣的，你要是又找不到了，我铁定要闹的。”
　　“怎么会，我保证。”温言信誓旦旦道，“就是有人来抢，我也要拼了去夺回来。”
　　“那算了，你还是给吧，省得回来还是我闹心。”顾孟笑道。
　　谈笑间，有宫人前来禀报，说是尚衣局来送宴会服饰，温言招手让人进来，而后笑着招手让几人过来，“我差人做的，来试试。”
　　“殿下，这是陛下吩咐给您做的一套衣裳。”一旁的魏公公招来位宫女，递上衣裳，置于桌面，待众人试过衣裳，记些需要改动的地方，方才领着一众退去。
　　“这衣裳好，衬着你也艳丽。”顾孟想着刚刚温言换的那套，“你往日都穿的雅淡极了，若不是……正好琼林宴也欢庆，合适得很。”
　　温言无奈，“说了这一段话，我难道还会不穿。”
　　“行了，难得的闲暇日就好好放松。”温言拿过顾孟手里的针线，“歇会儿，日头正烈，别伤了眼睛。”
　　说着就拉着顾孟往殿内走，还不忘转头招呼大家，“都回殿里去吧，膳房送来些新调出的渴水，来尝尝看。”
　　遥遥远观，重岚殿彷佛自成一派，透着淡淡的悠闲，却也在庄严的皇宫出奇和谐。

　　宴会在芳华苑举办，待到日升方才开始，宫里却早早就开始备着了，温言见着殿里一众都已准备妥当，便早些去了，也正好与人错开来，得些清净。
　　一行先是往别枝亭去了，温衍倒是知道她的性子，早让人做了准备，在亭子四周挂上帘子遮着光，中间石桌上糕点茶水具备，一旁还搁置了把躺椅，别枝亭临着芳华苑，中间隔着条溪水，泉水激打着石块，泠泠作响，温衍倚在躺椅上，不由得泛起了些许困意。
　　顾孟瞧见了，又见阿兰掀起帘子，探头好奇地朝外看着，帘子发出些清脆的撞击声，顾孟怕扰着温言，便悄悄唤住阿兰，让随同来的两个宫人陪着她去下去看看新鲜。
　　晏幸尔至别枝亭时，隐隐瞧见得便就是这幅场景，温言一袭赤色襦裙，外面罩着件松绿袖衫，侧躺着藤椅上，有些日光透过，映在了脸颊，衬着衣上金丝刺绣，恍若虚幻。
　　他一时间有些晃神，只觉这是幅浓墨重彩的画儿，抿紧了嘴，压下心中那微弱的想要唤她的恐慌，本欲拉开帘子的手直直顿在半空，虚虚靠着帘珠。
　　只是那芳华苑人是越聚越多了，喧闹声隔着清平溪，缓缓传来，温言蹙了下眉，缓缓睁开眼，正好瞧见了晏幸尔，愣怔了下，眼神清明了些，开口道，“晏公子？”
　　晏幸尔一袭靛青氅衣，内里件黄栌衣裳，已是人间佼佼，周遭却莫名显得有些沉闷，听到他轻轻应了声，温言才继续道，“进来吧，站在帘外难免有些累。”
　　“只是有些犹豫，怕惊扰了殿下小憩。”晏幸尔这才掀起帘子，坐在石桌旁。
　　“是阿衍告诉你我在这儿的？”，温言行至石桌，坐了下来，执壶倒了杯茶水递给晏幸尔。
　　“是我问起的，陛下这才告知”，晏幸尔浅浅抿了口回答道。
　　“那便是你了。”温言笑了笑，正了神色，“你应当知晓，与我成婚，便是温衍许了若干便利，于你而言，并不值当。”温言看着晏幸尔，叹口气继续道，“若是想要立足，驸马这身份便会凭空给你增添许多阻力，若是喜慕游历山水，亦不得随心所欲。”
　　晏幸尔端正了坐姿，“殿下找我商讨时，我便已思虑清楚，于我而言，已是极好。”
　　温言想开口说些什么，但还是止住了，这话，说得太早太满了，只得浅浅摇头，“若是他日后悔也不打紧，跟我说声便是了。”
　　见着晏幸尔仍是一脸正经，温言轻轻笑了声，站起身道，“如此，便随我一道去宴会吧。”
　　“阿言。”匆忙赶到的顾孟见到的便是温言和晏幸尔一道从别枝亭出来的景象，脸上不由得带着些怒气，连敬称也忘了喊。
　　“被人用计支开了？还是自己教的法子？”温言上手捏了捏顾孟的脸颊笑道，“别气了，宴会快开始了，快喊她们回来。”
　　顾孟一把拍开温言的手，拖着长长的音，“是，殿下。”转身去找人，背影仍是带着余气。
　　温言这才转向晏幸尔，“这衣裳是？”
　　“小殿下所选，说是稳重些为好”，晏幸尔回道，“是否不大合殿下心意？”
　　温言摇摇头，“挺好。”
　　顾孟已寻着人回来了，温言遂止了交谈，一行人稍稍打理了下，便往宴会处去了。
　　“长公主到。”随着官人的传报，宴会上一众全部起身躬身行礼，“臣等见过殿下，殿下安康。”
　　“诸位免礼。”温言行至案桌前，抬手示意，众人才陆续落座，温言微微侧身，看向晏幸尔，“你去同他们一道？”
　　还没等晏幸尔回复，温衍直接吩咐道，“来人，给探花郎赐坐。”而后有宫人走来，在温言旁腾出个空位，将晏幸尔安排落座。
　　温言轻微摇了摇头，而后笑着转向晏幸尔，“这一路已是招风，现下又是如此，倒是我的不是。”
　　晏幸尔亦笑着回道，“殿下说笑了，若是这般便承受不住，我莫敢应下此事。”
　　不一会儿，歌舞声起，温言轻轻抿口酒，扫了眼下面，却不期与沈行亦对上。
　　沈行亦瞧见温言，举杯缓缓笑开，如松柏积雪，而后一饮而尽，温言正欲举杯回敬，却听得一旁有人轻唤，“殿下？”
　　温言微微转头，“何事？”
　　晏幸尔虚虚用手抚了下额，“并无大碍，只是贪饮了几杯酒，感到有些不适，惟恐一时失态，搅了殿下兴致。”
　　温言见晏幸尔脸色有些发白，唤宫人取来醒酒汤，见晏幸尔用了些，脸色稍缓，又唤人换上清茶予他，方才继续观赏宴会。
　　却见得温衍稍稍抬手，宴会舞乐暂缓，温言哪能摸不清他的性子，不禁偏头抚额，晏幸尔似是也料到温衍要说些什么，放下杯盏，坐得端正。
　　温衍确是宣布了温言的婚事，满堂皆是举杯祝贺，晏幸尔亦随温言一同起身举杯回礼，温言遥敬四周，略在沈行亦处顿了片刻，算是先前的回礼了。
　　待落座时，温言察觉到晏幸尔兴致缺缺，看向他桌面的杯盏，不由叹气道，“不是喝不惯吗，以茶代酒便好，何必硬撑着饮酒。”
　　晏幸尔撑起一丝笑容，“毕竟是祝贺，只用些茶水，难免有些过意不去。”
　　温言想了想，朝温衍示意了下，带着晏幸尔先行下了宴会，去往春秋阁。
　　顾孟早从宴会上下来了，此刻正在春秋阁里自在地吃东西，温言唤人给晏幸尔备些清淡的饮食，便与顾孟到一旁说些事情，晏幸尔倒是没再跟随，静静等候着。
　　温言思考了片刻，“阿孟，叫底下查查沈家吧。”
　　说着，差人去殿内取物的宫人到了，温言只扫了眼，“送去榭水阁吧，稍等片刻，自会有人去取。”
　　“阿言？”一声轻唤打散了温言有些空荡的思绪。
　　温言挑挑眉，安抚般朝顾孟笑了笑，“无事，去吧，就是辛苦你了。”
　　顾孟抿着嘴，朝温言身后礼了一下，又看了温言一眼，这才离去。
　　温言转过身，就见着晏幸尔已经行至她身旁，“本不该多问，但晏某确是有些好奇，殿下刚刚送去的是？”
　　温言倒是没回话，往后倚了倚，只静静看着他，直直看到晏幸尔笑容都有些挂不住，方才直起身，给自己倒杯茶，又倒了杯推给晏幸尔，见他低首接过，缓缓笑开，“一只玉笛而已，物归原主罢了，谈何送字。”
　　说着轻轻吹着茶水，抿了一口道，“不过是不作数的约定物件，早该退了，只是有些不舍，所以拖到了现在。”说完这话，温言便专心品茶，像是不打算继续说了。
　　明显是还有话要说，可晏幸尔却迟迟没听到下文，只得耐着性子慢慢品着茶。
　　待半盏茶用了，温言的声音才继续传来，“晏公子真是好看，生成这样，若是做些什么，也总是能让人谅解的。”点了点头像是思考了片刻，“何况我与晏公子婚期在即，徒增误解的物件还是不留为好。”
　　晏幸尔缓缓开口，“是在下逾矩了。”
　　“非也。”温言轻轻笑了声，“我这般说，是我也有好奇的事儿，想问问晏公子。”
　　她站起身，“不知晏公子可愿同我一道走走？下回再来看景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荣幸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