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春光》乘云千载

12、第 12 章

　　燕无善随掌柜踏入书馆，馆里景致错落有致，只觉得心旷神怡，开口称赞道，“不愧是青州第一书馆，只是瞧着便让人舒心。”
　　“哪里哪里。”掌柜嘴上谦虚着，可那笑容是怎么都掩不住的，“一般都是在外边铺子里做些生意，这里堂，是精心打理着的，每届三月之期，必在此行雅集。”
　　“哦？”燕无善来了兴致，“雅集？”
　　“无善公子可是感兴趣？”掌柜一边引人往里间走，一边向她道来，“春日雅集雅集已然过了，若您感兴趣，我为您备好柬帖，下次雅集您只管来便是。”
　　“那燕某先谢过先生了。”
　　“哈哈哈，好说好说。”掌柜敞亮笑开来，“还是无善公子爽快，不想其他些个文人，还得再推辞一番。”
　　“难得先生邀约，我又有兴，可不得利落应下，是先生抬爱了。”
　　燕无善此时还在书院，而与此同时，无论有意无意，她已达青州这一消息，早就摆在该知道的人的桌前，更甚者，是眼前。
　　直到燕无善一行人进了里间，高高在山外楼上的一间雅间，有两人临窗而坐。
　　“巳时你才同殿下讲，申时人便出现了。”
　　洛清平收回视线，淡淡看向对面的人，语气倒是丝毫不客气，“不是一个两个都要寻人？人既已在青州，寻去便是。只是不知沈兄能寻到何时了。”
　　毕竟，沈行亦作为派遣来的官员，不日便要返程了。
　　“一个两个。”沈行亦闻言微微一顿，而后垂眸，用指腹细细描摹着杯盏的花纹。

　　晏幸尔得到消息时，手边还放着张字条。
　　“再没其他消息了？”他微微一顿，“殿下那里呢？”
　　“殿下今日未曾外出。”
　　他微微颔首，让人出去了，风拂过，字条吹偏开来些许，上面赫然六个字。
　　“燕女得，乾坤定。”
　　晏幸尔眸色深深，盯着那字条好一会儿，才拾起将其放入烛火上，火星攀上字条，瞬息纸张便化为灰烬。
　　随后将火烛捻灭，起身出了门。

　　“你说什么？”
　　洛清平显然吃了一惊，“这是哪里来的胡言乱语。”他下意识又往外去看了那书院一眼。
　　“燕姨在时，这传言便几度流传，只是后来被压了下去。”沈行亦默了片刻，“只是不知为何，近日却又是起来了。”
　　“几度？”
　　似是看出了洛清平的疑问，沈行亦直接给了解释，“你有印象的约莫是初次，后来你在洛家也不得安宁，殿下便不让同你说。”
　　洛清平本想拉着他细问，可余光瞥到书院人影浮动了起来，“等等，人出来了。”
　　本是随意扫一眼，可下一秒洛清平眼神一沉，立马止声再次细细看向书院周围，“不对，人变多了。”

　　燕无善刚辞别书院掌柜，踏出门去时微微一顿，而后悄悄勾了勾唇，继续朝侯在外面的马车走去，待上了马车，才轻声吩咐道，“去燕府。”
　　坐在马车里的燕无善这才乐得张开了笑容，“我倒要看看，明儿这天要变成什么个样子。”
　　夷雪拿来个药丸给燕无善，看着她就水服下，这才无奈道，“小姐，你缓着点儿闹。”
　　“不闹闹怎么行。”燕无善说着话，顿了一下，自然地拿过帕子把喉间的血吐了出来，又接过茶盏，顺了顺口里的腥味，“扮得久了，你还不容我找找乐子，况且，又不是旁人的，乐呵乐呵我自己罢了。”
　　抬头瞧见夷雪的目光，燕无善暗暗叫遭，“行了行了，说笑逗你的，我这锦衣玉食的，闲出来的。”
　　马车停在燕府门口，车上的人被一众隐晦的目光送进门内。府门一关，那一众目光也被隔绝在门外了。

　　夷雪瞧见迎来的人，微微扶身，“小姐先去休整一下，稍后便来。”
　　“昨日楚家小姑娘也来了，我领你去寻她。”说完，顾孟转朝青还道，“吩咐后面候着备菜吧，约莫我们回来，殿下也要用食了。”
　　路上，顾孟同夷雪道，“正好你同那小姑娘探讨一下，她去把了次殿下的脉，脸色奇怪得很，可问她却总是摇头，我总担心是不是又严重了。”
　　夷雪听到这里，没忍住冷哼了声，“哪儿有人压得住她，她主意大得很。”声音里是止不住地咬牙切齿，而后不知想到什么，声音又落了下去。
　　“也不知现在这样，到底是好是坏。”察觉到顾孟步伐乱了一下，连忙补话道，“虽是淋雨高热了几日，身子垮了些，但好歹算是不郁在心间，也算是有好有坏了。”
　　来到一间院子，里面一洼土垦得甚是松软，顾孟也停了脚步。
　　“楚姑娘便就在此处了。”见夷雪视线还停留在那方土地上，笑了笑，“她每到一处，就喜欢种些东西，刚刚垦出来的地儿。”
　　顾孟见人已经进去报了，转头对夷雪道，“那你们先商量着，我去看一眼殿下再来。”

　　夷雪进门时，楚嘉兰正好放下书，见来人，先是愣了一下，而后似是意识到什么，迎了上去，“昨日殿下就同我说，会有人来找我，可是如此？”
　　“倒是不错。”
　　夷雪瞥向案桌上放着的书，一眼瞧去，便是医注一书，再想到小姐同自己说的，心下有数了许多，当下开口问道，“你唤我夷雪便好，殿下的身体你今日也瞧过了，与往日如何？”
　　楚嘉兰抬眼看了下外面，而后声音稍稍轻缓道，“殿下一直便是你负责的吗？”
　　夷雪扬扬眉颔首道，“未尝假手于人。”
　　“那平常殿下的脉象就这般……反反复复？”
　　“哈哈哈。”
　　一声笑从外传来，“夷雪你快别逗她了。”
　　夷雪先前要说的话都噎了下去，“我可没逗她，倒是这小姑娘警觉得很。”
　　温言抬步走了进来，后面顾孟拿着件衣服赶忙在这时候披了上去，招呼一圈人，顺带把温言往外带，“打住，此时后面再聊，好不容易精气神儿足些，先去用饭。”
　　用完饭，楚嘉兰跟着温言一路到她院里，犹犹疑疑地在离她不远处躇步着。
　　“怎了，随了我一路，想来便过来。”温言好笑地朝她招手，却被她虚虚托住了手。
　　温言挑了挑眉，把手再往前递了递，正好把脉送到楚嘉兰指腹上，侧头笑盈盈看着她脸色一变一变的。
　　还是夷雪看不下去了，上去把人拉到一旁，递来口茶水，“小姐还说我呢，自己也是个不管不顾的。”
　　楚嘉兰还呆呆地手里握着递来的茶盏，微微张嘴，想开口说些什么，才发现喉咙干哑得很，就着喝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所以……”
　　话才露出个头，就见温言肯定地朝她点点头，而后眨眨眼轻声道，“嘘。”
　　那一刹那，楚嘉兰面色变化之快，让温言都开始反思是不是把人逗了吓着了。
　　好在很快，她似乎就接受了这消息，只是不知道为何脸色有些惨淡，蔫蔫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温言反思归反思，眼里的笑意确实也没落下。
　　夷雪目光有意无意留在温言那儿，瞧见她真实着开心，心里百般感受杂糅在一起，小姐难受得很了，才会喜欢找乐子，想到此，不免有些焦急，燕姨留下来的方子差的那一味药，到底是什么，她同煦风快把药材本子翻透了也没半点思路。
　　这么想着，夷雪把视线转向楚嘉兰，默默想着，就是不知道小姑娘学到了楚神医几分，总归也算是多个希望。

　　晚间，众人都回了各自的院子，想到楚嘉兰一步三回头的欲言又止，温言扶额轻笑着。
　　突然，她嘴角微微一顿，正身看向暗处。
　　“来了。”
　　暗处一人正正站在此处，轻轻应了声。
　　“不是什么大事。”像是看出那人略微的不自在，温言轻轻按住案牍直起身，垂下眼眸，“你总不能连脉象都替我掩了去。”
　　温言随手端起一盏烛灯缓步走来，烛火摇曳，连带着她的面庞都有些隐约。
　　烛光隐约快要碰到暗处，那人又往后隐了隐。
　　温言轻笑一声，“退什么，见不得光？”
　　但到底还是止了步，就着把烛盏放下，“你觉得，这个殿下你来有把握几日不被察觉？”
　　言毕，静了几秒，才听到那人低声答道，“若无外力打搅，一日。”
　　“一日。”温言垂眸思索了片刻，而后仿佛不经意提起，“若是有呢？”
　　“半日或者顷刻。”
　　温言轻轻颔首，仿若不经意提起，“这次怎是你来，不是帮着温衍那儿办事去了？”
　　“有事来办，顺手为之。”
　　一问一答，一板一眼，不过温言早就习惯了，顺着靠在床榻上，说着说着觉得有些泛冷，拢拢被子继续道，“他那里一切可好？”
　　“皆好。”
　　温言捏着眉头，语气有些无奈，“你说细些，我懒着去想。”
　　那声音顿了顿，便开始尽可能简短而又详尽地讲了温衍及温州最近的状况。
　　强撑着听完最后一句，温言下意识呢喃了一句，堕入一片昏沉中去。
　　那人在原地等了好久，这才缓步走上前，站在烛火旁，光明明灭灭，映在他脸上，竟与晏幸尔有七分相像。
　　烛火被捻灭了，屋里也彻底暗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