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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也许是晚上淋了雨的缘故,更有可能是多日以来的不良作息积攒到此刻终于爆发,钟嘉慧从躺上床开始,小腹便隐隐作痛。

      她轻轻地深呼吸,可腹部绞痛一阵痛过一阵,不多时额间便起了冷汗,她心知不妙,神思恍惚间往门外看去。

      吴霖也许仍在忙他的公务,门缝里透出一丝昏黄的光线,结婚几周不到,他能与钟嘉慧同时躺在床上的时间屈指可数,常是钟嘉慧一觉醒来仍发现书房灯光尚未熄灭,早晨睡醒时他已经早早上班去了。

      难怪能白手起家,听说他读的是土木专业,结果跑去搞代码了,赚了一笔专利费垄断费后干不了代码了,又拿着钱进军建筑行业,创业干得是红红火火。有钱的单身汉、帅气又前程似锦,一时间成了东城炽手可热的冉冉新星。

      以及金龟婿。

      钟嘉慧捂着肚子,敲响了金龟婿的书房。

      厚重的红木门发出沉闷的响声,钟嘉慧心中不由腹讳吴霖异于常人的爱好,把书房大门建成保险柜模样隔音防贼的样式,不知道的还以为书房里藏着国家机密呢。

      也许真的藏着商业机密,以至于钟嘉慧虚弱地倚在门上,寻思是否要直接推门求助时,犹豫了一瞬。

      好在吴霖总算意识到了持续不懈的敲门声,出声询问:“是谁?姜姨吗?”

      钟嘉慧:“…”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推开这个过分沉重的大门,气若游丝。

      “是我…”

      她开始呼吸困难,每一次呼吸都让她感到腹部乃至胸口剧痛,疼痛已经从阵阵钝痛转为带着尖刺的绞痛,所有的肌肉和骨头都在抗议,她眼前一阵阵发黑,痛感如同乌云屏蔽了她的思维和视线,只能勉强看见吴霖脸色瞬间大变,他起身时椅子在陶瓷地板上摩擦发出尖锐的响声不住地刺激着她的耳膜。

      “…嘉慧?嘉慧!”

      他的桌子上放着的是什么?是他们的结婚照吗?好显年轻的照片……

      在失去意识前,钟嘉慧模模糊糊地想。

      吴霖做梦也没能想到,与新婚妻子第一次亲密接触竟会是这么一个时刻。他曾设想过会与她谈一场柔情蜜意的恋爱,但显然计划赶不上变化,但总归是殊途同归,因而他开始期待能够一蹴而就,但钟嘉慧对此显然适应不良,对于他的接触万分抗拒,他只好安慰自己妻子不像他一样对这场婚姻期待已久,还需要给她一些时间去接受……

      以及爱上他。

      也许蜜月旅行会起作用,但他还没开始计划,妻子就先一步倒在了怀中。

      娇香软玉,佳人在怀,他却生不出丝毫亵渎之意,钟嘉慧面无血色,唇色刷白,好看的眉蹙起,手死死捂住腹部,冷汗已经将发丝浸湿,凌乱地贴在额角,更显苍白脆弱。

      上一次看见这种症状,还是在他母亲流产时,但那都是十来年前的事情了。

      吴霖的脸色有些慌乱,他手脚发软,试图扶住钟嘉慧,可她已经像一滩烂泥般软软瘫了下去,他只好顺势跪下,拿手笨拙地去试探她的鼻息,又去掐她的人中。

      “嘉慧……”

      也许是掐人中起了成效,钟嘉慧缓缓睁开眼睛,正好对上吴霖忧心忡忡的脸,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等疼痛过去后轻声对他说:“吴霖,我可能是肠胃炎,劳驾你送我去医院,”

      她感觉好了一些,于是又断断续续地吩咐:“去人民医院,我在那里有就诊病历,医生会更了解……你去挂急诊。”

      “你有病史?”吴霖皱眉,腾出一只手去拿手机,“严重吗?”

      ……之前还好,肠子打结过,倒没有这次严重,钟嘉慧张了张嘴,就听见吴霖低声对电话说:“姜姨,嘉慧身体不适,你去车库把车开到前门,我要带她去医院。”

      他温柔地将钟嘉慧的散发捋到耳边:“我去给你拿件毯子,你等一下。”

      其实钟嘉慧觉得地板更冷,但她已经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吴霖高大的身影迅速远去。

      紧接着他身形一顿,又匆匆返回,动作匆忙地将她抱起:“地板太冷了,你不能待在这里。”

      颠簸间钟嘉慧眼前一黑,终不省人事。

      她是被耀眼的白炽灯晃醒的,她轻轻睁开眼,病房灯光如昼,白光极端明亮,甚至能感受到热度,鼻尖萦绕着一股消毒水的气息,床边有上了年纪的女人在大声说话,声音干哑粗糙。

      钟嘉慧不适地眯了眯眼睛,一只温暖有力的手紧紧地握着她,手心干燥,指腹粗砺,细细摩挲着她的手背,微微有些刺人。

      钟嘉慧轻轻往后一缩,那手便顺势松开了她,紧接着视线里出现了吴霖的面孔,他的声音在这个嘈杂的环境里宛如一股初春融化的雪水,冰冷、但安抚人心:“你醒了,嘉慧。”

      他看上去松了一口气,帮她掖了掖被子:“你睡了好久,我还在想你如果再不醒,就只能再去打扰医生了。”

      当他的手从被子上离开时,那是一双纯正男性的手,手指修长,指甲圆润,但不算纤细,且骨节分明,钟嘉慧甚至能看清其间的青色血管和清晰的细纹。

      这一定是一双能弹八度的手。

      “医生说这是急性阑尾炎,还不算太严重,但如果造成穿孔就麻烦了,打吊针和做微创手术……”

      “吊针。”

      吴霖自顾自地说下去:“你常常感到腹痛,也是因为它在腹腔内反复发炎,最终会导致粘连的形成……”

      “你会弹钢琴吗?”钟嘉慧突然仰头看着吴霖,神情里带着一丝隐秘的期待。

      “什么?”吴霖不意,眼睛带着诧异。

      钟嘉慧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遍:“你会不会弹钢琴啊。”

      “…会一些,”吴霖眼神微微闪烁,像是想到什么,“以前学过。”

      他很快反应过来,皱眉:“医生建议尽早做手术。”

      他轻瞟一眼隔壁鼾声大作的中年女人,以及再远处打着电话与家里人吵架的阿婆,压低声音:”这里床位紧缺,环境不好,不适合术后恢复。”

      “我不爱做手术,”钟嘉慧轻声说,“能不能用药……”

      吴霖破天荒肃了神色冷声道:“这是病,嘉慧,有病就得治,不能拖延,岳母病了那么多年,你没有认识到生病的痛苦吗?“

      他顿了顿,又放软了声线:“这只是一个小手术,你不用担心,睡一觉就醒了。”

      钟嘉慧盯着他琥珀色的瞳仁,视线微微涣散,声音就像飘浮在半空中般虚无缥缈:“吴霖,你真的很了解我。”

      罗芸是什么都同你说吗?只是亲密如罗芸也不知道母亲的真正死因,吴霖自然也不会知道……

      手术真是一件讨厌的事情。

      “妈妈是死在手术床上,抢救无效死亡的。”她双目似是有泪水盈盈,“我害怕什么时候,我也会…”

      吴霖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也打断了她的未尽之言,眼中满是不赞成:“这可不兴说。”

      他对上钟嘉慧可怜巴巴的视线,心中一软,无奈地捏了捏眉心:“我说不动你,让你爸爸跟你说。”

      这年就大错特错了,亲爸是什么秉性她一清二楚,他不会来的。

      钟嘉慧勾唇,得意洋洋信心十足地看着吴霖打电话的背影,心情不错地哼了一声。

      *

      “爸,”钟嘉慧僵硬地出声,“你怎么来了。”

      怪冒昧的。

      父亲嘿嘿笑了一声,神情不太自在:“我…”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生病也不跟我们说一声,是把我们当外人了吗?”继母就自在多了,微笑着打断了他,“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生了病,怎么跟你妈妈一样不省心呢…”

      父亲罕见地拉住了继母,低声斥责:“你就少说几句吧。”

      继母瞪大了她那双像蜜袋鼬一样的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父亲,然而父亲像是下定了决心坚决不看她,拉住钟嘉慧的手细细叮嘱。

      “嘉慧你听我说,这个手术还是要去做的,我也也做过这个手术,很安全的。”

      真解气,她气都顺了不少,在某些时刻,她的父亲仍旧是关心她的,比如说每年一次的体检,以及…

      “我给你报了一个心灵治疗讲座的券,等你身体好了就去听听吧。”

      以及…

      “哦,你们还可以去云雾度假山庄住上几晚,”他从裤兜里掏出一个信封,“这是给你们的入门券。”

      他比她还要关心他们的夫妻生活。

      吴霖礼貌地接过信封,笑着道谢。

      父亲坐上那么一会,家长里短也掰扯干净了,突然坐立难安起来,又吃痛地“嘶”了一声。

      他坐不住,站起身来,搓着手说:“那做完手术你要跟我说一声。”

      继母也跟着站起来,怜爱地摸了一把钟嘉慧的脸:“你要快点好起来,家里好多事呢。”

      她拿掐父亲大腿内侧的手摸她的脸!钟嘉慧恍惚觉得皮肤起了鸡皮疙瘩,她忍住擦脸的冲动,扬起笑脸:“我会好起来的,你们注意安全。”

      父亲和继母走出门去,隔壁床的中年女人才半是艳羡半是嫉妒地说:“你爸妈感情真好,对你也好。哪像我,住了大半个星期的院了都不见他们打个电话过来。”

      她瞄了一眼吴霖,说:“你福气不小啊,能让你老公在床边守到现在。”

      钟嘉慧呵呵两声只当是没听见,吴霖倒是笑着同女人有来有回说了几句。

      “刚结婚呢,”女人嘿嘿笑,“怪不得这么腻歪,蜜里调油的。”

      她想要转院。

      “是。”

      “度蜜月没有啊?”女人从床上撑起身子,目光灼灼,“我跟你讲,蜜月旅行是看清人最好用的方式,当初我跟我第一任老公就是出去旅游时掰的,还好掰了…”

      “有这个打算,”吴霖委婉地打断了她的自叙,转头看向钟嘉慧,“嘉慧,不如我们先去这个山庄住几天?”

      他修长的手指轻易地撕开信封,从里面拈出两张券来。

      父亲好生大方,竟然给了两张券,继母也不闹。

      吴霖轻轻蹙眉,正准备将券张重新塞进信封中,女人伸长了脖子已经大声地念了出来。

      “三天两夜度假八折优惠券?”她吃惊又轻蔑地问,“这就是入门券吗?”

      钟嘉慧拉住吴霖的衣袖,轻声说:“我肚子痛。”

      她朝他挤了挤眼睛,吴霖神色又紧张起来,忙说:“我这就去找医生。”

      “不用,”她的手牢牢扯住他的袖子,咬着牙说,“你拉上帘子,帮我揉一揉。”

      吴霖终于意会,依言照做,深黄色帘子挡住了女人窥探的视线,也将二人圈在一个狭小逼仄的环境里。

      灯管透过布帘射进来的光线变得昏黄,布帘微微晃动,那光线也变得飘摇,吴霖低头若有所思地看着袖口,她的手还停留在上面,周围的温度微妙的上升。

      钟嘉慧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借捂嘴的功夫若无其事地收回手,下意识往被单上蹭了蹭,说:“安静多了。”

      吴霖倒了一杯水让她慢慢饮下,他出去打了个电话,钟嘉慧一小口一小口抿着温水,听见他低低应了一两声,刷地撩开帘子语速飞快地对她说。

      “你准备好,一小时后给你换个地方。”

      私立医院的服务是一水儿的周到,周到到以至于钟嘉慧以为自己得了绝症,不止是她自己觉得,甚至沿路的人也是这么觉得,纷纷对她投以同情关切的目光。

      在这些目光的目送下,钟嘉慧以万众瞩目的方式被送上了救护车。

      “其实我能走,”她躺在担架上病若游丝地说,“不用这么大张旗鼓。”

      吴霖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有理睬她,而是仔细同医生交代着她的病史,医生拿着一叠厚厚的纸,边走边哗啦啦翻着,在车上坐定,才抬起头来,笑容意味不明。

      “吴哥,我还以为嫂子得了什么绝症呢,这么火急火燎地把我给叫出来。”他打了个呵欠,带着丝丝幽怨,“我昨晚通宵做了个手术,为你这个电话可是立马从床上爬起来…结果只是阑尾炎而已嘛,微创,小事。”

      “阑尾炎也不能轻视。她昨晚痛晕过去了。”

      “我那是昏睡,”钟嘉慧弱弱说,“这只是对痛感的一种麻痹。”

      医生转头打量着钟嘉慧,朝她微笑:“从体检单来看,嫂子身体一直以来都不错,但最近各项指标有些不正常,是新婚燕尔…”

      他顿了顿,才贱嗖嗖地说:“太过于操劳了吗?吴哥,要多体谅点嫂子。”

      “齐晟!”吴霖冷冰冰地警告,“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

      钟嘉慧给他使眼色:是你朋友啊?

      “是我高中同学,”吴霖不知道想到什么,勾勾唇,“我们的婚宴还没办,你不认识也正常,也不用大办,请几桌相识的人就行,免得他们以为我没结婚,也让你们认识一下。”

      “嘿,嫂子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齐晟个漏风耳只听见了最后一句话,“你当年可出名了,我们私底下都叫你…”

      他咳了一声,自如地接下去:“成天跟那个姓罗的酷妹子一块,走在校园里好靓一道风景线。”

      他感叹道:“转眼就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不见罗芸?她人呢?”

      “她不在这里。”

      “那她在哪里?”

      “在地里。”

      齐晟缓慢地眨了眨眼睛,脑门上蹦出三个硕大的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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